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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見了林絢塵這樣,昏黃的眼睛裏陡然亮起些許光彩來,說話的聲音也高了一絲,道:“好姑娘,休得哭哭啼啼,老身聽了不受用呢!”又轉頭對娟兒道:“讓外頭那些姑娘,都住了聲吧!”便伸手拉住林絢塵的手,紫鵑扶著她往炕上坐了,老太君便講起來龍去脈來:“這事情其實也是你舅父做得不對,不敢明目張膽,隻敢私下裏弄,還三方投注,皇後娘娘那,太子爺那,還有那個前任的太子爺趙光叔那,都下了本,如今卻是沒有一個靈驗的——你舅父雖然還肯聽老身幾句勸誡,可是這等大事,他也不過事後稟告而已,老身,其實早看出來這京華重地雖然繁盛熱鬧,卻是住不得的,本想著看著你們兩個孩兒大了成了親,就搬迴原籍住土房子,當土財主去,遠離了朝堂,自然遠離的紛爭,你看北王趙光靜,那是和趙光叔一起玩大的,最要好的,如今守著封地過自己的,這次事情出來,也沒見怎樣……所以這事情究竟是自作自受而已,你可萬萬不得為了這事傷心哭泣……”


    林絢塵聽了,反而又哭泣起來道:“好端端的,趟這樣的渾水幹什麽!舅父那麽小心謹慎的人,斷然不可能有如此大膽之想法,莫不是,莫不是……”說著說著,竟然有點喘不過氣來。


    “不是那樣的,二十年前,老身剛剛得了這個過繼兒子的時候,他和趙光叔乃是一黨……如今不過因為舊情牽涉起來,橫豎躲不掉的……”說著便越發喘息起來,臉色漸漸有些潮紅,林絢塵看到,知道是迴光返照了,心裏更是疼得像有根鐵釺子亂紮一樣,下意識地用手捂住心口。老太君見了,越發將手放在她頭上臉上,摸得勤了,掙紮著道:“……如今說這些也沒有用了,眼看我們家,就真這樣敗落下去,老身是不可能走出這座院子了,說愧對祖宗也不能,畢竟這王府的祖上,那是先皇,如今還有一個在朝堂上端坐著的,也不能算敗了,隻能說愧對底下兒孫,沒有給他們張羅出一個好前景……但無論如何,你卻是可以抽身出去的,將來和銀塵小子有了後人,那就算是老身的血脈了!……你也知道,那所謂的公主過繼給你舅父當妹妹等事,不過是掩人耳目,好聽些罷了,那公主,就是老身親生的,當年那個淒涼窘迫啊……如今卻熬不過今日……”說到這裏,力竭了,便躺著喘息一陣。林絢塵低頭,隻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也不疼了,仿佛一瞬間魂兒離了身體,去了不知名的所在一般,也不知怎麽的一時間神思泉湧,居然又想出一些歪點子來,便終於開口道:


    “老太太,您如今雖然被消去封號,但好歹也還留個誥命,想來皇上不忍見您晚景淒涼,好歹希求善終。孩兒覺得,你倒不如真的就挺過來這一迴,也好等我們兩個將來發達些,給您略微盡孝……”


    老太君卻擺手道:“不說這些了,老身竟希望你們將來能擺個靈位,時時拜祭一下就好了。老身……剛剛聽到這消息時內火攻了心脈,早就死去過半會,是鸚哥掐了人中才起來的……老身就是想,也不能夠了……”說著便喘息起來,隻見那氣息漸漸微弱,眼看著就要煙氣了。


    林絢塵剛剛神思清明的瞬間,已然急中生智,隨手拿出銀塵托付李夢詩送來的天地鬼神丹,道:“老太君還是聽孩兒一句勸吧!好歹月前還賭咒發誓減了自身的陽壽讓孩兒活過來,如今居然忍心扔下孩兒一個人孤零零地在世上嗎!那銀塵哥哥,從遠方流落而來,父母親人,一夜之間便是天人永隔了,舉目皆敵,孤苦伶仃的一個,孩兒還本想看在老太太喜歡年輕人的份兒上,拉著他一起給老太太養老送終,也讓他心裏好受些,沒想到如今我也成這個樣子了!我們夫妻二人孤苦伶仃地在世上,抬頭看月亮都沒有一個長輩親人可想念的,重陽了,都沒有可孝敬的人,那豈不是少了許多意趣!老太太既然能逃得此番,還掛著誥命,想來將來還是有享福的機會的,如此去了,叫我們如何是好?如今正在事情頭上,我們夫妻二人居然連送終下葬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這一說,老太君的原本暗淡下來的眼神中,再次亮起了一絲光彩,伸出手,要來接藥瓶,林絢塵便趕緊將藥瓶打開,取了一粒出來,非得給老太君服用了。老太君平順了氣,顫抖著嘴唇,似乎說出一句“早年也送過黑發人,如今再來一次也無妨,總之要挨到……”到這裏就突然沒了氣,林絢塵看著,不覺落下淚來,卻橫豎不讓娟兒,鸚哥來哭,強忍著道:“不妨!等那藥效發作了才好!老天太願意為我動用巫術,我就不能弄顆仙丹來?橫豎也不能有這樣的道理!”


    等了小一刻鍾,果然見老太君漸漸有了唿吸,一時又咳嗽起來,吐出許多凝血,緩了片刻,便見得那眼睛裏,慢慢滲出光亮來,也不複先前那般昏黃了。隨手叫娟兒進來,道:“你們如今其實也不必多慮,不過教坊司而已,還是能贖身的,老身這邊一些體己,原備著將來完了,如何也夠埋了自身,如今被林丫頭勸著,便也看得活了,就給你們,贖身出來,繼續跟著老身吧!”正說著,忽然聽到外麵有人大聲說話,老太君便命娟兒給她梳頭,起來了,空著肚子,領著林絢塵和紫鵑出來。


    來人就是禦前巡檢司的主事趙宇,也就是曾經在小店裏給銀塵人生第一個銀元的那位,這個人和甄老太君是有恩情的,當年先皇老邁,給了太君妃子正名,甄老太君還有一小段很得勢的時候,也給這個人說過一些好話,避免了一次抄家橫禍,趙宇投桃報李,這次見了,隻拱手以晚輩自稱,道:“老太君雖然蒙受大難,不過也隻是牽連之過,皇上也以仁孝治天下,便如此特附一條口諭,允許老太君帶領兩個丫鬟迴南方去,餘者便是不能了。”


    老太君便先謝了隆恩,又問道:“趙大人能否說說,這次為何如此急切兇猛?那趙光叔不是好好呆著在自家府邸裏麽?按理說皇上也不可能無故破例啊!”趙宇苦笑道:“還說呢,這次可是那逆賊自己做起反來了,朝廷都派爾前代真王當了督軍,領兵平定了!”老太君聽了,不禁一驚:“這都是多早晚的事情?怎麽府上的人竟然不知道?”趙宇道:“發兵的時候沒幾個人知道的,要說已經結案,都五六天了。”老太君聽了,便狠狠歎息了一聲,擺擺手,意思是自己也沒能力管了。


    林絢塵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心裏一片酸澀,她知道這樣掩蓋著消息,還傳了靜妃娘娘的恩典,顯然是有人針對著崇王府呢,隻不過她平日在閨閣之中,多春困秋愁,並不知道朝堂之上的險惡,而銀塵也絕對不會和她提起半個字的,因此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人為了什麽,隻能自己悶悶在旁邊站了。


    一時間,美王的狗腿子卜固修帶著大隊人馬進來,剛一跨進門就傲慢地喊道:“呀嗬!我就說哪裏都不見人,原來都躲到這裏來了!”正得瑟著,見到趙宇給他一個嚴厲的眼神,便立馬收聲了,臉上的肌肉仿佛自動旋轉一樣變出一副諂媚的狗奴才神情來。趙宇道:“雖說全族籍沒,但你也知道,有兩個人是例外領受了皇恩的,皇上要赦免的人,你也敢動的話……”卜固修立刻變了臉色,點頭哈腰。這時趙宇厲聲道:“請男爵誥命甄念情級庶民女子林氏絢塵。”老太君便拉著林絢塵出來。趙宇道:“按著皇例,老太君可帶兩個丫鬟,以及一應細軟等物一車,盤纏白銀六十兩,即刻啟程返鄉,不得無故滯留。”老太君垂手肅立道:“是。”說著眼圈也紅了。趙宇又道:“林氏孤女,淨身出戶,除一身衣裝,盤纏銀子六十兩,合並一床鋪蓋外,餘者皆不準,今日三竿之前就要出了城去,還不快走!誤了時辰,被任何一個貴胄抓住,你就隻能終身為他們做奴了,連子子孫孫都是奴才!”林絢塵聽了,就算再有什麽準備,也唬得哭了起來,道:“連個丫鬟也沒有麽!”趙宇念及他尚且幼小,口氣稍微緩和道:“不能的,你是庶民,不是貴族不能有下人。”林絢塵便抹著眼淚和眾位姐妹一一道別,居然連被褥都不要了,隻身帶著小包就朝大門出去。


    這邊老太君含著眼淚,在榮禧堂裏見了崇王爺和趙玉衡等最後一麵,一行人相擁大哭,趙光衝直說自己不孝無能,居然弄出如此大禍出來,原來他溝通趙光怡,不過金銀買賣而已,其實就是倒賣鐵匠街的東西給趙光叔,換取這位前任太子手中的私藏珍玩而已,並沒有真的想著跟他勾結起來,及至家廟中持戒的妙音,那也不過是看著先前的兄弟遺孤,太可憐了,便收容起來,養來要給趙玉衡當妾室的,誰知此時卻成了天大的禍患了。


    這邊林絢塵也一路哭著,和眾位姐妹們道別,紫鵑更是哭得死去活來,而綾羅和霓雯早就哭的昏迷過去了,林絢塵雖然知道銀塵有法子撈出來整個瀟湘館的人,但知道此次一別,相見也不知何年何月了,便也哭得花枝顫抖,竟然過了快一個時辰都沒能耐邁出壽春堂一步,此時壽春堂裏龍倩兒,趙月詩,趙香蘭俱都不在,隻有王雨柔,王雲芳,郭鑲玉,甄應嘉等等幾個姐妹,雖然林絢塵平素來和這些女孩不過泛泛之交,此時看來即將生離死別,便也哭得狠了。平日裏不怎麽對付的王雨柔,此時在林絢塵眼裏也成了最好的姐妹了,哭著相互絮叨安慰了一迴,因為她如今是庶民,不能在這園子裏久待,便被幾個估計是宮中來的女官催著,趕緊出去了。此時,她剛剛從手鐲中得知,銀塵帶了一個“九宮割殺陣”的人,已經出了神武侯府邸了。


    【南國潘興城崇王府角門外街巷】


    且說安琪兒和妹妹安吉麗娜“挾持”了龍倩兒,徑直往一處角門來,這角門上的看守,正好就是詹光,此時正一臉驚恐加不忿地看著一隊黑漆漆的精銳人馬,愣是連推帶搡將禦林軍的包圍圈子撕開一條細縫,擠了進來。


    “什麽人!連禦林軍的包圍圈都敢亂闖麽!”詹光氣得大吼道,卻猛不防縮了一下脖子,原來那一堆黑漆漆的鎖甲軍兵中間,駛來一輛大車,大車上豎著旗杆,一麵暗藍大旗隨風招展,一堆陰沉沉的雲團就在那天頂上隨著這輛大車飄了來,軍威嚴正,全不像禦林軍的氣勢,反而像是黑羽軍的氣勢。


    詹光看到那一麵招展的大旗,便不敢言語了,雖然心中許多不忿,卻是不敢冒頭的,因為那大旗上繡著的,恰恰是真王府的家徽。真王府如今剛剛剿滅了叛賊,正是受寵的時候,自己這麽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官兒上去頂撞真王大爺,那不是找抽麽!


    “我說,這裏的主事是哪個?這麽大的事情怎麽連知會一聲都沒有?!當我們真王府是扛長工的不成?勞心勞力打完仗啦,沒用了就扔了不是?!崇王府既然勾結趙光叔,那趙光叔等人的謀逆證據,人員清單也在這裏吧?這就不讓本座管了?”詹光這邊正縮頭著呢,之間那大車停下來,一位年輕公子款款走下,那真的是王者級別的氣勢,揮斥方遒,指天畫地,卻從來沒有人能覺得他那樣一個狂樣子有任何不妥。


    年輕人走下大車,抬眼就看到了詹光身上的腰牌,以及與別個不同的朝服,便招手讓他過來,詹光趕緊哈巴狗見主人一樣小跑過去,給年輕人磕頭道:“下官詹光,拜見真武王爺!”


    原來著下車的人,就是現任真王趙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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