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隨著還未消散的餘音探進了她的左眼眶裏,那一瞬間她沒有感到疼痛,隻是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根手指在裏麵攪動的動作。沒有血肉的崩裂,沒有擠壓的疼痛。

    直到她的右眼看見那兩根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那顆折磨了她數年的剔透白色球體,一種被抽空的無力感讓她難以站立,那種劇痛像連綿不斷的梅雨無孔不入的席卷了她的血脈,但和以往不同的是,那些疼痛不會在身體裏遊走了,它們爭先恐後的從她的皮膚,眼睛,內髒裏逃出去,疼痛越來越小,取而代之失去的是維持性命的生命力。

    她像個無動於衷的旁觀者看著自己趴在這個施害者的懷裏緊緊抓著他的衣服避免下沉卻毫不自知,聽到他低沉如同管風琴般的聲音發出一聲感興趣的:“嗯?”

    然後她的手被緩慢但不容拒絕的掰開,她失去支撐癱倒在地。頭頂的灰白色的天空撞進眼簾,她感到地麵仿佛變成了致命的沼澤,拖著她一直往下沉。

    她重生前的那次死亡經驗明明白白的向她傳遞了一個簡潔的信息,她正在墜向深淵,而盡頭就是死亡。

    或許是因為那雙毫無感情打量她的黑色眼睛太讓人憤怒,或許是被焚燒破敗的小鎮發出的氣息太讓人難以釋懷,或許是她看到了那些愛過她,她愛過的人滿臉悲傷的站在懸崖上看著她墜落,或許是她有太多的怨恨和不甘宛如帶刺的荊棘,給了墜落的她一個冰冷刺骨的懷抱。

    她感覺到那些鮮活的生命力在她的周身跳躍,像把她包裹在一個安全柔和的軟甲裏。頭頂夜空被大風吹散了烏雲,露出了漫天的星光。

    那些遙不可及的星辰讓她一陣恍惚,她坐起身,驚愕的發現前麵的篝火旁圍了一群人。

    “她醒了。”卡洛兒聽到一道清麗的女聲,然後剩下的一群人無奈的歎了口氣,紛紛開始掏出錢給那個紫色頭發的漂亮女孩。

    “瑪奇的直覺總是那麽準。”一個衣服半敞露出半個胸膛的男人,湊到她麵前打量了她一眼,有些不甘心的嘀咕道:“明明看著一捏就死的樣子。”

    他身後圍上來兩個男人,一個壯的像座小山,像野人一樣穿著毛皮,另一個看起來還像個孩子,半個臉藏在深藍色衣領的後麵。

    卡洛兒茫然的看著這群人,以為自己死了又在其它的世界醒來,但是她看到了篝火對麵的那個人,火光和他淡漠的表情映在她僅剩的一隻眼睛裏,仿佛一把燒著了的火苗。

    “你們是誰?”她

    毫無表情的問,她接連失去了太多東西,整個人處在一種麻木的自我保護狀態,感覺不到痛苦和恐懼。

    她雖然問的是“你們”,但目光隻專注的盯著一個人。

    那人坦然自若的看著她的眼睛,唇角有一點笑意,但眼睛裏沒有:“過來。”

    卡洛兒一動不動,脊背繃的筆直,蒼白纖細的手背上青筋浮現。

    “聽話,洛洛,如果你還想多活一會兒。”他的聲音毫無溫度,像他永遠不會被溫暖的眼睛,表麵看不出鋒利,實際上總是暗藏殺機。

    她相信庫洛洛說到做到,但心裏那些倔強的自尊心壓的她抬不起腳,因此走過去的每一步都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告訴我,你是怎麽捏碎他的心髒的?”庫洛洛的一頭黑發已經被全部向後梳了上去,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和眉間漆黑的倒十字。他看起來一樣俊秀,但絲毫沒有半點溫和的氣息,僅僅是安靜的坐在那裏也有著讓人完全不會忽視的氣場。

    卡洛兒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這個人,她在那雙眼睛裏找不到半點那些打動過她的溫柔。

    我喜歡的隻是一個他偽裝的假象。

    她在這種劍拔弩張的情況下,風馬牛不相及的想到了自己那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心思。

    “你為什麽還要陪我種向日葵呢?”她看著庫洛洛手裏把玩著的那顆在她眼睛裏呆過近十年的珠子,怔怔的問。

    “現在是我在問話,卡洛兒。”庫洛洛不悅的沉下臉,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聽到自己的骨骼在他的手指下咯咯作響,但咬著牙沒發出一點聲音。直到那雙手鬆開之後,她才放開被咬的血淋淋的下唇。這種接近自虐般的行為讓她的腦袋清醒了不少,她於是識趣的服軟,給出解釋:“是我說出來的話。”

    庫洛洛用拇指拭去她嘴唇上的血,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說讓他去死,而他的死法也是我希望的。”篝火堆發出燃燒時的清脆聲音,她看到一隻飛蛾撲進了火堆,掙紮著化成了一縷煙。

    “必須說出來麽?”庫洛洛一針見血的問。

    卡洛兒垂下眼睛,看著腳下的石子,點了點頭。她聽到庫洛洛低沉的笑聲,麻木的神經也被震顫了幾下,說不上疼,隻是酥酥麻麻的酸澀。

    “是你們毀了鎮子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是。”他毫不在意

    的承認,仿佛他毀掉的不是無數人生活了一輩子的家園,而是個玩膩了的玩具。

    “鬆島琳,鬆島惠,凱瑞也是你們殺的?”她一字一句的羅列出這些人的名字,心裏還抱了最後的一絲期望。

    “嗯?”庫洛洛環視了一下團員,他隻知道凱瑞的名字。那個半張臉藏在衣領下的矮個子漠然的開口說:“都是那些念能力者。”

    他殺過的人,卻連名字都不知道。

    卡洛兒看著他在跳動的火光下明暗交錯的臉,心底漆黑的暴虐徹底吞沒了那絲不切實際的期望。

    我要殺了他。她沉默的盯著燃燒的火堆,麵無表情的想。

    她被浩浩蕩蕩十兒個的一行人帶著一路向北,不過半天就到了一個規模頗為龐大的城市,坐上她在陸地上仰望過無數次的那種奇怪的飛艇。

    “為什麽不殺了我?”她又一次在機場逃跑未成功,被那個矮個子飛坦扭斷右臂抓上了飛艇,狼狽跌倒在地的時候這麽問庫洛洛。

    被她質問的人看起來很好脾氣的合上了不離手的書,語氣甚至有些溫和,一如他們還住在一起時那樣。

    “還不到時候,洛洛。”

    在飛艇上度過了兩天一夜,她被骨折的手臂和守株待兔等她閉眼就攻擊的噩夢折磨的無法入睡,睜著眼睛看窗外那輪圓圓的明月。她想到了安娜,盡管她一直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道她已經離開,不會有事。

    房間裏的另一張床上躺著那個秀麗的紫發女孩——她聽見那些人喊她瑪奇,是被安排來監視她的。她緊繃到麻木的神經在黑夜的掩護下鬆了一些,前途未卜的迷茫和性命被威脅的恐懼讓她恢複了一點的知覺無力承受,她捂著嘴,蒙在被子裏,眼淚不受控製的流出來,但她不想被她的敵人發現她在哭,竭盡全力的憋著唿吸。

    身後的床上傳來一陣起身的窸窣聲,卡洛兒瞬間繃緊了神經,像被嚇到的兔子一樣豎起耳朵,直到傳來一聲關門的輕響,她才掀開被子看了一眼。

    “瑪奇?”走廊裏守夜的娃娃臉男人見她出來睜大眼睛無聲的詢問著。

    她隨手紮起淩亂的紫發,撐著桅杆向窗外望去,腳下是燈火通明五光十色的城市,家家的燈光星羅棋布的排列開,比夜空的星辰還要耀眼。

    “她的哭聲太吵。”她淡淡地說道。

    娃娃臉男人笑而不語,又低下頭擺弄手裏的手機了。

    或許是被完全的

    寂靜和一個人獨享的黑暗帶來的安心感包圍,她放任自己哭到筋疲力盡,在昏昏墜入夢境之前咬著牙在心底發誓:如果她能活著離開庫洛洛,就再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地步。

    這種被奪走一切,任人宰割,流離失所的地步。

    下了飛艇,他們一行人輕車熟路的搶了幾輛車,向著城市的深處駛去。卡洛兒被扭斷她胳膊的飛坦和瑪奇夾在中間,芬克斯駕駛,而庫洛洛坐在副駕。

    她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即使在一瞥而過的情況下仍然能看出誰與烏比奇小鎮完全不同的繁華和現代化。她這個井底之蛙看的目不轉睛,甚至都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這是怎麽樣一個世界呢?有庫洛洛那樣心狠手辣卻處於法律之外的盜賊旅團,有著異於常人甚至不和常理的強大,也有友善無害的居民。有普普通通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也有不受拘束特立獨行的流浪者。

    早在那個與世無爭的小鎮,在那間人來人往的咖啡店做店員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完全不同於她前世的世界,如今被迫離開了那個寧靜的小鎮,她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這個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有魅力,也更加殘酷。

    車子在駛入一片廢棄的建築群之後緩緩的停了下來,她被夾在中間向破敗發灰的建築樓內走進去,陰冷潮濕的陰影比陽光還要牢不可破,她走進去,恍惚覺得自己是進入了猛獸棲息的巢穴。

    作者有話要說:有沒有出來冒個泡的寶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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