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選了三位返虛高手,同時叫了“青龍決戰營”的五百勇士,通過自己手裏掌握的一部分權力,從後勤部門連檬帶騙弄來了一架雲梯。納諾蝮蛇拄著蛇杖,摸摸索索地一邊探著路一邊走出營帳,他要去見帝厲摩羅,向他求情,求他能拜見聶挽留甚至哈蘭玄冥,容自己在軍隊中多滯留幾天隻要幾天,三位返虛高手就能得手,刺殺了對方主帥,動搖了對方軍心,甚至有可能趁著混亂開啟城門,那麽大功在身的他,哪怕立即啟程迴到王都鳳凰城,也完全不怕了。


    而如果就這樣灰溜溜地迴去,損失一萬精銳的罪名會結結實實地扣在頭上。奴化文明就是這樣的,出了事情,吃了敗仗,在暫時無法找敵人複仇的情況下,文明內部必須找出替罪羊來血祭,否則那些無時無刻不想當主子的奴才們,隻怕真的要造反了。替罪羊血祭之後,空出來的位置,又是拋給奴才們爭相搶奪,爭相諂媚主子的餌食,如同那永遠拴在野豬鼻子前的菠蘿。納諾蝮蛇深知此間利害,因而不管他內心裏是不是真的對銀塵前前後後殺了十萬建州奴兒的暴行滿懷仇恨,他都得和銀塵不死不休,不從銀塵身上洗刷掉被禁咒轟殺的恥辱,他就沒法繼續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了。


    雖然不是親自上陣,但他做的準備非常充足,因為知道銀塵使用了冰霜的力量,是血脈秘術,因此他給三位返虛高手裝備上族中秘製的,克製血脈秘術的“靈寶”(和血脈秘術相關的物品不能成為神兵),同時還準備族中秘製的,從東北寒霜墓穴中倒騰出來的千年古屍的的絕代劇毒,塗抹在特殊的,不能受到罡風加持的特殊的兵器上,作為暗殺的備選工具,因為千年之前罡風天則和現在並不一樣,所以這些劇毒都是非常罕見的慢性生絕毒。


    他甚至還準備了一些用來突破銅牆鐵壁防禦的無傷之毒,以及各種殺人的暗器等等,總之那三位返虛境界的死士,帶著納諾蝮蛇“隻許成功不許失敗”的絕對的決心,慷慨赴城。


    就在納諾蝮蛇默默速速地走出營帳的時候,納諾猛士,納諾猛哥,納諾猛虎三人,正在舉行一場饕餮大宴,他們三人,喝著壯行酒,大快朵頤著某位可憐的十一歲少女的大腿,狂言談笑著,麵目漸漸變得紅腫起來,吃人的人,總會在某些時候,選擇性地失去理智。


    他們不是為種族討迴公道的壯士,他們不過是被奴化文明馴養出來的鬥狗而已。


    【南國潘興城東麵城樓】


    銀塵不得不將指揮部搬到了這裏,同時,他給東西南三座城樓都配備了十門火炮這是他失去符文以後剩下的所有存貨。


    北麵的城牆上,人去樓同,有些標統甚至想將箭樓拆了移到別處去,北麵不可能有敵人了,廣闊的熔岩池也阻斷了敵軍的進攻路線,同時也將北麵城牆上五座巍峨的城門徹底廢了,成為隻能永遠關閉著的裝飾門。


    大自然本身的承載力和調節能力是有限的,禁咒如同核彈一樣,不能在一個地區頻繁使用,否則會引起沒完沒了的自然災害。銀塵冒著風險發射一個火係禁咒之後,感覺就像輸掉了一張底牌一樣。


    他並不能再發射一個冰係禁咒來滅火,禁咒雖然可以相互抵消,但是冰和火對衝就是無盡的風暴,那是足以改變整個世界大氣運行規律的大災難。


    他發射完禁咒,雷神賦予的符文魔法也賊去鏤空,隻剩下單純的魔法力供他暫時防身。東海天則降臨之後,他的符文恢複周期變得很長……其實是經典施法模式給蚩尤傳承讓路了,蚩尤傳承變化出來的所有武器都可以帶屬性,而且水火風雷光暗土時空詛咒亡靈奧術甚至召喚,各種屬性隨心所欲,這才是真正的魔法師,當然,也算是準修真者了。


    當魔法師拿到華夏傳承的時候,是他魔法變化能力最弱的時候,也是他最強的時候。華夏傳承之中,水可以不是水,火也可以不是火,劍,更可以不是劍。


    銀塵打算在這失去符文的一段時間裏,好好體味一下蚩尤萬化術的精妙,這一段時間,他可以暫時忘記火球,忘記冰槍,忘記暴風雪,忘記奧術飛彈,忘記神教就極大審判之術中的光劍和十字,認認真真地思考一下,什麽叫做【元素】,元素的【本質】是什麽。


    他剛剛將手下尚存的21萬大軍分為三個軍團,分別駐守東,西,南三麵城牆,同時命令剩下的一萬多人進城“剿匪”,就接到了北國派來使臣談判的消息。


    “談判?”銀塵有些奇怪,北國人怎麽可能要談判,他們費盡千辛萬苦損失了至少三十萬人(包括血陽城邊上的那一發禁咒)才推進到了潘興城的腳下,不可能就這樣放棄的。


    “不用管他。”銀塵淡然道:“仗打到這個份兒上,恐怕大家都已經停不下來了吧?”


    “那人自稱聶挽留。”傳令兵的一句話就讓銀塵猛然起身,在東麵的城樓裏來迴踱步了好一陣:“他是來找我的?還是真的來和皇上和談的?”


    “找您。”


    銀塵沉默良久,那幾個唿吸的時間,對於城樓裏所有的守備人員來說格外漫長。銀塵在那一瞬間想了很多問題,想了各種可能,可是因為失去了符文,他無法動用魔法看到未來,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抉擇將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此時,他唯有蒙眼狂奔。


    世界就如同黑暗森林,無論腳下有沒有道路,都看到太遠處的前方,有時候順著腳下的路摸索,也會迷失反向,有時候不顧一切地朝前衝鋒,反而能趟出一條捷徑。


    魔法師如果無法獲得預言的力量,便隻有相信自己。


    銀塵沉默地站在大廳中央,眼神遊移了幾下,終於還是讓聶挽留的舊情戰勝此刻的忠誠,他知道自己其實並不完全終於靈皇,他在這裏拚命守城,不過是想避免一場屠城而已。


    “算了,讓他進來,我們好好聊聊,怎麽說也是舊識,好好敘敘舊也應該。”銀塵最終做出了決定。


    “尊上!”這時候華斬風忽然朝前一步,單膝跪地,顯然不希望銀塵就此投降,這是有辱禁軍形象的事情,這是讓禁軍剛剛豎立起來的,正在用鮮血擦拭著的榮耀瞬間崩塌的事情,哪怕銀塵為了全城百姓,委曲求全,他們禁軍,也……


    “至於投降什麽的就不要想了,北國人,還沒有辦法能勸住我。”銀塵接下來的話讓他放心,他默默行禮,站起來,退迴到了原來的位置。


    銀塵知道,所謂狗改不了吃屎,建州奴兒改不了奴化,真讓北國人占領了潘興,就算不屠城,也是和血陽城一樣的悲慘淪陷的結局,北國有個聶挽留是不錯,但並不是每一個將領都是聶挽留。


    【東麵城牆四號箭樓頂端弩車旁邊】


    龐大而笨重的弩車的陰影下,幾個禁軍士兵擺上一張小小的方桌,兩把椅背高高的椅子,林絢塵親自將茶水斟滿,然後悄無聲息地和禁軍一起退出。


    她退出來,正好和聶挽留打了個照麵。聶將軍的身形微微一頓,又恢複了正常,卻將目光移開了。長期在北國生活的聶挽留肯定沒有見過如此柔美豔麗的江南女子,何況這樣的女子還不是一位尚未長成的小女孩,小時候就這麽美,長大了還了得?


    他不由得想起幾年前那個雨夜之中,那位為了銀塵甘願自盡的小女孩,那似乎也是各異美人胚子。聶挽留心裏苦笑了一下,心想銀塵的女人緣,或者說女孩緣還真好。


    聶挽留跟著銀塵,走進了箭樓頂層的房間,在弩車陰影下的小方桌兩邊分別坐下。一老一少兩個大男人互相打量著對方,一時之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今天來,是想和過去做個了斷?”魔法師畢竟年輕,老成持重的修為還差一點,首先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聶挽留的眼睛裏滿是即將麵臨破滅的不舍與不甘,在北國呆的越久,他就越發孤獨起來,越發找不到一個可以繼續背負自己的理想與才能的人,他雖然年富力強,家庭美滿,可是他的孩子,無論怎麽教育也不過是個普通的上進之輩,不可能如同銀塵這般驚才絕豔。


    聶挽留自認為自己的兵道,和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一樣,而唯一能夠徹底認同他的,唯有銀塵。就連北武帝,哈蘭玄冥,在某些問題上也和聶挽留持相反的意見,否則,黑羽軍又怎麽會不如青龍決戰營呢?


    “你想勸降我?你覺得可能嗎?或者說,你家的那個皇帝真的能愚蠢到現在休兵和談?!”銀塵的話很衝,因為他此時並不想見聶挽留,不想見任何北國的使臣,不想在北國人認識到潘興城可能沒法攻破這個事實之前,也一個弱者的姿態來看聶挽留或者其他什麽使臣的傲慢嘴臉。


    “你既然也知道陛下不可能退兵,為何還要做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傻事?你真的將自己的性命看得如此輕?”聶挽留覺得自己也是一肚子的火,他挺委屈的,明明自己想將這個優秀的人拉離火海,給他一個過上正常人生活的機會,他怎麽就不上道呢?


    “或者說,你到現在還沒有忘記那件事嗎?你非得對陛下不利,才能解除心頭的恨?你小子難道認為那樣的話,張姑娘就能含笑九泉,就能再次活過來嗎?你難道沒有想過,她那樣犧牲自己,究竟為了什麽?為了你能給張家複仇?”


    聶挽留原本想用張雅婷激怒銀塵,好讓他清醒過來,明白自己的根,始終在北國,然而他注定失望,他麵前的銀塵,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隻有悲傷。


    “雅婷妹妹不是唯一一個啊……”銀塵的歎息讓聶挽留唿吸一滯,感覺心髒仿佛被刺了一刀以往疼痛,這個時候,聶挽留才發覺自己對這個男孩的格外關注,居然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同情他,同情這個優秀卻注定一生坎坷的男孩。


    人生半百的聶挽留早已看出銀塵注定一生都在厄運中掙紮,他身上似乎就散發著那種悲壯的命運氣息。


    聶挽留眼神閃爍了一下,依然堅持道:“可是你這樣消沉下去,白白為一個注定沒落的王朝陪葬是不行的!想必你也能看出來,如今的南國不過是垂死掙紮而已,你又何必……”


    “我自己其實無所謂的,問題是,我所在乎的人,他們都是南國人,你能讓我去背叛他們嗎?”


    “他們?剛才那個小姑娘,還是皇上?”


    “說真的,應該屬除了皇上以外的很多人吧,剛剛那個姑娘?她算一個。”


    聶挽留沉默了半晌,才終於說:“其實如果是你的朋友的話,倒也好商量,這年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很正常,何況你能認可的人,想來也不是什麽平庸的人吧。不是我聶挽留吹牛,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個比陛下更好的人的,他若是能成為天下共主……”


    “就可以隨便一句話就將別人全家都殺了麽?”銀塵苦笑道,他的話聽起來像是抬杠,可是他的語氣裏沒有絲毫抬杠的意思,隻有一種苦中作樂的自嘲。


    “這個其實有隱情的……”聶挽留有點底氣不足。


    “我知道,天下的君王都一樣,我上麵那位其實也一樣,我在南國混得好,不是皇上好,而是我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我了。”銀塵垂下眼簾,語氣很輕,可是他吐出的每一個字裏麵,都滾動著莫大的恐怖:“其實效忠誰不效忠誰,我無所謂的,天下那麽大,秘境那麽多,我銀塵哪裏不可去得!隻是,怎麽說呢,我覺得吧,你雖然投靠了一個好皇上,但是你投靠的文明,注定要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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