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劈叭”一聲,火光搖曳間,帳中光亮微減三分,木蘭瞥了眼帳外,黑漆漆一片,也望不見山深處的盡頭。

    秋夜風起,木蘭躲在軟毛毯子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與那主帥大營隔膜間,西門逸洛與其他主將挺拔的身影印在帳篷上。

    秋夜清冷,木蘭將覆在身上的毛毯裹起圍住嬌好身軀,將那特製的鎧甲卸去。

    雖知西門逸洛觀察力非比尋常,但當他將那出征前讓府中裁縫縫補好的鎧甲當作神秘禮物呈於他眼前時,當時眼前真的被這件神秘禮物所感動得眼眶濕潤。

    鎧甲不似劉驅奴等人所穿的笨重鎧甲,沒有閃耀冷光的鎧片,也沒有大如碗粗的護心鏡,可木蘭自知,就憑她這件鎧甲,就足以讓這四衛兵馬吃上半輩子糧草。

    肩膀間的護肩是用樓蘭盛產的黃金所作,而外表也泛起冷冽光輝的是又純銀絲打製,護心鏡更是令人稱奇,竟是天蠶絲所製成,外表磨製成普通鎧甲的顏色,這樣既能使對手輕視這件鎧甲作用,也能讓他人絲毫不覺奇怪。

    “看你眼睛都紅了,還是去休息吧,等我與其他將軍研究完畢,定然會迴去,秋夜清冷,別忘了多蓋上層棉被。”

    他方才的囑咐還猶存耳畔,溫柔目光在微弱燭光搖曳裏,給她一種錯覺。

    什麽時候?在什麽時候就連他也不自覺地牽就起她來了,有種超乎於同伴摯友的感情在二人中間緩緩漫延開來卻猶不自知。

    垂下頭來,伸手將束縛住胸脯間的束帶解開,因為被寬大的袍子遮住胸前,若非仔細觀察,也發現不了,正要入睡,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頗感煩燥地鄱過身去,野外的雜物頗多,木蘭將發絲揉進柔軟的枕頭裏,正覺帳中隻剩下她平穩均勻的唿吸聲時,黑白分明的雙眼驀然圓睜。

    不知何時,他已經從主將帳營裏走到她身畔。

    僅僅是因為她一時的走神?自嘲勾起嘴角,正要佯裝嗔怒怪罪他無禮之舉,卻瞧見他俊顏眉宇間難以驅散的煩憂與疲倦,心底某個地方一軟,竟然忘記她要隱藏身份的原則,隻是將身子不安分側開。

    “就知道你沒睡下。”西門逸洛得意地扯起嘴角,再無大將威嚴之風。

    “……”木蘭繼續向毯內遊竄,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栽倒於她的睡鋪上。

    西門逸洛無奈歎息一聲,明明隻是輕輕一歎,卻像是千萬斤重錘子落到胸口上,壓抑得她不能再安穩唿吸,隻得掩耳不及迅雷般起身將長衫套在內衫外麵,指了指相隔不遠的睡鋪,低聲說:“將軍,你的睡鋪在那兒!”

    原以為稍加提醒,他便會離去,誰知他竟得寸進尺,一屁股坐到毛毯上,任憑她用複雜表情望向他,也不為所動。

    “將軍,你……”聽聞中土男子有貪欲俊美男子的怪癖,他,不會是看上她這個並非中土的異族少年吧?

    可惜堂堂德川家族曾風叱雲吒的女將軍,此時也如同弱兒般胡亂地不著邊際猜想,西門逸洛看到她氣極而酡紅的臉頰,柔意盡現,聲音不知是因講話過多,還是夜深衣薄,暗沉裏夾雜絲沙啞的磁音。

    “你困嗎?”

    木蘭正要將暗自存於掌中力道打出去時,被他低沉略帶落莫的語調感染。

    “嗯……”木蘭搖搖頭,幹脆直視上他深邃不見底的黑色曜石。“可能是不太習慣,也或許是心中惦記秀一君,所以近日來都未曾睡熟過。”她沒有撒謊,之所以能輕易讓他在細講軍情時也能發現眼睛紅腫,不外乎這兩個原因。

    西門逸洛坐起身來,聽到木蘭的迴答,心裏的石頭著了地。

    “噢,原來如此,若真是這樣,那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突然間直視住她的側臉,露出攝人心魂的淺笑,笑得那樣無邪透明溫暖裏,還帶絲疲憊的脆弱。

    這一笑把僵局給打破了,木蘭看著他那堪稱春花乍放的笑顏,忽而,又想起什麽似的,表情雖然不變,眼裏卻也半點笑意也沒有了。

    她,這是在做什麽!對方隻不過是拿她當作男兒身的玩物,而她為何作賤自己?

    正要奮力離去,西門逸洛直視上她慍怒的灰色瞳眸,唇畔間淺笑依存,真相脫口而出。

    山風一夜孤吹擲,紅斷添香亂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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