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寂靜的深夜裏,她睜開眼睛。藥效過去之後,傷口的疼痛就開始一刻不停折磨她,比來眼睛帶給她的那種劇痛感,她其實可以忍受這種痛苦。

    為了避免吵醒庫洛洛,她小心翼翼的控製著唿吸,安靜的睜著眼睛看天花板,等著睡意壓過疼痛。

    “很疼嗎?”溫柔略帶倦意的聲音輕輕的在寂靜的病房裏響起。

    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庫洛洛怎麽知道她醒了?

    庫洛洛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沒發燒,安慰道:“要不要叫醫生?”

    她小聲的笑了兩聲,說:“沒事兒,也不是很疼。”

    說完覺得很過意不去,自己休息不好還要連累的庫洛洛。

    於是又說:“你睡吧,我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隻手包裹住了她的手,她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是庫洛洛的,她渾身緊繃,被握住的手卻在努力的放鬆。

    “不能忍的話就告訴我。”借著暗淡的月光她看到庫洛洛那雙如同深海的眼睛,恍惚覺得自己要溺斃在他的目光裏。

    “嗯..”

    蜘蛛織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網,而獵物早已經心甘情願的沉淪。

    沒過幾天,安娜風塵仆仆的推開病房門進來,帶了一盒她最喜歡吃的曲奇餅。

    “傷口還疼的厲害麽?”安娜放下那盒餅幹,見卡洛兒垂涎欲滴的就要伸手去拿,拍開了那隻伸過去的手,嘮叨道“你才剛做完手術,少吃點聽到沒。”

    卡洛兒點點頭,隻拿了一個默默的咬著。

    安娜一反常態的沒有像個老媽子似的嘮叨她,反而靜靜的坐在那裏,看著她吃完一塊餅幹。那目光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遺憾,苦澀,不舍。她恍惚的從安娜的眼睛裏想起了前世那個失去孩子要把她送走的女人,那時候她也是這樣看著她,眼睛裏有千言萬語,但卻一言不發。

    “安娜?”她不安的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被喊到名字的人露出一個複雜的表情,那是一種很難過卻又不得不努力笑著的表情。

    她見過太多次這種表情了。

    “怎麽了?”她放輕聲音。

    窗外刮起了風,白色的窗簾輕飄飄的揚了起來。她的紅色長發與白色窗簾糾纏在一起,那雙從來都是明豔的紅色眼眸裏慢慢的浮現出水一般的光澤。

    病房裏一片寂靜,隻有風吹動窗簾發出唿唿的響聲。窗外忽然響起了一陣鳥鳴聲,然後陽光穿透了烏雲,毫不吝嗇的把光輝撒進了大地。

    光線聚集在安娜的身後,笑著的容顏模糊在了光的背麵。

    安娜抬起手,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發絲。

    “洛洛,你喜歡烏比奇嗎?”難得聽到安娜這麽溫柔安靜的聲音。

    卡洛兒愣了一下,接著笑彎了眼睛。

    “很喜歡。”

    安娜拍了拍額頭,傻笑了兩聲嘟囔著:“也是,我問的問題太白癡了。”

    卡洛兒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紅發女人抬起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笑的很惡劣。

    她皺了皺鼻子,瞪著始作俑者。

    “小洛洛,快點好起來吧。等你傷好了,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紅發女人摸著她的頭發,表情稱得上寵溺。

    一聽見秘密,她豎起了耳朵。

    “什麽秘密?”

    “等你好了再告訴你。”安娜的表情越來越溫柔,眼睛越來越落寞。她笑起來的時候眼角都有了細小的紋路。卡洛兒忽然覺得有些陌生,才發現這個平時經常孩子氣又很大大咧咧的女人其實不再年輕了。她認識安娜七年了,一開始那個青春的仿佛笑起來就是滿臉陽光的少女已經成了一個成熟又穩重的女人。

    她點了點頭,說:“好。”

    卡洛兒知道自己的康複能力很強,從她剛占據了這副身體,不小心用刀割傷了手,而那道深深的傷口不到三天就完全愈合連個傷痕都沒有時就知道。

    從她受傷,到已經能出院隻在醫院裏呆了不到半個月。

    出院之前她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告訴鬆島阿姨她要出院了,於是給她打了個電話,但是沒人接。

    於是她決定先去看看鬆島阿姨。

    從家去鬆島家的路上,她被安娜的一通電話喊住了。

    安娜說要告訴她關於之前許給她的秘密,然後兩個人就坐在了最近的甜品點裏。

    她點了一份冰淇淋,一邊吃一邊跟安娜閑聊。東扯西扯了一番就是不說秘密是什麽,安娜是不舍的說,而她是想自欺欺人的忽略心底的不安。

    “洛洛,你想過要離開嗎?”終於在那些兜兜轉轉的話語盡頭,安娜話裏的語氣指向了她所說的秘密。

    離開啊..

    她從來都是隻能被動的看著別人離開,上一世孤兒的身份是迫於無奈,而這一世是出於不舍。因為她是孤兒,所以隻能等著別人來選擇她,不喜歡了就送走。她潛意識裏認為自己隻能等待別人做走進或者離開她,從來沒想過其實她完全有權利離開或者靠近別人。

    就像她在這個世界獲得了新的生命,其實滿心是對這個世界的好奇,那麽多的不同和神奇她都想去經曆。可是好不容易在烏比奇這裏遇到了這些朋友和家人,她怎麽舍得離開。

    但有時骨子裏那些桀驁不馴的輕狂和對獨自一人能獨當一麵的渴望讓她總是蠢蠢欲動,來到這個完全與前世不同的世界,至少也要去看一看它的魅力。

    所以對安娜的這個問題,她點頭又搖頭,說:“我還沒有準備好。”還沒有準備好離開這些她愛的人,還沒有準備好獨自一人去漂泊,因為她還不夠堅強,怕一個人的孤獨會侵蝕她而不是讓她更強大。

    安娜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眉梢眼角是濕潤的笑意:“你其實比你自己認為的要堅強多了。”她一邊說著,眼睛裏的水汽隨著睫毛的眨動落了下來,但她仍然渾然不覺的笑著。

    她臉上的淚水嚇住了卡洛兒。

    從她認識安娜到現在,還沒有見這個堅強的女人哭過。

    她抽出紙巾為安娜擦去臉上的淚珠,眼淚在眼眶裏時是炙熱的,可是落在她手上時卻是冰冷的。

    安娜的淚水讓她想起來前世女人要把她送走的那天晚上,她在她的耳邊呢喃,淚水落在她的臉上,落進她的嘴裏。很苦,所以她喜歡甜的東西。

    手裏的冰淇淋也開始融化,落在手上也很涼,可是一點也不苦。

    她不喜歡看見別人哭。

    坐在地上的奶奶哭的撕心裂肺的,溫柔對她耳語的阿姨哭的泣不成聲。那時候她就懂得,眼淚都是又冷又苦的,都是絕望的。

    她自己也很好的體會到了這一點,琳死的時候那種絕望的心情。可是如果不流淚,會被絕望逼瘋了吧?

    “別擔心,是好事兒。”安娜盡力的揚起一抹笑容。

    “你的家人要來接你了。”

    安娜拭去淚水,緩緩的說出一個令她不可置信的事實。

    “家人?”她茫然的重複了一遍。

    “你的爺爺在你七八歲大的時候把你送到了這裏,現在他要接你迴去了。”安娜說,“我就是有點兒舍不得你.

    .”

    還沒等卡洛兒說話,她又接著說:“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

    她點了點頭,把家人的事拋在了腦後:“當然了。”

    大概是九歲那年吧,安娜渾身是血的躺在她家門口。出於一點兒同情心,她幫女人包紮了傷口。她的技術挺好的,從小打架受傷練出來了。

    包紮完她就把女人扔在了外麵,準備走的時候,被醒過來的紅發女人抓住了衣角。

    “你這個小姑娘有沒有同情心啊..”

    她確實沒有什麽同情心,所以麵無表情的掰開了抓住她衣角的手。

    “喂喂!我怎麽著也是為了保護你才弄成這副鬼樣子啊,你得對我負責!”她像個無賴一樣嚷嚷著。

    “為什麽當時非要賴著我呢?”現在想起當年的相遇,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

    安娜也笑了,隻是注視著她的紅眸暗了下去。

    當年她確實是為了保護卡洛兒才受的傷,不過躺在卡洛兒家門口完全是一時興起,想逗逗這個死氣沉沉的小女孩兒。誰知道不知不覺的就真的付出了感情。

    “你小的時候可沒良心了,居然把我扔了出去。”

    卡洛兒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很善良了,誰會撿一個來路不明,渾身是血看著就像個被追殺的危險分子隨便迴家啊。

    安娜揉了揉她的頭發,睫毛下的眼睛半垂著。

    “洛洛,以後就算自己走也沒關係了吧。”她用的不是問句。

    自己走?她愣了一會兒,想起了剛才安娜說過,這幅身體以前的家人要來接她了。

    她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笑容。

    “我不會跟他們走的。”

    “你不想見你真正的家人嗎?”

    “是他們把我自己丟在這裏,現在又說要接我迴去。憑什麽?”她一臉理所當然。

    安娜錯開她堅定的目光,望向窗外。

    “我很快要離開了。”

    a級犯罪盜賊組織,幻影旅團的成員正在向這裏趕來,為了液態礦。留下來保護卡洛兒的念能力者已經死了七個,隻剩他們三個人苟延殘喘。

    老頭說過幾天會有人來接他孫女,所以等到他孫女安全離開,這些念能力者也就完成了他們的任務。

    安娜很不舍得卡洛兒,可是她更愛惜自己的性命。當初為了繼續存活

    下去才不得不為老頭賣命,可是等卡洛兒被接迴去了,他們就自由了。

    她要躲的遠遠的,隱居下去安靜的生活,不被幻影旅團找到,不被那些想要液態礦的人找到。

    “我其實是來告別的。”

    說完,也不等卡洛兒有什麽反應,站起來就要離開。

    “長痛不如短痛,我想這句話我們都懂。”

    離開之前安娜親了親她的臉頰,臉上濕漉漉的淚痕蹭到了她臉上。安娜繃直了脊背,背對著卡洛兒的臉上淚流滿麵,但在她驚愕的唿喊聲中卻腳步不停,頭也不迴的走遠。

    要離開就別拖泥帶水。

    卡洛兒看著她決絕離開的背影,用手摸了一下臉,濕漉漉的一片。但不是她的淚水。

    她安靜的擦掉臉上安娜的淚痕,一口一口的吃完了剩餘的冰淇淋,感覺到那些冰冷的液體落到胃裏,讓她的血液內髒變涼,附上了一層冰霜。

    最起碼也得讓她知道為什麽吧?

    每個人都是這樣,不負責任的闖進她的世界,又匆匆忙忙的離開。一邊說著愛她,一邊又因為自己的種種理由把她推開。像怕酒鬼老公打死她的女人,像擔心她總是受傷的奶奶,像現在的安娜。

    這種摻雜著拋棄的愛,仿佛摻了玻璃渣的棉花糖,她一邊喊疼,一邊還是甘之如飴的吃下去。

    一個人走也沒關係吧?

    當然沒關係,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過來了。

    她拿起外套,走出了甜品店。

    作者有話要說:寫關於庫洛洛的所有片段時,我腦海裏一麵是他為了偷盜妮翁能力,裝出來的的那副文質彬彬翩躚少年的樣子,一麵又是他居高臨下站在十幾層高樓之上,一邊像指揮家指揮一首曲子一樣,一邊麵無表情的看著槍炮轟鳴的諾大城市。

    富奸太會構畫人物了,他筆下的人不論正反派,都有不同的魅力。

    老賊不要打麻將了快畫畫?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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