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一手撐傘,一把把她擁入懷中,把她裹在銀狐裘皮大衣之中。賀蘭飄的臉貼著蕭然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氣息,隻覺得頭暈目眩。蕭然的吻輕柔、冰涼的落在她的額頭,而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賀蘭,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那個。”


    “賀蘭,我知道我今時不同往日,隻是一個駐守邊關的無權無勢的王爺罷了。我的眼睛看不見,生活也需要人照料,實在不是一個做夫婿的最好人選……是我妄想了。請忘記我方才的失言。”


    “不是這樣的!”賀蘭飄急忙說:“你是最好的王爺,是這個世界上最心善、最溫柔的男子!這與你的眼睛沒有任何關係!”


    “那你可願意留在我的身邊?”


    “我……”


    賀蘭飄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她知道她的內心深處還有一個人——一個被塵封、被禁忌的,不敢提及的人。但是,她也比誰都清楚那個人是罌粟,是毒蛇,華美外表下有的隻是最深的陰霾。這個男人,占據了她的所有思緒,輕易的奪走了她的所有眼淚,在她精心躲避後卻又找上門來,抱著她,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蕭墨,蕭墨……


    當我墜崖的時候你立馬抱住了我,看起來是那樣的情深意切,連我都分不清你是真的擔心我還是別有所圖。


    如果是演戲,你的演技實在是太好,好到連眼中的哀傷看起來都是那樣真實。


    你騙過了我,你成功了。


    在我們墜下的時刻,我下意識的緊緊摟住你的脖子,也隻有此時我才敢這樣直視自己的心情吧。對你的恨意與彷徨,在不知不覺中被心中那股最深的眷戀所擊敗,我那麽緊的抱著你,心中想的卻是如果能這樣與他一同死去,化為塵土,也算是不錯了。


    可我卻沒有死。


    可我必須麵對不想麵對的局麵,必須擔負起屬於自己的責任。


    我早就不是那個天真的小丫頭了。


    對於他的安危我擔心許久,卻沒想到他已經毫發無傷的迴朝。那麽多天的擔心,都成為了一種嘲諷,而我隱約又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他戲弄,也被他拋棄了。


    他把掉入山崖的我就這樣扔下,就這樣拋棄了。


    再次拋棄了啊……


    不是我不再拉住他的手,而是他的手早就鬆開。


    這樣也好。


    我想,我也該重新生活——開始遠離他的生活。


    蕭然眼睛不好,需要人照顧,我也到底不忍心就此離去。這樣的平靜生活,也許正是我想要的吧。


    更何況,我對他的感覺到底與以往不同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梅開二度?


    就讓我也為自己活一次吧……


    “蕭然,我答應你。”賀蘭飄輕聲說:“若你不嫌棄我早就是不潔之身,我會努力的愛你,也會好好的照顧你的。”


    “真的?”蕭然懷抱一緊。


    “嗯。”


    “你在我心中就如同女神,我豈會嫌棄你?隻要你不嫌棄我這瞎子就好。”


    “我們都不要妄自菲薄了。”賀蘭飄心中一酸,用手捂住了蕭然的唇:“既然我們都不嫌棄彼此,就這樣過一輩子吧。”


    就讓我衝動、任性一迴吧……


    就這一迴。


    “蕭然,我還有許多必須完成的事情,可能會離開王府一陣子。等我迴來之後再與你成婚可好?”


    “你又想逃嗎?”


    “不是,隻是我要迴一趟齊國,在那裏我有許多未完成的事情。在我的朋友沒有處理完她的麻煩之前,我都要呆在她的身邊。若你能等我,我會十分感激。”


    “我自然會等你的。”蕭然溫柔的說:“一年,兩年,甚至十年都可以——隻要你能迴到我身邊就好。”


    “蕭然。”賀蘭飄紅了眼睛。


    “你先別感謝我,你有你的立場,我也有我的條件——與我成親後,我才能放你離開。”


    “什麽?”


    “既然決定成親,你早晚是我的妻子,不如就在王府成親後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也讓我可以安心。賀蘭,可好?”


    “這樣會不會太急了?你雖然被蕭墨放逐邊關,但被他知道我們成親的消息總不會太好。”


    “你放心,他不會介意這種事的。”蕭然淡漠的說道。


    是嗎?


    確實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賀蘭飄望著蕭然的麵容,輕輕一歎,也抱歉的笑道:“對不起,是我太過看重自己的身份,卻忘記了他根本不會在我這樣的小人物身上浪費精力。”


    “我們十日後成親,可好?”


    “我,我……”


    “沒做好準備的話,成親後可以慢慢的適應。”蕭然輕吻賀蘭飄的額頭:“賀蘭,我想你成為我的妻子。很想。”


    “好吧,隻要你高興就好。”賀蘭飄終於說道。


    她與蕭然即將成親的消息迅速傳遍了整個王府,大家都為這場迫在眉睫的大婚開始忙碌了起來。雖然王府中人表麵都是一團和氣,但盯著賀蘭飄肚子看的卻人是越來越多。他們一定是懷疑她的肚子大了向王爺逼婚才會把婚禮舉行的這樣急切,而有些老媽子已經開始縫製小孩的新衣。


    對於王府中發生的一切賀蘭飄隻能裝作不知道,蕭然卻對她越發的好了。他把王府中庫房的鑰匙交給賀蘭飄,每日都派人送上最新式的嫁衣、首飾讓她挑選,而他知道她愛熱鬧,每天都會不顧身體,陪著她去集市上閑逛。


    王府附近的集市檔次比較高,但他們都認識蕭然,賣的貨物也不肯收錢,讓人少了許多買東西的樂趣。賀蘭飄曾在無意中嘟囔過此事,卻沒想到蕭然把此記在了心中,帶她去了更為偏遠,卻魚龍混雜的集市。


    安城郊外的這些市集賣的不再是首飾、瓜果一類的物品,而是賣鷹的殘骸、璞玉等奇奇怪怪,價值不一的東西,而這裏的叫賣聲、爭吵聲也是震耳欲聾。在這裏,白衣勝雪的蕭然顯得極為突兀。就算穿著最樸素的衣衫,但他還是高潔的讓人一眼就看出不屬於這個紛亂的市集,飄然若仙。


    賀蘭飄很喜歡這裏賣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卻隻擔心蕭然為了遷就她受委屈。她每走一步路就擔憂的望著他的長袍,生怕他潔白的衣袍上染上塵土,但蕭然卻大步向前,走的是不管不顧。


    “蕭然,我也有些累了,我們還是迴府吧。”


    “可你不是想買個金鈴給小灰玩嗎?”


    “這裏太亂,不適合你。”


    “無妨。”


    雖然蕭然並不介意,但賀蘭飄望著這樣高雅的王爺就被他帶到了討價還價的市集,怎麽看怎麽覺得不匹配。她勸不走蕭然,隻得拉著他的手別扭的逛著,卻在一個攤子前發現一個很是古樸可愛的金鈴。她把金鈴握在手中,想象著小灰帶著它的樣子,越想越喜歡,忍不住問攤主:“這鈴鐺要多少錢?”


    “黃金百兩。”那攤主開始獅子大開口。


    “胡說!就算它是古董,也隻值十兩黃金罷了,怎麽會要那麽貴?你就十兩黃金賣我吧。”


    “這可不行。”攤主搖頭,堅決的說:“這是從以前的皇後陪葬的陵墓中偷出來的稀世奇珍,絕對值這個價。你不願買的話就走開,自然有要買的人。”


    “這個是陪葬品?”賀蘭飄神色一變。


    糟糕!吹的太厲害,卻沒想到姑娘家都是害怕陪葬品!真是倒黴!


    那攤主觀察賀蘭飄的神色,隻得她有所忌諱,心中暗暗叫苦,隻得硬著頭皮,故作豪邁的說:“不錯!但姑娘放心,我們盜亦有道,沒有毀人墓穴,這金鈴也做了專門的清理。看你誠心要的份上,我就要九十兩黃金,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優惠啊。”


    “還是太貴了。”


    賀蘭飄真心喜歡這鈴鐺,可一方麵忌憚它是陪葬品,另一方麵覺得價錢太貴,隻得轉過身去準備迴府。沒想到,蕭然愛憐的摸摸她的頭,柔聲說:“可是喜歡這鈴鐺?”


    “一般。”


    “那我買了送你就是。”


    “我不要!它太貴了,有錢也不能這樣燒啊!”


    “尚未過門就開始精打細算了嗎?”蕭然似笑非笑的說:“你放心就是。攤主,我出這個數。”


    蕭然伸出了一根潔白修長的手指,賀蘭飄看了,猜不透蕭然的用意,而那攤主笑道:“這位公子出手果然大方。可是,我方才已經說了給這位姑娘折扣,便不會要一百兩黃金。九十兩即可。”


    蕭然微笑不語。


    “難道……公子的意思是黃金十兩?”那攤主冷汗直流。


    蕭然還是微笑不語。


    “公子,這樣太不厚道了吧!這可是古董,可是上好的金器,萬不是那些仿造的贗品!公子,再加錢,十兩黃金我是萬萬賣不得的。”


    “十個銅板。”蕭然微微一笑,語出驚人。


    “這位公子是找我尋開心的吧!”攤主終於憤怒了。


    他很想把桌子一掀,表示自己的憤怒,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位用布蒙眼看不清麵容的白衣公子還是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霸氣與尊崇,讓他不敢太過放肆。蕭然沒有理會攤主的不敬,不動聲色的摸著麵前的金鈴,掂掂它的分量,淡淡的說:“若是贗品,我還願意出十兩黃金,畢竟這是你們細心仿造的——但若是真品,你們毀人墓穴、拿人的陪葬,做出如此傷陰德之事還想要報酬?我若想辦你,你信不信官府立馬把你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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