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允在東宮中聽聞了寒墨凜的事情後,狹長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喚來暗衛。


    “找幾個得力的,換成禦林軍的裝扮,下手一定要狠,另外再找幾人,好好演完這場戲。”


    暗衛凝眉想了想,已然明白了蕭子允的意圖。


    “太子殿下,如果要演戲演的真,隻怕咱們要折掉幾個人。”


    “無所謂。”蕭子允挑了下眉尾。


    二次禁足已經讓他隱隱的感到了一絲不安,父皇看重老三,如果路上下手失敗,讓老三平安迴了京城,那對他而言絕對沒有一點兒好處。


    他要的,就是聯合所有的可以聯合的勢力!


    暗衛點了下頭,如同鬼魅一般離開東宮。


    蕭子允負手身後,嘴角勾出陰冷的笑容,父皇,你如此寡情,是你逼兒臣的!


    寒墨凜背著寒鈞羽的屍身,一路走到宮門口,車夫看著這一幕,紅了眼眶,“王爺,老王爺他……”


    寒墨凜如同得了失語症,一言不發,車夫心裏悲慟,猛地跪下,泣聲喊道:“屬下恭送老王爺。”


    雪舞看著這樣沉默寡言的寒墨凜,心裏甚是擔憂,“凜兒,你……”


    寒墨凜眸光毫無溫度的橫掃過去,當他看清了說話的是雪舞的時候,目光稍許放柔。


    雪舞以為他或許會開口說幾句話,可是他隻是看了她一會兒,便是一語不發的將寒鈞羽的屍身放到了馬車裏,而後,動作遲緩的上了馬車。


    眾人隻覺得周圍的空氣越發稀薄,雪舞深吸了口氣,看向車夫,“我們先出城吧。”


    她是真的擔心,如果在半個時辰之內沒有離開京城,老皇帝會真的說到做到對寒墨凜下手。


    如今,支撐她活下去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眼前這讓自己擔心又覺得抱歉的兒子。


    已經錯過了他成長的一切,她真的很擔心他會經受不住這輪番打擊,從而生了心魔。


    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即便去了也緊皺眉頭的寒鈞羽,她用力閉上眼睛,在柔兒的幫助下,上了馬車。


    一路無話,馬車急速駛出京城。


    雪舞的意思是先迴桃花源簡單收拾一下,寒墨凜這身上的傷也不知道嚴重到什麽程度。


    寒墨凜卻隻說了兩個字,“不必。”


    他這短短的兩個字還不如一直不說話,隻因為這兩個字毫無溫度,再看著他的眼睛,恨意的火焰在熊熊燃燒著。


    寒墨凜始終牢牢抱著寒鈞羽的屍身,心裏有無數話語想要跟他說,但是最後隻化成了一句,他絕對要讓老皇帝付出代價。


    一雙柔軟卻有些涼的手握住了他的,寒墨凜身體緊繃了一下,抬眸看著眼前的雪舞。


    “凜兒,別這樣,你父王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傷心難過。”


    寒墨凜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仿佛寒鈞羽的離世同時帶走的還有他的喜怒哀樂。


    “兒沒事。”寒墨凜依舊是簡短的讓人心悸的話。


    雪舞與一直擔憂不已的柔兒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歎了口氣。


    就在馬車駛出郊外的時候,車夫耳廓微動,一臉的冷肅之色。


    “王爺,好像有情況!”


    寒墨凜現在內力被廢,雖然沒有之前那麽敏銳的聽力,但是對於危險的感知還是有的,他眸子一眯,手用力攥緊,青筋突跳,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越發的冷冽,一雙猩紅的眸子散發著歇斯底裏。


    柔兒從來都沒有看到自己的主子流露過這樣的神色,在她的認知裏,隻有那些天生命賤,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的人才會流露出歇斯底裏。


    雪舞萬萬沒有想到老皇帝竟然真的如此寡情薄意,她對車夫說道:“一會兒你帶著凜兒走!”


    “要死一起死。”寒墨凜薄唇輕啟,哪怕是做鬼,也絕對不會放過老皇帝!


    雪舞驟然瞪大眼睛,“凜兒……”


    如果這個世上有賣後悔藥的,她絕對不會走出湖心島,絕對不會!


    寒墨凜抬眸,衝雪舞流露出一個絕美的但是看在眾人眼中卻讓人止不住心跳停頓的笑容。


    “母妃,我們一家三口一起死,或許就不會讓父王一人獨自走在黃泉路上了。”


    柔兒的心驟然一緊,她看著寒墨凜,真的很想用力抱住他,對他說一句“柔兒也要陪著主子一起”,可是他剛剛分明說的是“一家三口”,說到底,主子心中根本就沒有她。


    一絲一毫,都沒有!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發的近了,空氣越發的逼仄,車夫縱然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還是無法讓馬車飛起來。


    很快便有人向著馬車圍攏而來。


    寒墨凜撩起車簾,當他看到了禦林軍裝扮的幾個人時,眼底的猩紅之色越發濃重!


    皇上果然心狠!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而後手中的劍紛紛向著車夫刺來,車夫旋身而起,手上自腰間一扯,寒光乍現之後,一把軟劍橫空出現。


    剛勁的內力直抵劍身,“噔”的一聲,軟劍伸直,向著幾人橫掃而過。


    血腥味在空氣中快速蔓延,車夫對柔兒說道:“柔兒姑娘,快些發射信號彈,就在馬車車座下。”


    柔兒神色一凜,如果主子不願意帶著她一起奔赴黃泉,那麽她死纏爛打也要陪著他,即便下一世還是為仆為婢,她也無怨無悔。


    手伸向馬車車座下,她拿出信號彈。


    破空聲之後,紅色的信號彈在空中炸開。


    很快,便有雪域的勇士們向著信號彈炸開的位置飛掠而來。


    隻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寒墨凜的內力被廢,單靠車夫一人之力,根本就不可能敵得過這麽多的高手。


    有人已經開始向著馬車襲來,車夫眉眼一凜,旋身飛來,手中的軟劍撥開那人的劍,卻也露出了自己的破綻。


    雪舞眼看著其中一人的劍刺穿了車夫的胸膛,而還有不少人都向著馬車逼來,心中甚是擔憂,柔兒凝眉想了想,為今之計便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她來到前邊,手中的鞭子狠命的抽打著馬兒。


    馬兒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向著前邊奔馳。


    “別讓人跑了,皇上的命令,一個不留!”


    這話就如同化作了利刃,狠狠的戳向雪舞的心。


    皇上怎能如此心狠?


    如果當初他不是那般心狠,他們一家三口不會如此陰陽兩隔,如果皇上可以稍稍對他們寬容一點兒,他們一定會迴到雪域,安安心心的度過餘生。


    她的餘生,一定會留給凜兒,看著他娶妻生子,直到他的身邊出現一個可以照顧他的女人之後,她的餘生也就可以徹底的完結了。


    但是,為什麽!


    為什麽皇上竟然連這樣的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他們!


    心中不是不恨,隻是恨意膨脹,讓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木然。


    她推開了馬車門,寒風鼓蕩進來,柔兒一臉擔憂的看著她,“老王妃,您快些退迴去。”


    話音堪堪落下,一柄利劍帶著摩擦空氣的破空聲向著柔兒飛去。


    柔兒麵色一凜,快速俯身躲閃,堪堪避開,隻是劍從身邊飛過的時候,劃破了她的衣衫,有血沁出。


    寒墨凜的眼睛好似被那血染就的更加的猩紅了,他雙手用力攥緊。


    雪舞眼見著就要來到馬車外,柔兒咬唇,拔下頭上的簪子用力紮在馬股上。


    馬兒又是一陣嘶鳴,而後拚命向前奔去。


    “皇上心裏的那股悶氣沒有出來,必然不會放我們離開,即便去了雪域,估計我們也沒有什麽安生日子,凜兒,你要答應我,好好活下去。”淚水在雪舞的眼眶裏打著轉兒,她目光嚴肅的看著寒墨凜。


    寒墨凜同樣目光直直的望入雪舞的眼睛,“母妃,兒剛剛說的話難道你忘記了?”


    雪舞怔然,“你……”


    “要死一起死!”寒墨凜薄唇輕啟,說出口的話異常的攝人心魄。


    那些窮追不舍的人終於還是逼停了馬車。


    柔兒瞪大著眼睛看著那周身散發著奪人性命氣息的魁梧男人。


    這時候,雪舞出現。


    “皇上一直想要的無非就是我,你們放過他們,我跟你們迴去!”


    雪舞袖下的手用力攥緊,如果用她可以換迴自己兒子的平安,足矣。


    為首之人不屑的看著雪舞,冷聲說道:“你難道沒有聽懂皇上的意思?一個不留,便是你,也同樣不留!”


    雪舞愕然,隻覺得喉間好像堵著什麽,以至於她嘴巴翕張著,一個音兒也發不出來。


    為首之人衝幾人擺了擺手,幾人便是握著劍向著雪舞逼近。


    一直不動聲色的寒墨凜最後看了眼寒鈞羽,染著血色的手推開了車門,即便他沒有任何內力,可是仍舊讓試圖逼近的幾人有了壓迫感。


    為首之人皺緊眉頭,太子的意思是要把戲演的真實,雖然心中有些畏懼,還是用力吞咽了下口水之後,提劍攻向寒墨凜。


    寒墨凜眸子危險的一眯,徒手抓住了那人刺過來的劍,那人謹記蕭子允的叮囑,萬不可傷害到寒墨凜,是以,也不敢真的不顧寒墨凜的安危將劍刺進他的胸膛。


    血順著劍蜿蜒滴下,落在皚皚白雪之上,如同紅梅,卻刺了柔兒的眼睛,錐了雪舞的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唿唿的風聲中,所有的人仿佛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以及粗重的唿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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