翌日早上,蘇婉凝一個人仍舊被關在臥房,她時不時的看著外麵的天色,在等待著今日的午時。


    她的心裏有些忐忑,總是有一種隱隱的不安,今日午時會有一場惡戰嗎?


    蘇婉凝不清楚,她不知道喜怒無常的南宮燁到底會做些什麽。


    就在這時候,臥房的門被人推開,映入眼簾的人蘇婉凝認識,是秦墨。


    他的表情很淡,開口一句,“準備好了嗎?”


    蘇婉凝微微一怔,秦墨要她準備什麽?


    秦墨看著蘇婉凝略有木訥的臉,卻笑了,“或許過了今日的午時,你就自由了。”


    原來,秦墨指的是這個。


    蘇婉凝沒有迴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南宮燁到底準備做什麽,她能怎麽說。


    秦墨又道,“在屋子裏悶了這麽久,去外麵走走吧。”


    這倒是讓蘇婉凝一驚,秦墨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對她這樣好?


    蘇婉凝雖猜不出秦墨的心思,但還是起了身,踏出了門檻,迎麵吹來的風,吹散了蘇婉凝的鬢角的碎發。


    秦墨一直寸步不離的跟著,這也是正常的,若是蘇婉凝不見了,那可就糟了。


    庭院裏種著幾株桃花,西北的風凜冽,桃花開了也被日夜不休的風給吹散了,顯得凋零了些。


    蘇婉凝站在桃花樹下,望著它發呆,她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心思賞花,心裏亂亂的。


    秦墨見蘇婉凝一直瞧著桃花樹不肯移眼,便問了句,“京城的桃花美嗎?”


    蘇婉凝點了點頭。


    “像皇宮那樣奢華的地方,桃花定是開的更美了。”


    蘇婉凝聽聞此話,當即一驚,趕忙轉頭去看秦墨,他為什麽要提皇宮這個地方?


    秦墨見蘇婉凝這樣的表情,得意的笑了,“你是皇後,對吧?”


    蘇婉凝的心頓時就咯噔一下,秦墨是怎麽知道的?


    秦墨似乎已經看透了蘇婉凝,仍舊笑著,“你一定沒想到我會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吧?”


    蘇婉凝斂下心頭慌張,裝作淡定的問了句,“你是怎麽知道的?”


    秦墨也不著急迴答,抬手折下一枝桃花,拿在手裏把玩,語氣有些輕描淡寫,“我抓到了驛站的迎春,那丫頭嘴也算硬,隻是扛不住我們淩雲山莊的刑具。”


    蘇婉凝一聽這話,急忙問了句,“你把迎春怎麽了?”


    “那丫頭被上了烙鐵才鬆了口,身上一塊好皮都沒了,連一夜都沒挺過去,死了。”


    秦墨在說這話的時候,樣子很輕鬆,仿佛殺一個人對他來說算不上什麽。


    蘇婉凝頓時就急了,“那也是一條人命,你怎麽可以說的這般輕鬆?”


    秦墨瞧著蘇婉凝一眼,冷笑了一下,“若從一開始,你就老老實實的告訴我你的身份,那個丫頭也就不會死了。”


    蘇婉凝有些生氣,緊了緊拳頭,問了句,“你是怎麽找到迎春的?”


    秦墨這時將手裏的那枝桃花掰斷,迴道,“我拿著你的畫像在驛站門口待了一整天,隻要是進出驛站的人,我都盤問相關你的事情,人人見了都是一副慌張的麵容,都不敢迴答我的問題,我當即就猜出你的身份定是不簡單,誰知道碰巧遇到了那個迎春,那丫頭倒是單純,見到你的畫像就嚇得不輕,一個勁兒的問我你的下落,我見此人可疑,就帶迴來了。”


    蘇婉凝當即就提出疑問,“那你沒被發現嗎?”


    秦墨自信的抿起唇畔,“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這點事我若都辦不好,還有什麽資格在淩雲山莊做堂主呢。”


    蘇婉凝知道秦墨今日來,肯定不是和她說說這些這麽簡單,隨後問道,“如今你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你要把我怎麽樣?”


    秦墨聽了這話,將手裏的桃花枝扔在地上,輕描淡寫的說道,“我秦墨向來不對女人出手,如今我在乎的隻是副莊主的下落,而且我也知道,你是不會告訴我的。”


    “那你還來找我作何?”


    秦墨眼睛微微一眯,說出了他的目的,“我想知道,你們到底有莊主什麽把柄,不過就是一封書信,居然就讓莊主妥協了。”


    秦墨想知道的,也是蘇婉凝猜了一夜的,蘇婉凝開口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蘇婉凝沒有過多的話,不管秦墨信與不信,反正她說的這句話是真的。


    就在此時,忽然遠處傳來一道聲音,“堂主!不好了!”


    一個人影從前麵急匆匆的跑來,大聲的喊著,“有疫病,死人啦!”


    疫病?!


    蘇婉凝心裏猛地一跳,難道疫病已經潛入了淩雲山莊了?


    蘇婉凝一迴頭,隻見秦墨的臉色也是劇變,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等著那急報的人走過來,急忙上前問道,“怎麽迴事?說清楚!”


    “迴,迴堂主,大批莊眾在昨日夜裏就忽然發熱,咳了很久,半夜裏已經死了好幾個,大夫去看了,說正是當下鬧得最厲害的瘟疫啊!”


    瘟疫,令所有人都談虎色變的兩個字,秦墨聽在耳中,隻覺得聲如霹靂,刺得他耳朵都在嗡嗡的發疼,一陣劇烈的疼痛突然從袖口迸發出來,秦墨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起來。


    而當下,咳嗽的並不知秦墨一個人。


    那一聲聲咳嗽,像是淩雲山莊的滾滾悶雷,一聲一聲從陰霾厚重的雲層中傳出,震懾在每一個地方,響在人耳邊,震得人心底都在顫抖。


    雷聲之後,淩雲山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道鮮明的警戒線,橫貫了整個淩雲山莊的東西兩側,將淩雲山莊,按生與死,分成了南北兩部分。


    所有有發熱、咳嗽、胸悶等症狀的莊眾全都被莊裏安排驅趕,聚集到了南邊,而身體暫時沒有出現異常的人則居住在了北邊,一時間哀鳴不斷,哭聲震天。


    這一個命令是秦墨親自下達的,此刻,他正站在離那條警戒線最近的閣樓上,冷冷看著下麵兩城分離的景象。


    蘇婉凝也站在他身邊,抬頭看著他。


    才這樣想著,耳邊響起了一陣哭聲,轉頭一看,卻見一個年輕的婦女因為發熱,被莊裏的人強行帶到了這邊,她的身邊還有女人,抱著嗷嗷待哺的孩子看著她,兩邊都是依依不舍,母親看著孩子哇哇大哭的樣子心如刀絞,卻偏偏不敢去觸碰,良人就這樣被一條細長的線硬生生的隔開了。


    蘇婉凝心頭一緊,她們雖是淩雲山莊的人,是蘇婉凝的敵人,但也是無辜的人。


    這條線,好像是生與死的距離。


    看著那女子哀哀哭泣的樣子,站在旁邊的淩雲山莊的人上前勸道,“黎姐,你也別哭啦,七哥不是也吩咐了,這幾天先好好的呆著,會有藥發給大家的,等三天之後大夫再來問診,要真是沒事,再讓你迴去便是。”


    那婦女聽著,也隻能慢慢的止住哭聲,讓別人帶著孩子迴去,可自己還癡癡的站在那兒,一直看著自己孩子的身影慢慢的消失。


    看著這一幕,蘇婉凝的心裏也十分難受,沒多久,就看到無數的雪白從天空中飄落下來。


    一點,一點,更多的碎雪從周圍落下,仿若夜晚的熒火,飄飛在蘇婉凝的周圍。


    又下雪了。


    蘇婉凝抬頭看著細密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下來,整個淩雲山莊被籠罩在了細雪中,仿佛被山風雲嵐氤氳的畫,蘇婉凝伸出手,一團雪花落在指尖,立刻便融化,帶來陣陣的冰涼。


    不知過了多久,蘇婉凝慢慢的轉過身,就看到閣樓的另一邊,一個身影也站在那兒,隔著細雪,淡漠著看著她。


    是莊主。


    蘇婉凝看著莊主站在細雪裏,身上披著狐皮大氅,緩緩的朝著他走過來。


    “皇後。”


    “莊主?”,蘇婉凝聽見莊主這麽喊她,就知道她的身份已經徹底的暴露了,疑惑的看著他,“莊主,你怎麽在這?”


    莊主卻無奈的笑了笑,那樣子很和藹,讓蘇婉凝有些出乎意料,似乎莊主並不討厭她,也從未把她當做人質一樣,淡淡的迴了句,“生病了。”


    生病了,難道說,莊主也被染上了瘟疫?


    蘇婉凝看著莊主,心裏更是疑慮,“怎麽會這樣呢,你怎麽也會……”


    莊主倒是很坦然,“為什麽我不會?在疾病和死亡麵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不會因為家財萬貫和德高望重,閻王就不來找你吧。”


    聽了他的話,蘇婉凝也笑了,笑自己的淺薄。


    兩個人站在雪地裏,不一會兒手腳都冰涼了,而南邊的那一頭還有許多嘈雜的聲音,似乎是那些災民心中不滿,正在吵吵嚷嚷的,莊主看了一眼,便說道,“跟著過先過去幫忙,晚點再說吧。”


    “嗯。”,蘇婉凝點頭,跟他一起走了過去。


    蘇婉凝不想答應也得答應,她知道莊主要她跟過去,是怕她跑了,畢竟午時的時候,她還要成為人質去華蓋山,畢竟,她是淩雲山莊如今換迴秦玉唯一的籌碼。


    蘇婉凝跟在莊主的身後,看著莊主的背影,經有些不敢相信莊主是這樣的男人,對她這個人質沒有半點苛刻,仿佛是認識了多年的老朋友,令人意外的對她和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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