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全國普遍小到中雨。


    靈皇駕崩的消息幾天前就從潘興城裏傳出來了,但是整座城市裏,沒有人將這個事情當迴事。


    老百姓在趙光怡的“淫威”之下,隻知道真王,不認識靈皇,自然對潘興城裏“兩年前就給死透了”的靈皇毫無感覺,頂多一些念舊的遺老們點了幾根香哀悼一陣,而真正掌管權柄的趙光怡等人,除了在背後大罵納諾未來連靈皇的忌日都搞不清楚之外,也不可能有別的表示了。


    趙光怡的影響範圍,和他的統治邊界完全徹底地重合在一起,天堂般的真王領地之外,他的名聲和亂臣賊子相當,屬於另一個黑山莊的範疇,隻不過,他控製著差不多兩個省份,而田萬載到現在還沒有攻下第二座縣城。


    【姑蘇城】


    如同奇跡一般,在不到三天的時間裏,姑蘇城裏最高最大的建築群,中南三省總督的豪華大宅,寧府,就被一群令人畏懼的,周身閃耀著光器三色流光的鋼鐵傀儡推平了重建,連同附近的幾個街區一起,擴建成了一整座豪華無比的園林。


    這是彰顯國體威儀的皇家園林,裏麵的所有建築,裝飾和陳設,全部都比照潘興城的宮城規格,也全部都是逾製的東西,這座帝王園林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高速和精確建成之後,身穿龍袍的趙光怡就在大門口親自放了一掛鞭炮,以示慶賀,一時間,全城嘩然,舉世震驚。


    姑蘇城裏,歡欣鼓舞的人占了大多數,這些人都是平頭百姓,真正活在趙光怡提供的福利之中,享受著近乎免費的寬敞街道,完善的寶器自動化設施,優秀的市政服務,還有永世也不可能被什麽人掠奪的安全感,同時,交著相比其他行省不足半成的稅負,以及上限7分,一年才打一次滾的貸款利息,盡管還不上貸款依然會被逼迫到賣兒鬻女,可但凡一個老實本分的勞動者,都不會在乎多交那不到一成的利息。國泰民安,甚至幾乎就是盛世太平之下,民眾也不在乎多喊幾聲萬歲,私下裏,多少人還真心希望這個傳聞中隻會打仗的鐵疙瘩真王(現在是真皇帝了),能真的萬歲萬歲萬萬歲,好讓他們將太平盛世享受到子子孫孫,永生永世。


    然而有那麽一少部分人,對建立帝王園林這種事情持有反對態度,這些人,此時都虔誠地跪在新落成的,滿是油漆味的大殿裏,等待著趙光怡的解釋。


    楊無敵就是這些人的領頭人。


    “陛下,北方未複,潘興未迴,怎好就此大興土木啊!”楊無敵跪下叩首道,語氣中的不解多過失望,他現在不敢對趙光怡失望,因為趙光怡給了他一整支天下無敵的鐵軍。


    這可以說是君王對將領最大的恩賞了。


    “大興土木?確實,不過既然不勞民傷財,還能順帶著將城市供暖改善下,建了也就建了,沒什麽,朕,還打算繼續動遷數萬人,將林氏莊園也擴建出來,畢竟,在座的各位和朕一起,受了某人不小的恩惠啊!總要圖謀報答才是。”端坐在龍椅上的趙光怡,此時完全就是個勵精圖治的創業老板形象,就算是皇帝的威儀,也顯得新潮而昂揚,全沒有靈皇時的厚重,和越皇那樣的剛愎與孤僻。


    “陛下,臣等並非因為勞民傷財而……”


    “那是為何?”


    “臣等以為,陛下要打下潘興,在那裏登基的。”


    “朕也想在那裏登基,畢竟那裏埋著整個趙氏宗族,甚至連李氏宗族也一起埋葬了,那裏也是天下人眼中的天地中心啊!然而眼看著凜冬將至,在不知道有多麽難熬的寒冬中,朕,必須給百姓一點信心。”


    趙光怡說到這裏,微微前傾了下身子,語氣加重道:“朕的這座皇宮,並不是給朕建造的,而是給姑蘇百姓,給整個存南行省和大半個存北行省的百姓建造的!這宮城一起,百姓就會明白,朕,在這裏不走了,無論哭佛也好,笑鬼也罷,寒冬也好,酷暑也算,朕必然與姑蘇共興衰,與百姓同存亡!宮城在此,朕便無路可退。”


    “可是陛下,臣私下裏聽某些人說,陛下在此建立宮城,那就是要和那個所謂的越皇一樣偏安一隅,割據為王了。臣……還請陛下為天下蒼生主持公道!”


    楊無敵想了想,還是將最後那句誅心的話說了出來。


    “哈哈哈哈!”


    趙光怡在寶座上大笑起來,幾個唿吸後才收住了聲音,溫言解釋道:


    “愛卿啊,你覺得什麽樣的偏安之君王,會如同朕一樣窮兵黷武呢?你知不知道,朕現在利用傀儡宗組建出來的軍隊,不是用來征戰天下的,而是用來征戰血源大陸的!”


    “皇上?!”楊無敵震驚得連稱唿都搞錯了:“征戰血源大陸?”


    “國師銀塵,甚至已經打算征戰月球和異星了,朕不過是圖謀一個血源大陸而已,怎麽了?”


    趙光怡的話在新落成的大殿之中迴蕩著,自有一股振聾發聵的力道,他的聲音混合著突兀刮起的風雪,成為某種與神功天則暗合的誓言。


    他話音落盡了,大殿之中也沒有人再提出異議,反倒是楊無敵將身子骨伏得更低:“陛下,臣等愚鈍!”


    “臣愚鈍!”他身後的武將同聲喝道。


    “不過一點誤會而已,諸位還是起來說話吧。”趙光怡伸手虛抬,下麵的武將同時告罪站起,這一下他們的衣裝都顯露出來,不少人甚至還穿著褐色的鎖甲。


    也隻有存南行省的上好鎖甲,才能做出這等穿著還能跪地行禮,又完全不降低防禦的高檔貨色,其他地區的,隻怕上馬都困難些。


    這些天底下最驕傲豪邁的將軍們一個個低著頭,恭順地走到了大殿的右側,站成一排,楊無敵為首,身旁就是久負盛名的後勤總指揮聶挽留。他們在此靜立了不到兩個唿吸,就見大殿左側上來一排人,這些人都穿著象征文官極位的大紅袍,而且見了皇上,一個個都“傲慢”得並不跪拜。等到這些文官們站成一排,和右麵的武將對稱起來之後,趙光怡才輕聲道:“眾愛卿坐吧。”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沒有人跪,反而全體文武官員都發自內心地山唿萬歲,之後才一齊往剛好放置在他們身後的椅子上坐了,這椅子上蓋著厚厚的墊子,還帶有厚厚的靠背,坐在上麵十分舒服,反而那金碧輝煌的龍椅上隻有一方軟靠合並這一層薄薄的極品羊絨坐墊,看上去就不像是什麽舒適的坐位。如此君臣倒置般的設置,卻是趙光怡力排眾議要求的,他雖然還沒有總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千古鐵律,但已經隱隱感覺到了相應的規律,因此才設置了並不舒服的皇位,不僅勉勵自身,也警告後來的選帝登基之人,天下九五的座位,並不舒服,天下至尊的皇權,並不好玩,對手中的權柄,必須時時刻刻心存敬畏,否則那些自囚於司法院的大法官們,必然鐵麵無私地嚴懲昏君。


    所謂新朝新規矩,趙光怡作為第一任選帝,首先就廢除了君臣之間的跪拜禮,隻有在如同請願或者抗議聲討之時,才用得上跪拜禮節,當然自今日起君王麵對跪拜禮就不能隨意耍威風了,因為跪拜禮不過是請願的第一波,要是君王依然不理,那麽文臣武將們可以給司法院寫信彈劾,彈劾一起,那事情就非常嚴重了。


    趙光怡死也不願成為史上第一個被彈劾的皇帝,他丟不起這個人。


    於是他將自己的雄心壯誌表露了一下,將官員和民心一起安撫下來,當然他知道自己在姑蘇城裏建起來一座皇宮,肯定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譬如現在還因為巨額財產來曆不明罪在天牢裏蹲著的三省總督,就肯定不滿意。


    君臣坐定後,趙光怡首先提起了他最為關心,或者說最擔心的問題:”如今已經深秋了……“


    他剛剛開了個頭,下首位置上,心悅誠服地坐在首相位置上的哈蘭玄奇就立刻接口道:“先生不必多慮,如今存南行省已經建起核能高爐9727座,所有城市和鄉村,隻要確定是聚居點的,全部通了地暖,散居的民眾也全部遷移到定居點安置完畢了,糧秣,肉食,藥品均已就位,前線的將士也盡歸兵營,等待寒冬。”哈蘭玄奇說到底還是當過皇帝,抹不開麵子稱唿趙光怡為陛下或者皇上,不過趙光怡才懶得計較這些,隻要哈蘭玄奇安心當他的首相不來陰謀篡政,這點虛禮,不提也罷。


    “朕擔心的是萬一要運送東西,如此前所未有的可怕凜冬,人又如何能在戶外活動?尤其是野外,肯定已經凍透了骨髓吧?”


    “陛下,”這時,勝任工部尚書的某位能臣拱手道:“國師安排下來的措施,是所有一切交通運輸全部交給傀儡完成,若傀儡半道上壞了,再出動緊急維護小隊前去救援。”


    “緊急維護小隊?是死士麽?”趙光怡皺了皺眉頭。


    “非也,是穿著頂級防寒機動鎧甲的人,這種鎧甲防寒能力極其可怕,縱然身處液氮之中,甚至連外麵空氣都隔絕了,也能保證裏麵的人存活數小時,要是有空氣,隻是冷的話,野外活動數月不成問題,關鍵是……這動力機甲造價高昂,穿戴起來極為繁瑣,一個人穿戴上身,需要十多個人伺候才能脫下來,否則隻能站著睡覺,連坐下都相當困難,因此全無大批量生產備用之可能……”


    聽了這話,趙光怡眉頭舒展開來:“如此,凜冬之危可解?”


    “可解!”工部尚書的語氣特別篤定,他並不是趙光怡手下的什麽親信,反而是從血陽城裏遠道而來的工程技術專家。除了在造價審核方麵不如佐貳官精明能幹外,其餘的,尤其是在工程技術和科學研究方麵,全麵超越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


    銀塵設計的政體,其實就是個內行領導外行的專家執政的政體,王上丞相之流,不過是宏觀戰略的專家,其他具體工作,自然交給具體的專業人士來做了。


    趙光怡對這個人還算信任,聽了他的保證之後,不禁放下心來,眉頭也徹底舒展開,甚至笑了起來,對下麵的群臣道:“如此,那麽朕飯不能思夜不能寐的大事就落定了,隻是不知諸位愛卿還有什麽可說的麽?”


    “陛下!”此時,原先靈皇坐下的一品大員,因為試行某項新政被放在存南行省做督導,卻在大變局之後滯留下來,無法迴京述職的原戶部尚書,官拜國務侍郎的寧則臣開口問道:“臣有一事需要稟告。”


    “什麽事?”


    “臣主官推行新政,已經將那些亂收利息的貪得無厭之輩悉數抓入大牢,隻是聽聞司法院公告理事在公開場合說:這些人要全數問斬。原本國法如此,不需質疑,隻是江南自古文華之地,商貿興盛,租賃借貸的行規早已運行千年,深入人心,尋常百姓業已習慣,縱然每月一毛的驢打滾,都算是相當良心的利息。百姓相互借貸,還債之時往往要還上三五倍甚至十倍本金的利錢,固有印子錢之稱。陛下,不是臣矯情,是臣三年前在此處推行青苗法,年利五毛,就已經引起軒然大波,江南大半豪門世家,群起而攻之,臣……羈縻江南三年,依然有負於先皇啊!”說道最後一句,中年男子都快哭了。


    “依你的意思是,朕推行的年滾七分利息的強製措施,會讓江南大亂?”


    “臣以為民怨或許沸騰,不得不防,那些文華之士雖然有著尹先生的大義在,可大義也蓋不過利益啊……陛下,臣以為如今國朝新立,正是用錢之際,百姓既然對五毛五的利息都不置可否,我等應提高利率,與那些江南巨室手下的錢莊票號看齊,這樣一來可以充盈國庫,而來也不至於將世家大族逼得太急太迫,總要等青苗法完全實行之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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