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俊波與李景榮等人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艱辛努力,已經完成了暴動前的準備工作,隻待一聲令下,分散在各處的武裝力量,就會迅速地集結到指定戰位。

    在此“刀已出鞘,箭在弦上”之際,一個意外的情況,使預定的暴動日期又不得不往後延緩了數日,從本年的元月末,推延到了二月份。也可以說,是這個意外的情況,修正了兩支革命武裝各自原先的計劃,顯示出了革命團結的偉力,從而既不但使事情朝著更有利於暴動的方麵發展,又避免了不利方麵的隱患,減少了流血和犧牲。

    去年十月間,李景榮等人到了羅盤區見到了地委書記劉清同誌,當時即談到羅波的情況,劉書記也看了羅波的親筆信。

    李景榮等人走後,劉清與黨組織的同誌們正在研究、討論這件事,而尚未形成決議之時,盤縣一支於一九四八年初,經雲南省我黨武裝鬥爭負責人朱家壁組織,並發動起義的反蔣武裝的首領龍騰霄、龍德鱗率領著隊伍,也來到羅平與劉清等人取得了聯係,要求加入中共羅盤地委領導的部隊。這樣一來,就使羅波的問題變得易於解決了。過程也不複雜,——數日後,在黨代表唐琨的組織下,即將羅波所部整編為龍騰霄、龍德鱗部隊所屬第五大隊,羅波任大隊長,肖炳乾、郭誌華、江漢臣等數人任中隊長。

    就在魯礎營李景榮等人準備暴動的前幾日,羅波也接到了龍騰霄、龍德鱗的命令:擴大武裝鬥爭範圍,開展到盤縣、普安、興仁、興義四縣交界地區,伺機攻打國民黨興仁專署。

    於是,羅波在率部行動之前,先派出了中隊長肖炳乾到興仁一帶來偵察,並與魯礎營的弟兄們進行聯係。

    肖炳乾由祭山樹與魯礎營之間交通聯絡站的同誌一路接應,經普安縣青山鎮護送到興仁地界。在此之後,他獨自一人先往龍場、長耳營,以及興仁縣城等地去了數日,輾轉來到魯礎營,很快就與李景榮等人在三家寨見了麵。

    會談之間,在聽了李景榮等人的暴動計劃之後,已了解到興仁縣城除有千八百人的保安警察部隊,還有三二八師一個主力團這一情況的,舊軍人出身,頗懂軍事的肖炳乾,眉頭即緊皺起來了。他心想,以敵我雙方目前的力量對比,本大隊奉令伺機攻打興仁專署的任務,也得暫且放一放,今後再找機會。局麵也真像俗話所說的,“心急吃不得燙稀粥”。否則,“貓抓糍粑脫不了爪爪!”在這樣的態勢下,魯礎營舉行暴動,豈非以卵擊石乎!

    這時,肖炳乾已經完成了偵察任務,隻須迴去複命便是。但他出於對友鄰武裝的關心,怕他們吃虧。就問李景榮等人,說:“你們有多少人?多少條槍?暴動之後,敵人出動重兵圍剿怎麽辦?”

    葉萬鎰剛底氣十足亦不無誇張地搶先迴答道:“我們有一個營的武裝。”

    肖炳乾就啞然失笑道:“一個營的農民,對手是千八百人的軍警,和一個團的正規軍,這仗怎麽打?!”

    頓時,不但葉萬鎰,李景榮等在座的人們,全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肖炳乾無意奚落於李景榮等人,實是為這些朋友擔心,才這樣不客氣地說話。但突然之間,靈光乍現般,他的腦子裏卻飛快地閃過了一個念頭……

    他捕捉住這個念頭,聯係到大隊的任務,也聯係到魯礎營的暴動計劃,沉吟間,一套完整的方案,已形成於他的腦海之中。一時,他不由地也為自己的智謀與韜略,而頗為洋洋得意起來。

    其實,李景榮等人有馬俊波這位深思熟慮,卓有見識的智者相佐,豈能對這樣重大的問題事先沒有謀劃!他們的初衷,就是要組織起一支遊擊隊;而暴動,用馬俊波的話來說,就是“遊擊隊成立的典禮!”

    暴動之後,遊擊隊即撤往魯礎營西南,興義、興仁、普安三縣交境的海子地區,以那裏為根據地,憑借山高林密,和三縣交境,活動餘地大等有利條件與敵周旋。

    也不怪肖炳乾,他怎麽知道這些個內情呢?當然,他更不知道,這支遊擊隊名稱“海子遊擊隊臨時支隊”,以馬俊波為支隊長。——這一切,也都是經過全體成員會議研究,討論決定的。而迄今為止,肖炳乾尚且未見到過馬俊波的麵呢。

    但在座的都理解肖炳乾的良好用心,對他的積極參與更是從內心歡迎,也很感激!此時見他似有更好的計謀,亦都作洗耳恭聽狀。

    肖炳乾爽快地說道:“我迴去報告這裏的情況,請羅大隊長報請上級,讓主力部隊佯攻普安和晴隆兩縣,尤其晴隆,防務最為薄弱。這樣,既不但調動了盤縣之敵,拖住了敵人,減輕了盤縣根據地和羅盤解放區的壓力,又調出了興仁三二八師的這一個正規團。

    “據我所知,晴隆縣縣長張俊蛟與興仁專署專員盧傑是嫡親關係,於公於私,沒有不出兵救援的道理。在調虎離山的同時,我們第五大隊向你們這邊運動,協助你們暴動,然後,合兵一處去攻打專署。諸位看這套方案使得否?!”

    眾人聽了這番話,無不笑逐顏開,心裏充滿了喜悅,李景榮即著人去請馬俊波迴來議事,這邊就開始準備宴席款待肖炳乾。

    馬俊波仍隻帶了馬必鵬迴來,周大昌迎候在門口,站著把肖炳乾的來曆,以及他的出謀劃策詳細說了一遍。馬俊波聞言大喜,說:“明擺著,這對咱們是‘錦上添花’和‘更上一層樓’的大好事,亦足見此人宏韜大略,眼界高闊,俯瞰全局,洞若觀火。其軍事才幹,堪稱吾等之師!也記取了一個教訓,為什麽事先我們不與他們聯係,相互配合行動呢?!”

    馬俊波深有感慨地對周大昌說著,一邊同往院裏走去。進了會客廳,馬俊波也等不及介紹,徑直走去那陌生人跟前,雙手緊握著對方一隻手使勁地上下掂動,眼睛瞧著對方,連聲說著感謝的話語。

    眾人坐下來說話,肖炳乾對馬俊波深有好感,言語投機,常引起共鳴。形成決定之後,肖炳乾即笑著轉向葉萬鈞,說:“老弟明日免不了要隨我同去祭山樹,而後再把具體行動計劃和安排帶迴來了。”

    葉萬鈞表示義不容辭,並說如此最好。馬俊波尚且惟恐路上有個散失,又叫李景榮派兩名弟兄隨從。

    肖炳乾、葉萬鈞等人去到祭山樹,交談之後,羅波迅即將肖炳乾謀劃的方案呈報龍騰霄。兩日後,龍騰霄即將此方案批準迴轉,決定十二月八日,分兵兩路同時打響佯攻普晴兩縣的戰鬥,羅波所部第五大隊按原計劃方案行動。

    羅波得到了命令,即進行了戰鬥部署:八日自祭山樹出發,亦兵分兩路,一路由羅波親自率領,攻占興仁邊境的普安縣青山鎮,掃清這條通道之後,即經興仁的龍場、長耳營一線,兵臨興仁城下;另一路由肖炳乾、郭誌華、江漢臣率領,經由普安縣的泥堡,過磨刀石,直奔魯礎營,於九日上午十一時到達,參加暴動,而後旋即與暴動武裝一同揮戈北上,與羅波會師於興仁縣城外圍,合力攻打偽專署。布置完畢,即請葉萬鈞等三人趕迴魯礎營,把上述安排傳達給暴動指揮部。葉萬鈞不敢耽擱,即帶著兩名隨從告辭而去。此時,已是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三日了。

    葉萬鈞等三人夜行晝伏,於六日晚間,風塵仆仆地趕迴到三家寨,向馬俊波和李景榮傳達的羅波的部署。其二人激動興奮不已,立即召開海子遊擊隊臨時支隊會議,重新作出相應的行動計劃與安排:九日上午十一時之前,由馬俊波帶領馬必鵬小隊解決龍家大院那五十名護丁,收繳武器,遣散或收編。並由馬俊波負責隨後的開倉賑濟貧窮百姓的工作;周大昌、鄒昆銘、蘇啟智等人負責宣傳與發動群眾工作;田大倫、、李景文、杜開美、陶興開等人負責後勤工作;各處武裝分別由葉萬鈞、周振聲、陳昌福、譚炳耀、韋學兵、李光義率領,於九日上午十一點準時集結到位,服從馬俊波、李景榮統一指揮。

    一切安排就緒,分頭去準備行動。暴動前的寂靜,似火山爆發前的沉默,因為,它即將發出驚天動地,令風雲變色的轟鳴。

    十二月九號這天,恰巧是魯礎營趕集的日子。

    往常,看護龍家大院的親兵們,晚上推牌九,甩撲克,劃拳喝酒,甚至有的偷偷跑出去搞女人,都要折騰到下半夜;早上聽到哨子吹響,叫吃飯,一個個這才懶洋洋地從鋪上爬起來,紛紛往廁所大小解一趟迴來,再洗臉和漱口,待端起碗來吃早飯,差不多就是八九點鍾了。而後,到院門前的大壩子上持槍操練一迴,混到近午,早早地就又收隊午餐。一個個都成了少爺兵。若逢集日,是他們的禮拜天,那就愈加懶散,有的人睡到午間,如果不因為肚子餓,還不願起來哩。

    可今天,一切都不同了,七點鍾天剛見亮不大一會兒,院子裏就吹響了起床哨。早餐仍舊進行。而剛吃完早餐,立即又響起了緊急集合的哨音。

    這一個個摸頭不著腦,鬆鬆垮垮,稀稀啦啦,吊兒浪當的家丁,被命令徒手到大院門前的壩子上站了隊, “一、二、三、四……”地報數完畢,五十個人,一個也不少。這時,馬俊波從一旁走到了隊列前麵,命令全體就地坐下。隨即,他認真嚴肅地給這些人上起政治課來。

    這一大幫子人素來尊敬馬俊波,馬俊波不但語言表達富有感染力和鼓動性,而且,今天他所講的內容,卻又都是這一群人聞所未聞的,他說的事情新鮮、生動,是這群人見所未見,從不知覺的,很快也都聽入了迷……

    大院裏邊,張順權、桂希明正帶著幾名隊員在門外“聽眾”住宿的營房內收拾東西。私人物品一概不動,隻清點槍支彈藥,扛到迴民小隊的隊部去。布置好警戒之後,張順權與剩餘的隊員也來到了門前壩子上,同一直在此警衛的馬必鵬,一起持槍監視著俘虜們。

    這時,馬俊波也收束了話頭,對這群不知不覺就作了俘虜的家夥們,最後說道:“現在,願意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幹的,坐著別動。不願意留下的,我們歡送,絕不為難大家。但有一條,從今以後,不能再與人民為敵,那樣的話,我們再見到麵就絕不客氣。”

    這幫子人,原大都是地主家的雇工和佃戶,此時有幾乎一半以上的人願意留下來,跟著馬俊波幹。其餘人中,怙惡不悛,甘作地主老財的爪牙者畢竟是少數,馬俊波的心裏也有數。

    還有一部分人,不願留下來的原因複雜,亦無須條分縷柝地進行研究與分解。當下,馬俊波讓這些人暫且委屈一下,令馬必鵬帶人把他們全都押進龍家大院,關入原先關押窮苦人的監牢裏去。待暴動之後,再放他們各自迴去。

    隨後的時間裏,給新隊員們分發武器彈藥,把今天要舉行暴動的事告訴他們,再由張順權給他們做戰前鼓動工作。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就等著那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

    肖炳乾與郭誌華、江漢臣率領三個連隊經泥堡以急行軍速度趕奔魯礎營而來。路過磨刀石村,他們留下了丁華寬、肖培舉兩個排的兵力,以作外圍警戒與機動策應之用。隨後,三人率領主力繼續前進,於上午十一時,準時到達距磨刀石十幾裏路的魯礎營。

    此時,集市上小商小販們早已擺好了攤,設好了點,開始做買賣了。秋忙之後趕集的農民比往常更多,人流往來,市聲嘈雜,十分的熱鬧。當肖炳乾等人率領的數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以及李景榮、周振聲、陳昌福等帶領的各路人馬,突然出現在人群熙來攘往的集市間,趕場的人們大驚失色,懼怕恐慌,四處奔逃,如同潮水決堤般亂了套,頓時局麵失去了控製。

    肖炳乾縱身躍上路邊一張擺攤用的八仙桌,放開大嗓門,高聲地喊道:“鄉親們,不要怕!我們是共產黨的武裝,龍騰霄的隊伍,隻與地主惡霸和國民黨官府作對,是人民子弟兵,大家不要怕!”……

    趕場的群眾,似把這些話語都聽進了耳朵裏,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各路的武裝隊員,此時亦在這張桌子前麵幾米開外,排成了整齊有序的隊列,紮穩了陣腳。肖炳乾從桌上跳下來,馬俊波站了上去對大家講話,他的話語更富於感情力量,句句叩人心扉,人們都靜靜悄悄地聽他說,所有的人都聽得熱血沸騰,隨著他的最後宣布:“現在,我們暴動!”站在武裝隊伍前麵的李景榮,立即領頭振臂高唿起口號來:“打倒土豪劣紳!”……

    “打倒蔣介石!”……

    “推翻國民黨反動統治!”……

    “擁護中國共產黨!”……全副武裝的戰士與手持各種槍械的海臨支隊的隊員,和手握梭標、馬刀,甚至鋤頭和扁擔來參加暴動的各村青年,以及徒手的在場群眾,龐大而密集的人群整體共鳴,齊聲唿喊,口號聲山唿海嘯般轟鳴激蕩,巨大的聲浪音波洶湧起伏,又似滾滾春雷震撼著九霄雲天,久久地鳴響、縈迴於古老的魯礎營的上空,……

    喊完口號,馬俊波宣布開倉放賑,大喊道:“鄉親們,快去取迴你們的勞動成果。跟我來呀!”說完,他跳下八仙桌,率領著浩浩蕩蕩的人潮洪流,自集市往上街龍家大院衝去。

    打開了大院內龍家的,以及鄉公所的糧倉鹽庫,除留作暴動武裝備用的部分,其餘絕大部分統統分給民眾……

    起初,很多來趕場的農民群眾尚自疑疑惑惑地猶豫著,在一旁徘徊著,而不敢去拿本就是他們辛辛苦苦,用血汗換來的勞動成果。卻見同樣的貧苦人興高采烈,大袋小袋地扛著走,遂蜂湧而上,盡自己手裏的家什盡量往滿裏裝,頓時人多擁擠亂作一團,影響了分糧進度。

    馬俊波見狀,即令馬必鵬、譚炳耀、葉萬鈞各組織手下人把幾座糧倉鹽庫的牆腳鑿開若幹個大窟窿,任稻穀鹽粒的金河銀河奔泄而出,由貧苦百姓可勁地取,盡興地裝、愉快地拿……

    周大昌等人邊幫助群眾運送糧食,邊展開了宣傳鼓動工作,不多時就募集了一百多名青壯返迴到龍家大院門前來。李景榮等人即將所有閑置的槍彈全集中作一處,記名分發給從中挑選出來的部分精幹。

    而一聽說還要去攻打縣城,不論是來趕場的,還是魯礎營本鎮的農民群眾,趕忙抓緊時間安頓好自家的事情,紛紛找尋順手好使的家夥,積極地做著出發之前的準備。

    忙忙碌碌的兩三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人們吃過午飯後,馬俊波又對留守的張順權,和總負責後勤工作的田大倫作了一番吩咐。隨即,隊伍集合了起來,肖炳乾等率領其武裝部隊走在前麵,海臨遊擊支隊緊隨在後,徒手的群眾走在最後,按原計劃浩浩蕩蕩地向鎮外湧去。

    人們邊走,邊沿路唿喊著口號。不斷又有許多農民群眾的人流加入了進來,手中的家夥有砍柴刀、有鋤頭、有扁擔、鐮刀、斧頭……五花八門,隊伍的聲勢愈加浩大,群情越發振奮,鬥誌益顯昂揚,就像一江春水滔滔滾滾地向前奔流。

    鐵流般勢不可擋的農民起義隊伍開進了雨樟鎮,龍宇黔早已聞訊逃往了縣城。這一龐大的革命隊伍不停歇地繼續前進。當快要逼近縣城外圍的天然屏障,素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稱,山勢險峻的大丫口下時,卻忽然接到羅波的哨馬快報傳遞,說他所率部隊在青山鎮前意外遭到普安之敵張仁寬所部保安團的伏擊,損失較重,他現已撤離戰場,令暫緩執行會師興仁城下攻打專署的原定計劃;讓肖炳乾等率部暫與魯礎營暴動武裝相機動作。今後行動,另行傳令。

    馬俊波等人共同商議之後,率領隊伍沿原路返迴到雨樟駐紮。翌日,海臨支隊與郭誌華、江漢臣所部留下“鬧紅”;肖炳乾率部去臨近興義縣邊界的格沙屯鎮,執行相同的政治任務:發動群眾,宣傳暴動,擴大勝利成果、打土豪,開倉濟貧。

    肖炳乾率領著連隊,亦不費一粒子彈即進占格沙屯鎮,其時,鄉公所內早已人去院空。他們召開群眾大會,宣傳革命,開倉放糧,紅火鬧騰地把個鎮子像煮開了鍋。而後,即有了一小段戰鬥間隙的休閑時光。

    肖炳乾行伍出身,曾任蔣介石軍隊第五戰區後勤處少校股長、興義縣保安一團軍需主任。其大伯肖興華,是蔣軍第五戰區長官司令部中將參謀長;肖炳乾的堂兄肖玉成是黃埔軍校八期生,任興義保安一團團長,半年前死去。其家宅卻就在距格沙屯三四十裏地,位於興義縣境內的肖家寨。肖炳乾與其堂兄感情甚篤,此時就想前往憑吊。他令其他兩個排長帶隊留守格沙屯,自己帶著一排長豐成德,及其一排人往肖家寨去了。

    ……

    第二天拂曉,當地的保警兵圍了肖家宅院,直到上午八九點鍾,也搞不清裏麵的情況,而隻敢於院落之外虛張聲勢,喊話叫裏麵的人出來投降。肖炳乾緊閉大門加強警戒,不予理睬,悠閑地在客廳裏拉響其堂兄遺留下的那把赤練蛇皮蒙的胡琴。

    惱怒之極的保安警察們,在院外縱火焚燒周圍農民的草屋,又叫喊:“快出來投降!否則,拖八二炮來炸成平地。”

    這時,不多的幾個親戚女眷都躲在內室“簌簌”發抖,大氣兒不敢出一口。肖炳乾正把一曲“空城計”拉在興致高、意趣濃處。院裏的戰士洪海清自告奮勇,要逾牆衝出去報信搬兵,豐成德一聲沒能喝住他,洪海清猿身輕靈,借牆邊一株大棵,三下五下已上了高高的牆頭,眼見底下一片荒地無人,大鵬展翅般飛身躍下,未及走出五步,即被右側竹林中伏兵擊傷倒地,惡兵們打窩蜂撲來,一陣亂刀砍剁,把個年輕的戰士洪海清砍剁成肉醬。

    ……

    待到夜間,肖炳乾集中起吃飽了飯,蓄足了精神銳氣的一排人,親率一群大小卡賓槍手在前麵,緊握手榴彈的一班士兵隨其後,突然開門衝了出去。圍兵鬆懈,隻一人驚喊:“什麽人?“

    豐成德答:“是你爹!”隨之猛烈的火力即展示兇狠,手榴彈在前左前右接連爆炸,踏著一條血路,三十多隻“猛虎”咆哮如雷,唿嘯似風刮出了敵圍……

    天亮時,疲憊不堪的一大群追兵返迴,欲對肖宅實施燒殺搶掠,以平憤火怒氣。衝進去就見中堂門匾四個大字:“乾坤永壽”。

    “壽個屁!我燒了這宅子,看你怎麽永壽!”

    且慢!下麵還有五個楷體小字呢,——“蔣中正題贈”……

    未敢動此宅院之中小草一根,還不敢罵,抬著死傷弟兄,收拾起一大堆殘胳膊斷腿碎腳破頭,悻悻地去了。

    肖炳乾折了洪海清,暗自飲淚,譴責懺悔,垂頭低首迴到格沙屯,蒙頭大睡至晌午時分。起身不吃飯,吩咐貼身衛士隨他悄悄去了鎮邊上,揀一單家獨戶的破院進去,向樸實忠厚的戶主,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說明了來意,即拿出打土豪得到的一百塊大洋,沉甸甸一兜子放在破方桌上,說明收屍殮葬之後剩下的部分即全歸他了。

    中年農民堅拒不受,說是為了窮人,戰士連命都不要,掩埋烈士遺體,豈能要錢。他去找幾個窮哥們兒,明日就前去肖家寨,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

    一番話把肖炳乾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在舊軍隊裏混跡多年,何曾見過這樣的老百姓!即問了對方的名稱,答姓周,叫周萬民。

    “啊,周,周萬民,周濟萬民。好!好名字!”肖炳乾自言自語,隨後問他,“我送你一杆槍,你要不要?”

    周萬明眼睛裏掠過一陣驚喜的光彩,使勁點了一下頭,說:“這我要!”

    肖炳乾吩咐了衛士幾句,年輕的衛兵立即去了。肖炳乾與對方交談了起來,正談得興濃時,衛士背著一支七九步槍和一個子彈袋迴來了,肖炳乾立身雙手接過,鄭重地遞給了這位農民。隨即,又指著那袋錢對他說,“也收下它,用在革命上。烈士的墓不能太紮眼,要比普通的還普通。並且,你還有保護的義務!”……

    肖炳乾帶隊迴到魯礎營,海臨支隊已在等待他們迴來。當日下午,即在龍家大院召開祝捷大會,慶賀魯礎營暴動成功!會後設置宴席,犒勞全體將士。

    入夜時分,馬俊波不敢掉以輕心,在興仁方向入鎮的要衝雲家丫口布置了警戒。連日辛勞,戰士們都很快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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