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繼如今雖頂著尚府千金,陳王側妃的帽子,可也不過就是一個側妃。放到尋常人家,就是個貴妾,此時陳祿也冷下了心,不要說是大擺宴席,就是連一桌酒水都是沒有的。尋了個日子,一頂小花轎,靜悄悄地從側門把人接入了王府。

    柳阿繼病病歪歪地進了王府,轎簾一拉開,就見姬如紅著眼眶看著她。今日柳阿繼穿了一身粉紅的衣服,身型清減了不少,為了遮掩病容,妝容極重,僵著臉不像是成親,到像是人快不行了。見姬如不動,柳阿繼便自己伸出手拉住了姬如,借著力,站了起來。礙著規矩,姐妹二人並沒說話,沉默著跟著婆子去給王爺王妃敬茶。

    扶著柳阿繼,姬如勉強忍住淚,柳阿繼來陳王府那一日,事情鬧得太大了,下人們私下傳什麽話的都有。陳祿罵姬如的話被丫鬟聽到了,消息自然也散了出來,姬如隻道是自己連累了柳阿繼,知道今天這日子是不能哭的,為了不再給柳阿繼找麻煩,她用力咬了咬舌頭,逼迴淚水。

    沒給她們多想的時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正房。

    柳阿繼按著規矩,給陳祿和陳王妃安氏磕了頭,敬了茶,陳祿不愛搭理柳阿繼,安氏又是個性子冷的,連句好聽的話都不會說。

    姬如這是頭次見到安氏,隻以為她是故意給柳阿繼難看,可柳阿繼卻心裏清楚,安氏就是這麽個性子。

    前世柳阿繼對安氏的了解其實也不多,其一是安氏走的早,祿山二十六年,一場急病,人就沒了。其二是,安氏性子冷淡,除了兒子陳王世子陳銘,即便是連陳祿,也不願意理睬。而其三,是因為安氏和陳祿乃是少年夫妻,柳阿繼見了她,便覺得心中總是說不出的羞愧。

    於是柳阿繼就這麽尷尬著跪了好一會兒,陳祿才開口說,給她安排在了南院裏,以後就住在那,有丫鬟引路,讓她自行去了。

    陳祿安排下的地方,姬如前幾天已經搬了過去,不新不舊的三間廂房,連個正經的小院子也沒有。姬如怕柳阿繼覺得委屈,出聲安慰。

    身邊還有旁人,柳阿繼隻得小聲同姬如講:“莫說我年幼時如何,你我二人流落在外時,客棧裏擠一間廂房,破廟裏也是住過的,哪裏那麽多矯情?”

    柳阿繼的房間居中,除姬如外,也隻安排了兩個小丫鬟,一個出力的婆子來伺候。兩個丫鬟,一個叫翠如,一個叫燕兒,婆子夫家姓李,認了人,柳阿繼隻吩咐無論事情大小,隻管找姬如拿主意。院子裏人少,便是連規矩也不用立了,隻管

    各自幫柳阿繼收拾行李。

    姬如隻管收拾貴重的細軟,不過一會兒就忙活好了,她一直是個沒規矩的,眼下也沒有外人在,幹完了活,就給自己倒了杯茶,挨著柳阿繼坐了下來說話。

    下人們幹活,為了方便,門也沒關,一杯茶還沒吃完的功夫,就見側妃張氏領著一堆丫鬟婆子,浩浩蕩蕩地走了過來。

    柳阿繼推了推姬如,提醒她來人了,可不能再這麽賴坐在她身旁。姬如雖然性子有些乖僻,卻並非不知事,站起身就迎了上去,問安張氏。

    見張氏來了,屋裏的丫鬟婆子也不正經幹活了,圍了上去,向張氏討好。如今眾人心裏敞亮,新進門的這位側妃,並不得寵,跟著她也沒有前途,自然樂得踩底捧高。

    張氏揚著下巴走了進來,連坐也懶得座,一副當家主母的派頭掃著屋裏看,她並不正眼看下人,卻多看了姬如兩眼,嫉她年輕貌美。又不屑的撇了撇嘴,如花美貌又怎樣?左右陳祿看不上眼,也是個丫鬟的命。她本是當今太子太傅的嫡親孫女,身份高貴不用多說。太子太傅,自然是太子一脈,以張氏的身份,即便是太子妃都當得的,她卻隻因年少時便一心掛著陳祿,隨著心思大鬧了一場,才做了陳祿的側妃。

    “張姐姐。”柳阿繼起身招唿。

    “誰是你姐姐?旁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是誰麽?莫不是還真當自己是尚府千金?”張氏出口便是譏諷,她為人跋扈,一向即便是安氏也不放在眼裏,更不要提柳阿繼。

    “我姐姐如今和你一樣,同為側妃,對你也並無失禮之處,你怎可這般出口傷人?”姬如根本看不得柳阿繼吃虧,雖然知道不妥,卻還是忍不住出口。

    柳阿繼默默在心裏歎了口氣,上前斥責姬如閉嘴,心裏卻知道,張氏咄咄逼人,她這次是保不住姬如了,但卻還是開口,想轉移張氏的注意:“妹妹不知道張姐姐這話是什麽意思,妹妹雖然流落在外時,呈王爺搭救,在王府裏小住了段日子,也得了姐姐教誨。千金二字雖不敢應,卻是不敢不認自己的父母,妹妹姓尚,名霓裳。”

    張氏冷笑,說:“你既然願意自欺欺人,我也不攔著。隻是這丫鬟頂撞了我,我要罰她。”她伸手,露出鳳仙花瓣染出的大紅指甲,指著姬如。

    柳阿繼麵露苦笑:“我知是這丫頭的不是,隻是我今日第一天進門,還請姐姐看在我的麵子上,饒了她這次。”

    張氏隻是笑,沒有出聲,倨傲地臉上卻明明白白的

    寫著,你沒有麵子。

    “去,你去外麵跪著,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起來。”柳阿繼對姬如說。

    又連累了姬如。柳阿繼下了決心,今生不管如何,再不能讓姬如跟在身邊,讓她受牽累。

    姬如大吃一驚,她同柳阿繼一直姐妹相交,雖知眼下情況是迫不得已,卻還是委屈柳阿繼待她如同丫鬟的態度。但不論如何,她此時也不能開口反駁,不然就是下柳阿繼的臉,隻答道:“是,姬如明白了。”說著跪下來磕了兩了頭,退到房外,又跪著受罰。

    “姐姐來看也看了,人也罰了,要是沒有別的事情,妹妹乏了,恕我待客不周,還請姐姐先迴吧。”

    見姬如了的樣子,柳阿繼沒有心情同張氏周旋,直接下了逐客令。

    張氏拿帕子遮著鼻子,說:“不用你說,這地方如此寒酸,就算是求,我也不會留下的。”說罷,帶著人有浩浩蕩蕩地離去了,走到姬如麵前時,卻停了下來,吩咐道:“不懂規矩的窮酸東西,叫她跪到夜裏才許起來。

    李婆子跟了出去,站在張氏身後,倒像是跟在張氏身邊伺候的一樣,應聲到是:“老奴一定會看好這丫頭的,天不徹底黑下,定不許她進屋!”

    張氏這麽一鬧,柳阿繼這邊的丫鬟是一會兒也忍不了了。恨不得立刻賣主求榮,向別的院子立下投名狀,柳阿繼也沒心思管。

    姬如在門口跪到半夜,柳阿繼便敞開門,看著姬如,看到了半夜。她心如刀割,卻強忍著不出聲。

    丫鬟婆子隻以為她是等陳祿來,心裏罵了一句癡心妄想,沒有多理,情麵上勸了兩句,就各自迴房休息了。

    張氏讓姬如跪到天黑,她卻硬是跪到了半夜,直到再站不起來。她便爬進房裏,看向柳阿繼,眼淚再也止不住。

    “你可怨我?”柳阿繼沒有起身,她也不去看姬如,隻怕自己狠不下心:“你本就沒有賣身王府,隻是跟著我不明不白地住了進來,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出去,本來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當相報。可是眼下看來,我卻是自身難保了,我身邊的金銀細軟,你明日便都拿去,自尋出路吧。”

    “姐姐…”姬如本想問柳阿繼,是不是不要自己這個妹妹了,可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地改了口:“姐姐進府前幾日,姬如就簽下賣身契了。姬如以後不當姐姐的妹妹了,當個丫鬟,伺候姐姐左右就夠了。”

    柳阿繼聞言大驚,簽了賣身契,就是入了奴籍,姬如糊塗

    !

    “幾天前,王爺身邊的常玉喜來找我,給了些金銀,說王爺叫我出府。那賣身契不簽,姬如就見不著姐姐了。”

    柳阿繼再也忍不住,上前扶住姬如,同她一起掉眼淚。

    “我有甚好見的,不見就算了,你拿著金銀,找戶好人家,好好過日子就不成麽?”

    “姬如…放心不下姐姐…”姬如本就是強弩之末,一挨近了柳阿繼的身,便再也撐不下去,暈了過去。

    沒有去叫隔壁的丫鬟婆子,柳阿繼吃力地獨自把姬如扶上了床,又倒了盆水,替她擦了傷口,上過藥。按年齡說,姬如也就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入睡以後,神色更是稚嫩單薄的出奇。柳阿繼直愣愣地看著姬如,一會兒,累的趴在床側,也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下人進來,將柳阿繼叫醒。

    柳阿繼剛一醒來,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她本來最近身體就不好,昨夜還睡在床沿,許是著了涼。一睜開眼睛,就迷糊地想吐,似乎人也有些發熱。可今天,是她入門的第二天,按規矩是要進宮謝旨的。

    下人們沒有伺候好,耽誤了事情,自然是要負責,受罰的。

    可她們直往姬如身上推委,說她不知好歹,竟敢睡到主子的床上,把主子攆到床下照顧她。遇到柳阿繼的事情,姬如的好勝心沒得一幹二淨,也為自己再三拖累了柳阿繼,自責不已,恨不得以死謝罪。

    柳阿繼本就頭暈,聽不得她們大哭小嚎,安慰了姬如,讓她隻管躺在床上休養。又讓人重新打水,洗漱以後,就強打著精神,上了陳祿的馬車,同他進宮麵聖。

    柳阿繼今日妝容沒有昨日的重,看起來更加蒼白,臉頰額頭上卻透著不自然的紅,一雙眼眸更是精亮異常。陳祿卻隻道,不知她又做什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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