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之外的人還在喋喋不休,從她的身世罵到她的臉,再從她的臉罵到了她的身世,來來迴迴就是這幾句厭倦的台詞。南堇歌煩躁地捂住了耳朵,一腳踢開了麵前的房門,整個門框跟著晃了晃。


    挫敗感襲來,一手逮住了桌子上男子留下的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碗落地就碎成了幾瓣,汁液濺到她的鞋子之上,暈染出一朵油花。


    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的一瓣碎渣渣,狠狠地握在手中,血液從指間溢出來,一滴滴匯集到地上的湯汁之中。


    榻榻米上還有他躺過的痕跡,微微地向下凹進去。她記得男子指尖的溫度,男子說話時候自信滿滿的腔調,男子唇舌的柔軟相依。


    南堇歌!


    她喊住自己,手心的渣子再握緊了幾分,傳來了清晰的痛感。


    這場博弈,要贏的人是你!


    她從生下來就是武器,活得不由自己的。


    身子癱軟在旁邊的榻榻米之上,平躺下整個身體,腰間上傳來一陣堅硬的觸感。


    女子伸出右手探到身下,是一隻價值不菲的手表。精致的表盤,每一個時刻上麵都裝飾著鑽石,閃著奪目的光彩。在表帶上還有一個專屬的標誌:j。


    南堇歌拉長了眼睛,嘴角閃出一絲微笑。這個男人,真是迫不及待地為他們下次見麵製造機會。這算什麽,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她一定不會讓他失望的!


    手機上傳來一片光亮,南堇歌一把抓起手機:明天來醫院,婉婉又需要輸血了。


    字裏行間之間還是一如既往的理所應當,她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打了標號,她這個人的存在,不是為了自己,她連唿吸,血液的流動,都是為了別人。


    按熄了手機,屏幕上出現了那張人人喊打的麵容,纖白細長的手指覆上去,還有刮痛手指的感覺,楚大哥這個妝容真是逼真到不行。


    不過看季涼北那個人的眼神,即使她今天晚上上了妝,但是男子的直覺,十有八九已經篤定了自己的身份。


    這樣更好,他就會對她更有興趣,對一個瞄準他的女人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兒。


    *


    第二天一早,南堇歌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北城的一家私立醫院。


    這是南婉婉經常就醫的一家醫院,她的父親以c國曾經的皇室的身份,替她維持著海市蜃樓一般的繁華。可笑的是,這個父親,也是她南堇歌的。


    南婉婉向來身體虛弱,不定時地需要輸血,所幸的是,血型稀有的她,有著南堇歌這一個移動的血庫。


    反正,從南堇歌出生那一刻,身上就打著南婉婉的烙印,就活在南婉婉的陰影之下,就是為了延續南婉婉的生命的。


    她攏了攏嘴上的口罩,推上了鼻梁的頂端,推開vip病房的門,房間裏布置得浪漫溫馨,她曾經去過南婉婉的房間,相差無幾。隻要是南婉婉有腳步停留的地方,她身邊的人總是試圖給她最好的。她的父親正端坐在床邊,手中緊緊拽著南婉婉的手,臉上慈愛的光在那一瞬間是真的讓南堇歌覺得,這個叫做南臨的男人是真的可以為自己的女兒挑起一座山,隻不過,對象永遠都不會是她,而已。


    沒有過多的眼神交流,從病房門處有細碎的腳步聲開始到吩咐完堇歌相關事項,男子的眼神最多在她的身上有一秒鍾的停留,還盡量避開了南堇歌的眼睛。


    唯一的話語就是急促的一句,“快點兒去做檢查後叫醫生來抽血。”


    甚至,連個名姓都沒有。


    或許他覺得南堇歌應該感恩戴德,至少,“南”這個姓氏,還在她的名字之中,他隻是不承認這個姓氏隨了他而已,但是用得上她的時候,又如此的理所應當。


    醫生拿了器具過來,南堇歌平躺在床上,自始至終,她的爸爸,都守候在南婉婉的床畔,抓著的是南婉婉的手,口中低喃著的語言是“婉婉,沒事兒……一會兒就好。”


    恕南堇歌貪心,最開始給南婉婉輸血的時候,南堇歌還是個小孩子,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會把話語裏麵的名字偷換,聽到耳朵裏的是“婉婉,沒事兒,一會兒就好”,她強迫自己的腦袋把她變成“歌歌,沒事兒,一會兒就好”。


    現在,她長大了,自欺欺人的本領倒是日漸減弱。


    心長出了堅硬的殼兒,似乎不用那層叫做尊嚴的保護層,也能夠安然無恙了。


    輸血的時間不長,醫生將連接兩個人手臂的管子拿掉,似乎也摘掉了南堇歌與他們唯一的牽連。


    她還是像以往一樣,收起袖口,一秒都不願意停留。


    “南堇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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