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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夫人聽了這話,便打住不說了,她知道妙音最是個潔癖之人,別人拜訪了她的修行之地,品了她的茶,事後她都得將茶杯砸了,埋在一處特定的地方,說是怕沾染紅塵之氣,可林絢塵趙玉衡二人去了她那裏,她用秘藏的仙品茶具茶葉待客,事後將他們用過的茶具洗幹淨了,放在輕紗櫥窗裏觀賞,而且就連洗茶杯的水,都必須是徒弟清早采來的晨露,不肯用井水河水。馮夫人知道這些事情,便不敢與她爭辯,那一首《桃花行》還是她偶然得來的,也不敢要迴來了,不過既然要起了詩社,那麽林姑娘的佳句,總有的是,能收藏起來許多吧。


    馮夫人倒是沒想著用姐妹們的詩文賺錢,隻不過覺得這些姑娘們寫出來的句子,實在優美的緊,單純喜歡而已,她自己又哪裏是個真正在塵泥中滾打的俗人呢?


    眾位姐妹們看著林絢塵的作品,都心裏拜服,隻能由著她去做了大祭酒了。王雨柔縱然心裏不樂意,卻也不敢表現出來,她是覺得林絢塵的《桃花行》太悲切了些,不夠吉利,也談不上什麽雅致不雅致了,她是一心向往聖賢文章的人,要不是女兒身,早就高中了,如今在這百花園中,也下定決心要大幹出一番事跡來。


    這些既然說定,那麽就剩下選址的問題了,詩社既然成立,必須有個常備的活動場所才行,每個月一次聚會,都算非常少了,瀟湘館這裏,馮夫人覺得太幽靜雅致了,人多了反而破壞意趣,便和林絢塵商量。林絢塵聽了,知道自己今日做不得東家,也不在意便道:“按理說我是無可無不可的,哪裏都好,可是如今,我已經有了身份,別說二哥哥,就是她房裏的人都不可以隨便進入這裏,咱們姐妹們的聚會,其實嚴格按帝國王法來首都不太行的,畢竟待嫁女子,需要閉門靜養的。隻不過姑銀塵哥哥不在乎,我們也就可以稍微胡來一些,可是這瀟湘館,畢竟需要管得嚴厲一些,才好叫外麵那些爛嚼舌根的沒法說閑話。咱們既然開了詩社,就不能拒絕有才華的人進入,二哥哥也好,還有她房裏的幾個姐姐也罷,都是十分靈秀的人物,不能因為選址的問題,就擋在了門外麵。我這邊如此,其實其他姐姐妹妹也如此,畢竟都已經是十幾歲的人了呢!所以我看著,反而所有姐姐妹妹的住處都不合適,隻有馮夫人那裏最好,畢竟我們這些人,去了那裏,無論怎樣不過是到了長輩屋裏玩耍,旁人還能說什麽呢?夫人既然要當主事……”


    “這個好說,餘下麵的丫鬟們,也有一心向文的,隻是鬥大的字也認不出幾個來,苦於無所教授,諸位姐妹若是得了閑,也不用太上心,隨手指點幾個字就好。”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眾位姐妹也覺得沒什麽挑毛病的理由,就都答應下來。這事一成,馮夫人就有點迫不及待,忙招唿著眾人去她那裏。


    馮夫人住在百花園中一處角落,這裏遠離重巒疊嶂,視野受阻,周圍的景致都是其他景色的邊角,原本是工匠們盡了力,也拚湊不出什麽像樣的美景了,結果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在重巒疊嶂中開辟出三分薄田,圈了籬笆,建了外部如同農舍,內部卻也豪華別致的幾間屋子,田裏居然真的種了些水稻,卻是觀賞用的,取名“稻香村”。闔府上下,二爺和他的姐妹們都有了住處,其他的旁係,旁係庶出的女眷看不上這個地方,嫌太土,可馮夫人這個大雅之人偏偏看上這裏,就向王夫人申請了過來,便住下了,眾人在稻香村集結,還沒進門就看到院落裏,田邊上,幾株異域海棠,白白紅紅地開著,顏色深淺不一,宛如櫻花和梅花的混合,而且聽馮夫人介紹說,這海棠隻要水肥充足,能一年四季常開,當是奇物。女孩們就都聚集起來,嘖嘖讚歎著,看那海棠花欣欣向榮。這時林絢塵轉身對馮夫人道:“咱們這詩社,幹脆叫海棠社得了。”馮夫人一聽,心裏喜歡,忙忙命令自家的丫鬟入畫去了紙筆,讓林絢塵親自寫了社名,自己又拿出體己來,命下人出去造匾額來。


    這邊正亂哄哄說著話,那邊趙玉衡拉著柳夢儀,還有自家的丫鬟玉釵,粉黛,珍瓏三個一同到場,看見林絢塵寫得字,幹笑著稱讚了一句。趙玉衡在定親宴那日之後,發了病,胡言亂語,呆呆傻傻,別人都不能近身,隻有王雨柔和柳夢儀兩個人能勸住他過了許多時候才好了。今日是林絢塵定親之後,第一次來見她,整個人都變得陌生疏離許多,林絢塵其實有很多話要跟他說,卻又不知道要怎麽說,兩人都隻能客客氣氣地敷衍著,氣氛詭異。林絢塵見他刻意逢迎自己,又保持著距離,心裏哀歎,表麵上隻能裝作和氣,說了沒幾句,就和趙月詩,龍倩兒之流滾到一起去了。


    眾人說了短短一會兒話,就進了堂屋,這時候王雨柔忽然道:“既然定要起詩社,咱們都是詩翁了,先把這些姐妹叔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馮夫人道:“極是,這倒是餘沒想過的的了,何不大家起個別號,彼此稱唿則雅。餘是定了''稻香老農'',再無人占的。“趙月詩笑道:“我就是''秋爽居士''罷,畢竟也在秋爽齋。“這時趙玉衡又有些魔怔起來,皺眉道:“居士、主人到底沒脫了窠臼,且又瘰贅。園子裏梧桐、芭蕉盡有,或指梧桐、芭蕉起個倒好。“趙月詩笑道:“有了,我最喜芭蕉,就稱''蕉下客''罷。“眾人都道別致有趣。林絢塵卻突然笑起來,指著趙月詩道:“你們快牽了她去,燉了脯來吃酒。“眾人不解。林絢塵笑道:“你們不知,古人曾雲''蕉葉覆鹿''。她自稱''蕉下客'',可不是一隻鹿了?快做了鹿脯來。“眾人聽了,都笑起來。趙月詩也不氣,反笑道:“姐姐你別忙使巧話來陶侃人,我已替你想了個極當的美號了。“又向眾人道:“當日娥皇、女英灑淚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瀟湘館,她又愛哭,將來她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變成斑竹的。以後都叫她作''瀟湘妃子''就完了。“大家聽說,都拍手叫妙。林絢塵聽了低了頭,方不言語,心裏一萬個甜蜜又辛酸的念頭轉悠著,沒空理別人了。馮夫人笑道:“餘替王大妹妹也早已想了個好的,也隻三個字。“趙香蘭都問是什麽。馮夫人道:“是封她''蘅蕪君''了,不知你們以為如何?“趙月詩笑道:“這個封號極好。“趙玉衡道:“我呢?你們也替我想一個。“王雨柔笑道:“你的號早有了,''無事忙''三字恰當得很。“馮夫人道:“你還是你的舊號''絳洞花主''就好。“趙玉衡笑道:“小時候幹的營生,還提它作什麽。“趙月詩道:“你的號多得很,又起什麽。我們愛叫你什麽,你就答應著就是了。“王雨柔道:“還得我送你個號罷。有最俗的一個號,卻於你最當。天下難得的是富貴,又難得的是閑散,這兩樣再不能兼有,不想你兼有了,就叫你''富貴閑人''也罷了。“趙玉衡笑道:“當不起,當不起!倒是隨你們混叫去罷。“馮夫人道:“王家二妹妹,郭家大妹妹起個什麽號?“王雲芬道:“我們又不大會詩,白起個號做什麽?“趙月詩道:“雖如此,也起個才是。“王雨柔道:“她住的是紫菱洲,就叫她''菱洲'';郭妹妹在藕香榭,就叫她''藕榭''就完了。“


    馮夫人道:“就是這樣好。但序齒餘大,你們都要依餘的主意,管保說了大家合意。咱們十九個人個人起社,大半都不太會作詩,須得讓出咱們中間最有文采三個人去。咱們三個各分一件事。“趙月詩笑道:“已有了號,還隻管這樣稱唿,不如沒有了。以後錯了,也要立個罰約才好。“馮夫人道:“立定了社,再定罰約。現在得讓大祭酒上了”林絢塵接了話道:“我一個人,其實也幹不成什麽,需得找兩個輔祭幫忙,就請菱洲、藕榭二位學究來,一位出題限韻,一位謄錄監場。亦不可拘定了我們幾個人不作,若遇見容易些的題目、韻腳,所有人也都得作一首。我們幾個個卻是要限定的。若如此便起,若不依我,我也不敢附驥了。“王雲芬、郭鑲玉本性懶於詩詞,又有王、林在前,聽了這話便深合己意,二人皆說“極是“。趙月詩等也知此意,見她二人悅服,也不好強,隻得依了。龍倩兒笑道:“這話也罷了,隻是自想好笑,好好的我起了個主意,反叫你們三個來管起我來了。“趙玉衡道:“既這樣,咱們就開始吧。“馮夫人道:“都是你忙,今日不過商議了,等我再請。“王雨柔道:“也要議定幾日一會才好。“趙月詩道:“若隻管會得多,又沒趣了。一月之中,隻可兩三次才好。“王雨柔點頭道:“一月隻要兩次就夠了。“擬定日期,風雨無阻。除這兩日外,倘有高興的,她情願加一社的,或情願到她那裏去,或附就了來,亦可使得,豈不活潑有趣。“眾人都道:“這個主意更好。“


    馮夫人道:“隻是原係我起的意,我須得先作個東道主人,方不負我這興。“王雨柔道:“既這樣說,明日你就先開一社如何?“趙月詩道:“明日不如今日,此刻就很好。你就出題,菱洲限韻,藕榭監場。“王雲芬道:“依我說,也不必隨一人出題限韻,竟是拈鬮的公道。“馮夫人道:“方才來時,看見各位喜歡那幾株異域海棠,倒是好花。你們何不就詠起它來?“王雲芬道:“都還未細細賞來,先倒作詩。“王雨柔道:“不過是海棠,又何必定要細細看了,再沐浴更衣才作。古人的詩賦,也不過都是寄興寫情耳。若都是等見了才作,如今也沒這些詩了。“王雲芬道:“既如此,待我限韻。“說著,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詩來,隨手一揭,這首竟是一首七言律,遞與眾人看了,都該作七言律。王雲芬掩了詩,又向自己的隨身丫鬟王雲芳道:“你隨口說一個字來。“王雲芳正倚門立著,神色惆悵,無精打采地便說了個''門“字。王雲芬笑道:“就是門字韻,''十三元''了。頭一個韻定要這''門''字。“說著,又要了韻牌匣子過來,抽出“十三元“一屜,又命王雲芳進來,隨手拿四塊。王雲芳便拿了“盆““魂““痕““昏“四塊來。趙玉衡道:“這''盆''''門''兩個字不大好作呢!“待書一樣預備下四份紙筆,便都悄然各自思索起來。獨林絢塵閑極,領著閻魔愛四處轉悠,或和丫鬟們嘲笑。王雲芬又命丫鬟炷了一支“夢甜香“。原來這“夢甜香“隻有三寸來長,有燈草粗細,以其易燼,故以此燼為限,如香燼未成便要罰。


    正說著,卻聽得龍倩兒雙手高舉,一副歡欣鼓舞的樣子,笑道:“你們都不如我,我先有了!”說著便忙忙將寫好的交給馮夫人過目,她素來喜寫大字,這次用得都是和她手指一樣粗的中號潑墨筆,全不像周遭姐妹們都用小楷細筆,懸腕而就,全不用繡花腕枕,因此寫出來的每個字都大如楓葉,這麽咋咋唿唿地遞過去,幾乎人人都看到了,卻是:


    “蘅芷階通蘿薜門,也宜牆角也宜盆。


    花因喜潔難尋偶,人為悲秋易斷魂。


    玉燭滴幹風裏淚,晶簾隔破月中痕。


    幽情欲向嫦娥訴,無奈虛廊夜色昏。”


    馮夫人看了,歎息一聲道:“絕了!尤其配上你這個性,簡直沒法想出來!這次你先預定了三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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