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命嗎?”青蘿冷笑。


    “青蘿,我知道你不願意賣身,可每個姑娘都是這樣過來的……花娘財大氣粗,你惹不起她,所謂的清高隻會給自己帶來痛苦。嗬嗬,什麽名節、清白,那都隻是男人逼迫女人安守婦道的謊言罷了。青蘿,我知道你很不容易,活的很苦,但活著再苦,也比死甜。”


    “是啊……比起死來,我真的算不得苦。”青蘿渾身一顫,然後淡淡的說。


    嗬嗬,清白?從楚離對我閉門不見開始,我就早沒有什麽清白了。我並不怕聲名狼藉,也不怕出賣自己,我要的,隻是他血債血償了。


    “青蘿,你就快要‘出閣’了,但所學有限,是我督導不力。我看,若是要在才藝上勝出恐怕有些難度,不知道你自己有什麽擅長?”


    “說起擅長的話,我隻會一些不入流的東西。”


    “哦?那是什麽?”


    “葉笛。”


    “葉笛?那是什麽?”


    花娘不知道在門外站了多久,對青蘿的琴藝簡直無語,但是聽青蘿說什麽“葉笛”的時候終於起了興趣。她走到房中,饒有興趣的望著青蘿,而青蘿淡淡一笑,隨手撿起桌上的一片柳葉,吹出了極為動人的鄉間小曲。花娘認真聽著,兩眼放光,大加讚賞:“青蘿,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才藝!”


    “葉迪以樹葉為笛,吹出各種旋律。我用的書柳葉,但這樹葉是百年以上的梨樹的話會更為清脆悅耳。”


    “百年梨樹……大家都愛桃花、櫻花,除了皇宮之外,這倒是難尋。”


    “我聽說有個地方有。”


    “什麽地方?”花娘立馬問道。


    “玉家。”


    “玉家?哪個玉家?”


    “京城還有哪個玉家?”


    “你的意思是……不行,那家可是被滿門抄斬,多邪氣。”


    “那我隻要用柳葉,效果差些也就罷了。”青蘿故意說。


    “這……也罷,我派人去取就好。”


    “別人不知道我的要求,我想親自去取。我知道媽媽擔心我趁機逃跑,但我跑了能去哪,又為什麽要放棄錦衣玉食的生活?請媽媽讓我去吧。”


    “好。”花娘猶豫很久,終於點頭。


    深夜。


    一頂小轎出了紅袖樓,悄無聲息的來到郊外一所破舊的房屋前。落兒掀開了轎簾,一個用輕紗蒙麵的女子也慢慢下了轎。她潔白如玉的小手慢慢撫摸著這個宅子斑駁的大門,手指微微顫動,似乎畏懼夜晚的涼風一般。


    “青蘿姑娘,玉府到了。夜晚啊,您加進衣服再去吧。”


    “是啊,姑娘,你的臉都白的發青了。”


    “我沒事。”青蘿的指甲深深插入掌心,臉上卻在微笑:“你們在門外等我一會兒,我取了葉子就出來。”


    “青蘿姑娘,這……”


    “怕我逃跑是嗎?花娘既然放我出門就不怕我逃跑,你們的膽子反而比一個婦道人家都小?”


    青蘿說著,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那雙眼睛雖然是一如既往的清澈明亮,卻多了幾分流光溢彩的華美。說來也奇,老張和老李原本都是看在花娘的份上對她恭敬一些,但是青蘿剛才那淡淡一掃,竟然讓他們有種不得不聽從的感覺。老張很是猶豫,說:“這個……”


    “花娘也沒明確的說不許我一個人進屋子吧。”青蘿麵無表情的說:“難道你們非要為難我不成?”


    “好吧,那我和老李就在這裏等您了,您半個時辰後一定要迴來了,如果您逃走的話,我、老李和落兒都隻能吃不了兜著走。”


    “你們放心,我一定會迴來的。”


    因為我早就……沒有地方可去了。


    “吱嘎。”


    塵封的大門被青蘿輕輕推開。


    她麵無表情,一步步的往裏走著,腦中一片空白,隻是機械性的走著,走著。玉家大院與她記憶中的沒什麽差別,這個假山前,她曾經和小歌一起學畫,這個池塘前,曾經和娘親一起喂魚……過去的在迴憶瞬間向她侵襲,壓得她透不過氣來。她踉蹌幾步,終於跪倒在地,輕聲抽泣了起來。


    “爹、娘……是我不好,是我沒有察覺到楚離的狼子野心,是我害了玉家!你們都走了,為什麽隻有我活了下來?這是上天對我的懲罰嗎?我好恨,我好恨!你們走了,我連為你們披麻戴孝的資格都沒有,爹,娘……我好恨!”


    夜晚的風輕柔的吹過,青蘿麵對著一棵巨大的梨樹跪下,在一片落英中抽泣著,真是一幅絕美的畫麵。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猛然抬起頭,發瘋一樣的用力捶打著梨樹,直到手上鮮血淋漓。是,她永遠不會忘記,就是在這棵梨樹下她與楚離相遇,也不會忘記就在這棵梨樹下,楚離拉著她的手,吻上了她的唇……


    楚離,我恨你。我恨你!


    “你是誰?”頭頂上方,突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青蘿詫異的抬頭一看,頓時呆若木雞。


    梨樹上不知何時躺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正含笑望著她,似乎正在欣賞著一幕絕妙的好戲。他散落的發漆黑如夜,被隨意地披在身後,雕鑿般的五官極其精致,竟是比楚離還要俊朗幾分。他的一雙薄唇上揚,浮現淡淡的笑意,瀲灩水眸眼波流轉,饒有興趣的眸光望著青蘿,眼中滿是戲謔之色。


    清冷的月光透過枝椏斑駁地斜射在他身上,為他輕灑上一圈銀色的光暈,俊美似神祗。眼見青蘿注意到他,他微微一笑,從梨樹上輕巧的躍下,站在青蘿麵前。他的手微微用力,抬起她的下顎,長長的頭發掃過她的麵頰,對她輕聲笑道:“你是誰?不知道這個宅子是被官家查封的不許擅入嗎?”


    “放手!”青蘿猛地後退,隻覺得惡心的感覺突然從胃部開始襲來:“滾開!”


    “你竟敢這樣對我說話?”男子眯起了眼睛,並沒有鬆手:“無禮的女人,立刻向我下跪求饒,不然我定然讓你後悔終身。”


    “王八蛋,放手!”


    在前世,青蘿就不是什麽溫柔賢淑的女子,經曆了那麽多事情後,她更沒有了身份的束縛。眼見麵前的男子竟然輕薄於她,她不由得大怒。那個雨夜身邊躺在陌生男子身邊的羞辱感覺,那個雨夜被家丁們推來揉去的羞辱感覺,那個雨夜她跪在了楚離麵前的羞辱感覺……


    迴憶如同潮水一般湧入她的腦海,讓她對於男子的觸碰有著說不出的厭惡!她下意識的伸出手,狠狠一巴掌朝他的臉上拍去,可男子一手抓住了她的手,一手攬住了她的腰,與她來了一個最親密的接觸。


    “你的性子真像小野貓。對於你這樣的小貓,就要把爪子都拔了才好,你說是嗎?”男子低下頭,輕輕的說。


    “放手!”


    “嗬嗬……”


    也許是見戲耍青蘿實在很有趣,男子微微一笑,竟然對著青蘿的唇就吻了下去。他的個子很高,青蘿隻到他的下巴,而他的唇也帶著一些薄荷葉的味道。他的舌頭靈巧的敲開青蘿的牙關,身上的淡淡的香氣應該是在樹上沾染的梨花香,淡雅清新,但青蘿隻覺得說不出的反胃。在這個男子的懷中,她的身體好像被電擊一般,微微顫抖起來,臉色發白,終於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嘔吐了起來。男子一怔,急忙把青蘿鬆開,看她的眼神也若有所思:“每個女人都想得到我的恩寵,居然會有人被我吻吐了……女人,你說我是不是該把你滅口比較好?”


    “好難受……”青蘿不住的咳嗽:“咳咳……”


    “你……沒事吧。”


    男子猶豫了一會,到底走上前,輕輕拍著青蘿的肩膀。可是沒想到,青蘿猛然迴頭,手中舉著的卻是方才從地上撿起,藏在袖間的一塊大石頭。她又快又狠的把石頭砸到了男子的腦門上,然後迅速逃跑。男子摸摸額頭的淤青,望著她逃跑的背影,微微的笑了:“真是有趣的家夥……原來以為是梨花仙子,沒想到是個夜叉,真是有趣。女人,你以為你跑得了嗎?你敢對我無禮,我定然讓你生不如死,嗬嗬……”


    紅袖樓。


    在玉家發生的事情青蘿沒有和任何一個人提起,落兒他們雖然見青蘿臉色蒼白、嘔吐不止有些疑惑,但他們見她身子不好,到底貼心的沒有多問。迴到紅袖樓後,青蘿急忙吩咐落兒為她燒了洗澡水,拚命擦拭著自己的肌膚,在溫熱的水中慢慢閉上了眼睛,才覺得那種惡心的感覺消散了不少。


    那個男人……真是無禮!


    他竟然膽敢私闖玉家大宅,膽敢輕薄於我,真是膽大妄為到了極點。雖然他舉止輕佻,但看他的打扮非富即貴,應該不是如今的我所能惹得起的。罷了,就當被狗咬了一口,人難道還要和狗爭不成?更何況,他輕薄我一下,我拿石塊砸了他一次,也算是扯平……但願他就此被我打傻才好。


    玉府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但沒有了往日的生機,有的隻是死一般的寂靜。楚離,這就是你給我的禮物,我定會記住終生!我恨你,永遠的,恨你……


    終於到了“出閣”的日子了。


    為了慶祝新的花魁的誕生,紅袖樓不惜重金布置場地,全樓被粉色的輕紗籠罩,越發的如夢如幻。紅袖樓本來就是京都第一大樓,再加上花娘的賣力宣傳,幾乎京都所有的達官貴人都聚集紅袖樓,隻為一睹傳說中宛若仙子的青蘿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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