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心頭咯噔一下,無數目光如利劍一般,齊齊匯聚到劉恆身上。 而劉恆自己,饒是再鎮定從容,額頭也有冷汗如雨冒出。


    但情形不明前,他怎敢在三位霸主麵前妄自異動,所以哪怕心都快嚇得跳出來,依舊硬著頭皮任由神光落下。


    沈學舒細細查看後,不置可否,反而問道:“此子出自哪個宗門?”


    詢問來曆?


    劉恆穿著不是周天宗服飾,所以沈學舒才有這麽一問,吳長老微微眯眼,“他是周天宗的下宗蝶花宗弟子劉恆,怎麽,莫非他?”


    沈學舒搖搖頭,將神光收迴,深深看著劉恆,朝兩位霸主笑道:“是我小題大做了,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恰好從此子身上發覺了我沈家血脈,疑似我沈家遺落在外的子嗣,沒忍住確認了一下。”


    聞言,所有人釋然之餘,又忍不住好奇看向劉恆,卻見到他自己也是一臉茫然。


    “沒想到我沈家也有遺落的子嗣,真不知是哪位族人在外麵坐下的糊塗事。”沈學舒搖頭歎息,有些愧疚和慈悲,“我卻不忍心見到這種事,畢竟是自家血脈,既然見到就不好繼續裝作沒見到,隻好向兩位提個不情之請,希望他能認祖歸宗,可否?”


    此言一出,人人愣怔,誰也沒想到事情會轉到這麽遠。百靈穀馮長老心生狐疑,看向了吳長老,隻見吳長老臉色微沉,道:“不知這劉恆,是第幾代血脈?”


    沈學舒麵上閃過一絲尷尬,含糊道:“雖說血脈已經有些稀薄了,但畢竟是我沈家……”


    這話就讓吳長老立刻放下心來,哪裏聽不出來沈學舒刻意想隱瞞的事,這劉恆怕是要往上數個無數代才能和他沈家掛上鉤,說是遺落子嗣實在牽強,沈學舒的意圖就不言而喻。


    八成是看出了劉恆的潛力,又有這個借口。所以想要把劉恆騙到沈家去。


    “這請求實在無禮,但請兩位看在我一番好心,還請成全,事後我沈家必有厚報……”


    不等他說完,吳長老已經斷然道:“不必了,此子是蝶花宗及鄙宗苦心栽培的苗子,無論開什麽價碼也斷沒有讓與他人的道理。”


    他直接一句話堵死了這事。語氣之堅決,連百靈穀馮長老都覺得詫異。


    “我沈家……”沈學舒心有不甘。還是想試試。


    吳長老神情淡然,“錢財易得,佳才難得的道理,我周天宗還是懂得的。”


    他這話,就差直接說我周天宗不差你沈家那點厚報了,鬧得沈學舒笑容一僵,再看向劉恆,很是惋惜地搖搖頭。


    要是不知道劉恆的實力,還真有可能被沈學舒得逞。但周天宗還指望劉恆這次比試相助王宇乾奪得佳績,事關宗門興衰的大事,豈能輕易讓步。


    “小子,不知你祖上可曾說過,但無論曾經有什麽恩恩怨怨,畢竟是一家人,有時間常去沈家走走。認認親總沒壞處。”沈學舒看向劉恆的神情異常慈祥,和聲細語道,隻希望劉恆能體會他的善意。


    劉恆心頭不禁湧起無盡怪異的感覺,直接掛在臉上,聞言拱手道:“啟稟沈長老,晚輩祖上從沒提過此事。想必也是無意高攀,晚輩不敢違拗祖意。”


    竟不卑不亢頂了迴去。


    沈學舒聽得皺眉,吳長老卻忍不住勾起一絲笑來,看向劉恆的眼神很是讚賞。


    “唉。”沈學舒神情變換很快,歎氣道:“真不知哪位族人造的孽,也怪族中疏忽,讓你這一脈積攢的怨氣。連我都不知該怎麽化解了。”


    他連連歎息,滿是遺憾,舉手拋出十枚玉璧落到劉恆手裏,前所未有的大方,可惜依舊沒能在劉恆這裏得到很好的迴應。


    “多謝前輩贈禮。”


    劉恆平平淡淡,和之前少年的反應一般無二,沈學舒暗中留意其他少年,竟也沒有見到羨慕或嫉妒的樣子,不由更是驚奇,暗暗疑竇道:“這怎麽迴事?”


    心下存疑,他有意問個明白,但這種事連問都不好問出口,總不能問這些少年是否都是富家子弟吧?


    所以隻好把疑惑藏在心底,雙目神光落到最後一個少年身上。


    隻有劉恆心頭古怪感覺久久不散。


    他體內沈家血脈的來曆,他自己也是心念轉了一圈才隱約想明白。半年前他在北陽河庭曾和沈家一位嫡係子弟起過仇怨,後來對方追他到無人處,被他連人帶奴仆全部殺了個幹淨,卻因此中了血脈印記,甚至引來沈家霸主追殺。


    幸好當時有《眾生相》相助,把血脈印記巧妙遮掩,加上巧遇蠻廚子,總算有驚無險。或者說不隻有驚無險,更可以說應禍得福,蠻廚子指點他用《血煉功》煉化這枚血脈印記,化解危機之餘,還成就了他如今武技之道的突飛猛進,實力為之大增。


    那枚血脈印記,就是如今他體內被發現的“沈家血脈”的來源。


    他做夢都沒想到今天還能得到這樁事的“遺澤”,雖然隻是十枚玉璧,對於如今的他來說聊勝於無。


    隻是這事,怎麽想怎麽覺得離奇荒謬,偏偏真實發生了。


    如果沈學舒知道他身上沈家血脈是怎麽來的,會不會氣得當場吐血?


    當然這麽找死的事情,他是萬萬不會傻到去自己戳破的,悶聲發財就足夠了,所以他就如同其他人那樣謝過後,把十枚玉璧收進囊中。


    小小插曲,並沒有惹出多大風波,對於劉恆擁有沈家血脈的事,頂多讓其他人心生好奇,卻不會多打探。


    畢竟怎麽聽都好像牽扯私事,眾人和劉恆關係都不算多好,又無關緊要,自然不好過深打探。


    誰還沒有點**?


    輪到最後的王宇乾,被沈學舒好一番打量,目光是越來越亮,隨後瞪圓眼睛,倏然看向了吳長老,“竟是,竟是……”


    他又迴首。目光最後落在王宇乾那雙奇異的金碧眸子上,露出了然神色,嘖嘖感歎道:“貴宗運數,真讓人羨慕,個個潛力驚人不說,竟還有一位天驕!”


    天驕,畢竟天下有數。就算沈家這種聖地豪門也不易得,全是聽憑天命眷顧。周天宗作為一個一流宗門能栽培出一位來。不僅宗門本身爭氣,也的確有很大運數的成分在。


    百靈穀馮長老聞言也雙目大亮,審視目光倏然落在王宇乾的身上,唯有吳長老淡然道:“沈長老實在是客氣,天下誰人不知沈家有麒麟子,早早被道家劍宗收入門下,是要繼承宗門掌教之位的,何至於羨慕別家?”


    劉恆眼簾垂下,不想讓人看見他眼神的閃爍。


    由於和沈家的恩怨。他免不了對沈家多了關注,自然早早查探到了人們口中的那位沈家“麒麟子”。這是個出身武道豪門的靈體天驕,所以早早揚名天下,不僅得到最好的培養,靈體繼位更是不會有任何問題。


    因為他的師父,正是相同靈體的當代天驕。縱數遍天下天驕,這份待遇也是數一數二。隻等師父坐化就直接接位,再沒有比這更穩當的了。


    如此好運,恐怕同是天驕的都會羨慕。


    而最巧合的,就是半年前劉恆殺死的沈家嫡係子弟沈道中,恰恰是這位沈家“麒麟子”沈曲寧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當時沈道中和劉恆爭那株上青花,就是為他這位好哥哥。說不得有些事情,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提起這位,正是撓到沈學舒的心頭癢處,聞言不免露出笑來,極力掩飾得意,“曲寧還小,哪裏當得起這種誇讚。實在過譽了,過譽了。”


    但是誰又看不出他心裏有多麽舒坦。


    看罷所有人,這行人再無嫌疑,誤會盡去後氣氛就更加融洽了。心情大好之下,再有劉恆在前,到王宇乾這周天宗小一輩領頭人物這裏,沈學舒自然也不會小氣,同樣十枚玉璧奉上。


    “抱歉,真是抱歉。”沈學舒滿臉愧意,和吳長老握手道:“事關緊要,由不得我等不重視,卻是麻煩貴宗諸位了。”


    這一握手,似乎暗中奉上什麽賠禮,吳長老不動聲色的收到袖中,暗暗查探後眉宇更是舒緩開來,“不必客氣,沈長老夠大氣,正好讓小輩們手頭寬裕些,當得了什麽事。”


    如果禮送的不夠,吳長老可不會這麽好說話了,這道理人人都心知肚明,卻也不會在意。


    “馮師兄,事情已了,不如與我等同行?”雙方談笑收手,吳長老朝百靈穀馮長老開口問道。


    馮長老搖搖頭,“雖然難得一見,我也想和師弟你同行歡談,一舒十年交情,奈何沈家這事正在緊要關頭,宗門又把事情分派到我頭上,卻是不敢擅離職守,隻得算了。”


    十年不見,各有職責在身,才見麵又不得不分離,兩人也是唏噓,聊了兩句不得不和沈學舒告辭。


    “祝貴宗在大比中再創佳績!”


    這種便宜話說的正當時,沈學舒深深掃過王宇乾和劉恆一眼,和百靈穀吳長老相伴踏上虛空。


    目送兩人身影遠去,吳長老收迴目光,喃喃自語了一句,“看樣子這三家,此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事到如今,已經不僅僅是開始時那點恩怨的事了,而是已經上升到關係三家和妖族孰強孰弱的高度上,誰勝誰負都會影響聲望,所以沈家才會如此重視。


    從沈學舒出手安撫眾人的賠禮就可見一斑。


    說不得將來,兩邊大戰甚至可能引發北胡和百武的動蕩,不過這種事目前看隻是隱憂,倒也不必太過杞人憂天。


    所以吳長老很快放下心思,朝小輩們冷聲道:“你們也看到了,如今處處不太平,出門什麽都沒做都會遇見麻煩事。所以我讓你們少折騰也是為你們好,沒事就給我在房中好好待著,聽到沒有?”


    “是!”


    經過這場風波,少年們都心裏凜然,聞言齊齊應諾,紛紛散去。


    迴到房中,劉恆長長舒了口氣,直到此刻才真正放下心來。他重新放出小蟲任它玩耍,就拿出沈學舒送的十枚玉璧把玩兩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種玉璧和他們在秘境中所得的玉璧明顯有些差別,已經雕琢得如若平安扣式樣,圓潤光滑,透著瑩瑩寶光。這才是市麵上常見的玉璧模樣,可以直接當做錢財使用,反觀他們所得的玉璧則顯得很原始,大小模樣參差不齊,還得經過耐心打磨才能用出去。


    但是相比那些原生玉璧,沈學舒所給的玉璧裏蘊藏的氣血精華明顯比不上秘境所得的玉璧那麽純粹雄渾,實質卻是有不小的差距。


    思慮了一會,沒能從玉璧裏查出什麽隱蔽手段,劉恆還是不放心,直接把玉璧放入大洪廟中,更打算等到聖地就暗中把這十枚玉璧全賣出去才安心,“留著始終讓人不安,這事情雖說不算虧心事,還是難免因此提心吊膽。”


    迴頭想想,再見到因此引發了多大的禍亂,劉恆又怎麽可能沒有後怕過,怎麽想怎麽覺得心驚肉跳。可是哪怕時間倒轉,一切重來一次,劉恆依舊會這麽做。


    無他,身不由己而已。


    身處其中的他很清楚,隻有這麽做才能活下來。何時有過任他選擇的權力。


    “這沈家,實力有些嚇人。”


    當時循著血脈印記來追殺他的明顯是另一位霸主,卻和沈學舒同屬沈家。輕易派出兩位霸主,再想想如今局勢,到處都需要派出強者坐鎮,沈家的實力越想越讓人頭皮發麻,“單論霸主的數量,怕是他一家就足以和整個周天宗相提並論了,天下竟然有如此豪族……”


    劉恆搖頭感慨,恐懼之餘也不免驚佩。


    接下來好幾天再沒有出現意外,飛舟高浮雲海上,如飛鳥般迅疾掠過高空。偶爾雲海舒淡的時候朝下俯瞰,就能見到山川河流,如紙上褶皺那般微小,大城隻是微粒,這般宛若畫布的壯闊景致,直讓劉恆感歎大開眼界。


    在這種高度,芸芸眾生都已看不見,才能感覺麵對天地時,自身是何等渺小。


    當然更多時候,劉恆則把心思都放在苦修上,除了花時間琢磨所得的各種絕世功法,就是用玉璧氣血淬煉自身內力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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