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一句話,生命就是不斷療傷的過程。

    因為生命本身就是無法避免的疼痛和傷口,快樂總是奢侈品,痛苦才是常態。

    對於沒來這個世界之前的卡洛兒來說,生命是不斷受傷的過程。

    對於現在的卡洛兒來說,生命就是不斷療傷的過程。

    聽起來好了很多,可本質還是一樣。

    因為那些帶給她溫暖的人,現在一個又一個離開了。

    比如永遠離開了的琳,比如突然說要離開的安娜。

    又比如,躺在地上毫無聲息的鬆島園。

    她躺在地上好像睡著了一樣,烏黑的長發鋪散了一地,猶如一張黑色的網。蜿蜒曲折的血跡蔓延到她的腳下,豔麗的仿佛綻開的花朵。

    卡洛兒覺得唿吸都在那刺眼的血跡中凝固了,她一步一步的沿著血跡走過去,指尖觸摸到鬆島園冰冷僵硬的臉頰,一股再也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冰冷氣息沿著她的手指在心髒蔓延開。

    她覺得自己很堅強,一直都是。

    所以她能承受一個又一個重要的人離開,直到她的世界裏又隻剩下自己。

    她用手指溫柔梳理著女人站上血跡的黑發,水藍色的眼睛裏空蕩蕩,映出一張蒼白安靜的麵孔。

    “鬆島阿姨,安娜昨天說她要離開了。”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熟睡似的女人。

    “我從來沒見她流過眼淚,把我嚇壞了。”她把女人扶起來,讓女人倚在她的身上。

    “她說一個人走下去也沒關係了吧,我當時沒有迴答她。”她說著說著笑了起來,眼淚順著眼眶落了下來。

    空曠的房間裏隻有一個人的聲音在斷斷續續的訴說著,沒有人迴應。

    “然後她說了再見,還親了我。”

    白色的窗簾在房間裏飄動著,像在迴應她。

    “可是我還什麽都還沒有說,她就離開了。”

    她貼近女人冰冷的麵孔,聲音越來越小。

    “其實一個人走下去也沒關係的。”

    她緊緊地抱著女人,不斷著重複著。

    “一個人也可以的。”

    “我可以..我可以一個人的。”

    “求求你們..別這樣對我。離開也好再見也好,別這樣永遠的離開我..求求你。”

    她哭泣著哀求著,抓著

    那雙毫無溫度的手不鬆開。

    “起來啊..”

    可是不論她怎麽乞求,房間裏再也不會有任何的迴應響起了。

    與此同時,幻影旅團餘下的成員已經逼近烏比奇,而卡洛兒的爺爺派來的人也正在趕來的路上。

    “剩餘的那幾個念能力者是誰?”金色短發的女人單手掐著瑞克的脖子,聲音毫無起伏。

    瑞克掙紮了一下,隨後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金發女人露出一絲笑容,扔下了失去生命的瑞克。

    “剩餘的人全部在烏比奇。”金發女人轉過身對一旁的同伴解釋。

    “團長猜對了。”娃娃臉的金發男人笑眯眯的說。

    “抓緊時間吧,都怪你磨磨蹭蹭的。”腰間佩著一把□□□□的男人撓了撓敞開的胸膛,滿臉的不耐。

    金發娃娃臉的男人幹淨的聲音還在原地徘徊,下一秒人已經飛奔到十米開外了。

    “比賽誰先到怎麽樣?”

    一行人如同閃電一般穿過荒路,留下一條條的幻影。

    卡洛兒收拾好情緒報了警,走出這座房子的時候她迴頭看了一眼。

    這座房子裏曾經有三個人溫暖細碎的時光,可是現在她們各自分離,以決然永不相見的方式。

    白牆黛瓦的兩層小樓上爬滿了綠色的藤條,院子裏有她們種下的花兒植物蔬菜。房簷上還掛著她們自己製作的鈴鐺,由於風吹日曬沉寂在歲月裏不發出聲響。

    她狠下心頭也不迴的向前走,被斑駁鐵鏽寢室的鈴鐺在風中寂寞的搖晃著,隱隱約約發出了清脆幹淨的響聲。走出大門的時候,她忽然有些冷,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可是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路可退。

    卡洛兒不能再後退了,因為她的港灣已經崩塌了。

    感覺好像又迴到了十二歲那年空蕩蕩沒有依托的自己。她緊了緊衣領,步伐堅定的向前走去。

    可是現在的卡洛兒已經不是孩子了。

    庫洛洛沒在家裏,她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離開這裏。

    這個想法其實在得知琳死去之後就一直在她腦海裏盤旋了,越早離開這個對她越來越重要的地方,她的痛苦就會越少。在琳死後,她就一直有種不安的,會逐漸失去什麽的預感。現在預感成為了現實,這個溫情包含了她無數美好迴憶的地方成為了讓她無法唿吸的黑暗沼澤。

    她隻能選擇離開或是永遠的沉淪在噩夢中。

    她給庫洛洛留了張紙條,上麵說她要離開了,房子和這裏的一切都留給他。如果有一天庫洛洛想起來以前的事要離開,就請他把房間鎖好。還有,如果向日葵開了他還在,就請他在向日葵開敗之前把花瓣裝到袋子裏。

    卡洛兒把紙條壓在顯眼的地方。

    安娜說她家人要來接她了。她沒什麽想法,也不想跟他們迴去。如果繼續呆在這裏也會被他們找到。

    離開對她來說也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她在關上門之前,最後看了一眼房間裏的東西,印著古老圖案的圓形地毯,牆上梵高向日葵的仿作,原木桌子上灰藍色的桌布,白色滴水的花瓣。

    她有一種預感,無論以後如何,她都不會再踏進這個房間了。

    庫洛洛麵無表情的攥緊了手中的紙,被碾成沫的紙屑紛紛揚揚的落下。

    “團長。”身後的金發女人輕聲喊道。

    “殺光他們。”庫洛洛沒有迴頭,逆光站在窗戶前,有穿堂而過的風吹過揚起他烏黑的發。

    卡洛兒看到那簇直衝天際的濃煙時已近黃昏,她沿著小路一路向北,想盡早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城鎮。天邊的一片火燒雲透著不詳的紅色,烏比奇小鎮的那座一眼可以被望到的瑩白雪山頂也被籠罩在一片濃煙裏。

    她的右眼皮猛的一陣跳,店長帶給她琳死之前的不祥預感又一次席卷了她。她心悸的難以繼續前行,雖然重要的人都陸續的離開了她,但烏比奇對她來說始終是她唯一願意承認的故鄉。

    她這時還沒有學到,如果你必須離開一個地方,一個你曾經住過,愛過,深埋著你所有過往的地方,無論以何種方式離開,都不要慢慢離開。要盡你所能決絕的離開,永遠不要迴頭。也不要相信過去的時光才是更好的,因為它們已經消亡。

    她離開的腳步被這場直衝天際的濃煙和不詳的預感絆住,再三考慮之後又踏上了迴程的路。當她背著沉重的行囊以最快的速度趕迴到烏比奇小鎮時,天光已經大亮,大火過後山穀裏的小鎮裏下了一場雨,無數在場災難中幸存人帶著茫然和絕望的表情聚集在空曠的廣場,淚水和鮮血讓這塊光潔的地麵上一片狼籍。

    當她真的看到這座小鎮已經被焚燒殆盡的時候,盡管事先做了許多心理建設,她還是眼前一黑,忙於趕路的饑渴交加和疲勞讓她差點暈倒在地。她後退了兩步不讓

    自己腿軟摔倒在地,一雙手從後麵扶了她一把。

    “你迴來了。”一道她熟悉的聲音貼著她的後背響起。

    她鼻子一酸,帶上了點哭腔問:“庫洛洛,你沒事吧?”

    一陣低沉的笑聲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響起,讓她頭皮酥麻,不自在的掙紮了一下。扶在她腰上的手臂鐵箍似的禁錮住了她行動,她被這種強製性的舉動弄的有些不安。

    “庫洛洛?”她小心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那雙手把她轉過身,捏著她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臉。那雙深黑的眼睛如同光照不到的海底,讓人難以唿吸。她從來沒在這個好像永遠溫文爾雅的少年身上看到過如此有侵略性的笑容,這樣的反常讓她忍不住強烈的掙紮了起來。

    但庫洛洛耐心的壓下她的拳打腳踢,一隻手鉗著她的手腕反鎖在背後,等她一動不能動完全被掌控在他的手中之後,他才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告訴我,你是怎麽在不掏出那人心髒的情況下,捏碎了它?”

    卡洛兒完全懵了,隱秘的秘密被人一語道破的恐慌感讓她難以保持冷靜,但她還是強壓下內心的惶恐,直視著這個她好像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的人的眼睛說:“你是誰?”

    “一個想要你眼睛的盜賊而已。”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輕柔甜蜜的像在說情話,食指撫摸著她綁著黑色繃帶的眼睛,一如他們初見那樣。

    他身上那種毫不克製的氣質讓他看起來像個沒有底線和恐懼的瘋子,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就算用搶的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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