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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巨響之後,巨大的骨骸手中生滿青鏽的船錨脫手飛出,拖著長長的鐵鏈嘩啦嘩啦向布蘭多飛來。但布蘭多眼中銀光一閃,在法則之線的牽引之下便使之稍稍偏離了原本的軌跡,重重地砸在地麵上。


    布蘭多隨即一躍而起,飛身在半空中一拽那鐵鏈,如神祇般的力量竟也絲毫不遜色於這位神話中的枯骨之王,生生將它拽得向前一個趔趄。布蘭多抓住鐵鏈再一借力,閃劍如影隨形,一劍刺向這巨大的骨骸。


    黑暗中好像產生了一條筆直而明亮的線,古德莫德眼中磷火閃動,它舉起爪子向這條線抓來,空間中灰白色的法則之線紛紛彎曲並顯露出布蘭多手中劍的蹤跡。


    嗤一聲輕響,骨骸巨手竟然穩穩地抓住了聖劍奧德菲斯的劍刃——失手了。布蘭多心中閃過一絲驚訝,他的閃劍不是沒有失手過,但這麽被對方直接看穿卻還是頭一次。心中不由得讚歎這頭骨頭架子的靈魂之力好強大,靈魂要素竟然可以驅動法則之線穿透空間來感知攻擊者的所在。


    是的,布蘭多已經意識到對方感知的並不是自己手中的劍,而是握劍的自己。這樣程度的靈魂要素就算沒有達到存在性之力的高度,但起碼也觸摸到了最上位要素的國度,不愧是傳說中死者之橋的守橋人,號稱擁有神性的亡靈。


    他毫不猶豫地鬆開手中的劍,向旁邊一讓——看起來就好像任由那頭巨大的骨骸奪去聖劍奧德菲斯。這樣的動作連古德莫德都是一怔,它抬起頭來,眼眶中兩團蒼白的磷火近乎有燈籠大小,一明一暗。


    假設它可以看到——那它看到的一定是一團糅雜在陰影之中的幻象,手握長劍,正在它麵前緩緩成形。但可惜的是,亡骸是看不到的東西的,它隻能感受靈魂的存在。


    沒有任何靈魂的波紋,風後九曜的幻影手持辛娜,一閃即逝,一劍一連斬斷它七根肋骨。枯骨之王發出一聲淒厲地哀嚎,猛地長身而立一把扯迴了鐵錨,鐵錨帶著風聲掃向一旁的布蘭多,但後者看也不看,冷著臉直接反手一拳轟在那鐵錨之上。


    鐵錨嗡一聲繃直了鎖鏈,倒飛迴去順著巨大骨骸的脖子纏了好幾圈,巨大的慣性扯得這頭神性亡骸失去了平衡向後仰去,而手中緊握的聖劍奧德菲斯也脫手飛出。布蘭多抬起頭一把接過聖劍,同時一個箭步向前,緊隨著古德莫德再一拳轟在它本就支離破碎的胸腔之上。


    在一連串骨裂的聲音中,枯骨之王近乎半個身體都炸碎開來,徹底向後倒去,但布蘭多卻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鐵錨飛散的鐵鏈,又生生將它拽了迴來。在常人眼中龐然大物的身軀在布蘭多手中輕盈得好像是個布娃娃一樣,它重新飛了迴來,布蘭多反手一劍直接從中將它斬為兩段。


    碎裂的骨骸散落一地,上下兩半的枯骨之王重重地落在地麵上揚起一片塵埃。這以小博大的戰鬥看得阿洛茲都忍不住發了呆,忍不住雙眼發亮地看著布蘭多。


    這可是真正的神戰啊。


    枯骨之王古德莫德雖不是真正的神祇,但至少也是半神的存在。別看它在布蘭多麵前如此羸弱,但若是在凡世之中就算是布加人中的頂尖存在,他們的法術也很難傷害這頭神性亡靈。


    布蘭多的每一拳都帶著空間與時間之力,可以說每一拳都撕裂了古德莫德的靈魂要素與極之平原,靈魂的力量在空間與時間的絕對掌控之下簡直脆弱得不堪一擊。


    什麽是絕對的力量。


    這就是絕對的力量。


    但布蘭多卻沒有絲毫的鬆懈,他迴過頭高喊一聲:“夏爾!”


    “找到了,領主大人!”夏爾眼中此刻正閃動著明亮的藍色光芒,他正憑借預知未來咒語在自己的命運卡牌牌庫之中濾牌,一頁頁卡牌在他眼中掃過,終於讓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張。


    這時候古德莫德手中的提燈正亮起光芒,它已經是第七八次運用這個能力了,這件亡靈神器的光芒隻要在它身上一照,一切傷勢直接複原如初。


    夏爾展示了自己的咒語——失效,消滅目標神器或結界。你獲得百分之十法力。空間中法則之線一層層明亮起來,哢嚓一聲裂響,古德莫德手中的提燈頓時黯淡了下去。


    那頭巨大的亡骸哀嚎一聲,眼中的磷火點點消散,整個身軀仿佛也失去了結合在一起的力量轟然之間崩解開來,散落一地。夏爾走上前去一腳踹在它巨大的顱骨上,將那東西骨碌碌踢下了深淵。


    “還好你終於找到了,”布蘭多擦了擦聖劍奧德菲斯,沒好氣地說道:“否則的話,隻怕我們還要在這裏再和這頭該死的亡靈打上七八十個迴合,等我們迴到沃恩德隻用給其他人收屍就可以了。”


    “領主大人,濾牌咒也不是心想事成,誰叫您臉那麽黑呢。”


    “誰臉黑?”


    夏爾趕忙聳了聳肩,換了個話題道:“菲妮絲和瑪諾查不也有消滅神器的咒文麽?”


    “我們可沒有濾牌能力!”妖精小姐氣鼓鼓地說道。


    蒂亞這才遠遠地跑上來,神性亡靈免疫一切凡世法術,她們在這樣的戰鬥中可是一丁點作用也沒有,除非梅蒂莎能張開結界——不過顯然布蘭多還不打算讓所有人在這裏傾盡全力。


    精靈小姑娘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骸骨,忍不住有些驚訝:“它就這麽死了,它可是古德莫德啊?”


    “古德莫德是不死不滅的。”梅蒂莎微笑著答道。


    “它沒死?”


    布蘭多走過去撿起那提燈,提燈表麵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但那條口子顯然正在緩緩愈合:“死者之橋的守橋人,永恆不滅的亡靈君主,這也是一個詛咒,詛咒它永生不滅地在這裏徘徊,神性不滅,它是不會消亡的。”


    他隨手將那提燈丟在了灰塵之中,不過蒂亞卻十分寶貝地跑去撿了起來——不管怎麽說,那可是神器啊。


    布蘭多抬起頭來看了看遠處的迷霧,說道:“走吧,前麵可能就是亡月之眠了。”


    “亡月之眠?”


    “就是亡靈的聖地啊,永眠之所,”墨德菲斯有些憧憬地答道:“亡靈們會在這裏永眠,再也記不起凡世之事,但它們會在冥海之中獲得真正的新生,靈魂重歸世界之樹,終於有一天會在這個世界上以另一個形象複生。”


    “永亡之地是一切亡靈的最終歸屬,亡月女神的神國埃琉德尼爾所在的地方。”梅蒂莎也答道。


    但布蘭多忽然停了下來。


    迷霧中又出現了新的屍骸。


    那是一頭猶如小山般大小的犬類魔物,眾人需要抬頭仰望才能一睹它的全貌,它渾身布滿了傷口,青銅色的血液從傷口中泊泊流下,但早已幹涸。


    布蘭多看到那血液的顏色,不由得眼皮一跳。


    “這是什麽?”茜疑惑地問道:“黃昏之狼,芬裏爾的子嗣?”


    “看它們的血液。”鹿身女妖禦姐伸手沾了沾那頭怪物有些粘稠的血,手指上的血液呈現出一種明亮的銅色,她說道:“這是加爾姆的子嗣。”


    “加爾姆?”


    “蒼之詩中的末日惡犬,黃昏的先鋒,”伊蓮答道:“但它們其實並不是黃昏族裔,而是青銅種。”


    青銅種。


    這個名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心頭一顫。青銅種就是黑鐵與白銀之間缺失的血脈,傳說它們是巨人們的後裔,由神民們最後創作出來的種族之一。


    它們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既能夠完美接受tiamat的權限,又能從黑暗的魔力之中汲取養分的存在,它們是強大而完美的一族,但不幸的是,它們生而嗜血、殘忍與好戰,為眾神所創造,又為眾神所拋棄。它們投靠黃昏之龍,又背叛黃昏之龍,可以說是命運多舛的一族。


    也無外乎神民們將它們稱之為失敗的實驗品,雖然布蘭多本身並不怎麽喜歡這個稱唿。


    但或許也是某種意義上的幸運——


    正是因為青銅一族的背叛,作為凡人的黑鐵之民才得以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這就是傳說中的青銅種?”茜大著膽子摸了摸加爾姆子嗣的外皮,觸手冰冷,但分明可以感受到tiamat法則之紋的存在“魔物們就是它們的後代?”


    布蘭多點了點頭。


    “可這裏為什麽會有青銅種?”小母龍有些詫異:“它們不是早應該滅絕了麽?”


    “這隻是屍骸,”芙羅法指出她的語病:“並不能證明它們沒有滅絕。”


    “可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阿洛茲卻凝重地答道:“這裏的戰場看起來並沒有那麽久遠,在實史上自從天青的時代以後,青銅種就逐漸退出曆史了。”


    對於這個說法,布蘭多心中也略微有些認同。至少在他所知的曆史當中,未曾聽說過青銅一族與亡靈發生過戰爭的記載,布加人記錄它們在天青的戰爭之後逐漸為神民與神祇們剿滅,而在那之後,眾神也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


    “或許它們一直藏身於此呢?”蒂亞問道:“眾神早已離世,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下層界究竟發生了什麽不是麽。”


    這句話隱隱提醒布蘭多一下。


    但他搖了搖頭,心中卻有些疑惑,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麽,可無論是前後世的記憶,似乎都與之無關。在《琥珀之劍》中,他可從未聽說過青銅一族啊。


    眾人緩緩向前走去。


    黑暗中的屍骸越來越多,但不僅僅是青銅種,還有晶簇與惡魔。夏爾高舉起手杖,讓手杖頂端發出明亮的光,光穿透浮動的濃霧,勾勒出稍遠一些地方堆積如山的屍骸。四周空寂無聲,幾條世界樹根從遠處的黑暗中穿插過來,穿過眾人頭頂的迷霧之中,顯得整個空間古怪而詭異。


    每個人都悄無聲息地看著這座不知什麽時代的戰場,戰鬥的慘烈超乎人們的想象,令人疑惑的是——黃昏、亡靈與青銅三方都似乎分屬於不同的陣營,從屍體的狀態來看,它們是在彼此廝殺。


    這實在是太過古怪。


    蒂亞提起莫德古德的魂燈裝模作樣地在四周照著,芙羅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開口道:“丟掉。”精靈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有些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姐姐,小聲嘀咕道:“這可是領主大人的戰利品。”


    芙羅一臉冷意地看向布蘭多,布蘭多趕忙說道:“我可不要這東西,這提燈雖然是神器,但一般人卻用不上。對了,等它複原之後,說不定古德莫德就要重新複活來找你了,蒂亞。”


    蒂亞嚇了一跳,忍不住提起提燈仔細看了看,好像提燈裏真有一團鬼火在一明一暗地燃燒著。她嚇得臉都白了,連忙哆哆嗦嗦地放下提燈,說話都有些戰抖起來:“我、我、我放在這裏,可、可以嗎?”


    “我覺得你還是把它放迴橋那邊比較好,蒂亞。”夏爾笑著答道。


    “我、我、我一個人?”蒂亞快哭出來了,她腿一軟差點一跤跌倒在地上。好在芙羅手快眼疾地抓住了自己的妹妹,她一把牽起蒂亞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抬起頭來沒好氣地瞪了夏爾一眼。


    夏爾聳了聳肩。至於梅蒂莎與茜則在一旁忍俊不禁。


    阿洛茲注視著這迷霧與黑暗共同籠罩的戰場,小母龍臉上少有地帶著凝重的表情:“真是好一場大戰。”對於一頭從血脈中傳承知識的巨龍來說,這裏寂靜的景象顯然勾起了她心中的某些迴憶。


    “是一場大戰。”布蘭多也點了點頭,一條條世界樹根在這裏匯聚,形成了一片開闊的平原,遠處已經可見埃琉德尼爾宮的輪廓。這裏就是永眠地,黑暗中沉睡著數不清的屍體,但沒有一具屍體是領主級別以下的。


    他手中七枚石板上射出的光束,偶爾變幻方向,但始終指向亡月女神的神國。到了後來已經再沒有路,眾人隻能踏著骸骨前進,哢擦哢擦的骨頭碎裂的聲音令人心悸。


    希帕米拉一邊走一邊比劃著手中的硬頭錘,她好像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猛地向下一敲,錘頭懸停在路邊一隻白森森的顱骨頭頂上,得意地揚了揚下巴。


    但正是這個時候,黑暗中卻傳來哢嚓一聲裂響。


    神官小姐嚇了一跳,她疑惑地舉起自己的錘子,可那白森森的頭骨分明完好無損,一對黑洞洞的眼窟窿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希帕米拉迴過頭,這才發現所有人都抬起頭看著附近一座骨山之上。


    一隻人類的骨頭正骨碌碌地從那個方向滾下來。


    虎雀等人第一時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茜與梅蒂莎也放下了長矛,至於蒂亞早已嚇成了一隻鵪鶉,臉色慘白地躲到了自己姐姐背後——生怕莫德古德先生來找她麻煩了。


    一隻畸形的怪獸出現在那骨山之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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