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鳳擎軒卻是半點反應也沒有,陷入了昏迷。


    蘅碧汐眉頭擰了起來,荒郊野嶺,鳳擎軒這樣昏迷,可不是什麽好事,沒有溫度,即使是春天,夜深露重,也會著涼。


    脫下身上的外袍,給鳳擎軒披了上去。


    “等我。”


    蘅碧汐歎了口氣,往洞裏走去,現在,必須要找點東西起火,順帶看看山洞裏,有沒有能通向下山的小路。


    山洞漆黑,加上不透光,蘅碧汐摸著牆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


    不記得走了多久,隻覺得頂著無邊的黑暗,那種不安和恐慌,繚繞了渾身的經脈。


    洞口的路越來越窄,越來越崎嶇,幸虧走的比較慢,不然,很容易被凹凸不平的地麵,踩空摔倒。


    蘅碧汐的背後,已被緊張的汗,濕透。


    不記得走了多久,隻覺得那種緊繃和咬牙的感覺,持續了太久,連腿,都有些疲軟了。


    好在的是,洞裏開始有光亮,路口開始寬闊了起來。


    這意味著,有出口!


    蘅碧汐大喜過望,從來沒想過,堅持的背後,真的可以有希望,她原本,隻是死馬當活馬醫,賭一把。


    走出洞口那一刻,蘅碧汐從來沒有覺得,活著看到光明,是這般幸福的事情。


    眼前不遠處,有一個小村落,仿佛是世外桃源般,蘅碧汐看著看著,忍不住心生向往。


    等鳳擎軒醒來,可以去村裏看看呢。


    想起鳳擎軒,蘅碧汐皺起眉頭,張望了一會兒,眼睛一亮。


    周圍有許多的樹枝,撿起來,可以生火。


    然而,等蘅碧汐撿好樹枝,摸著牆壁迴到鳳擎軒身邊時,鳳擎軒渾身發紅,燙的驚人。


    “真是禍不單行,居然發燒了。”


    蘅碧汐歎了口氣,眼下,隻能先把鳳擎軒帶到村子裏,找村民幫忙治療了。


    把蓋在鳳擎軒身上的外袍拿起來,撕成一條條,綁成一根布繩,再把鳳擎軒綁在自己的背上,沉重的鳳擎軒,差點把蘅碧汐的腰給壓斷了。


    咬著一口氣,蘅碧汐艱難的一步一步,摸著牆壁,往出口而去。


    一個時辰後,蘅碧汐隱瞞身份,帶著高燒不退的鳳擎軒進了村子,村民很熱情,主動找了村裏的大夫幫鳳擎軒看診。


    兩日後,鳳擎軒在蘅碧汐的照料之下,終於是醒了過來,看著蘅碧汐在門外曬衣服,胸口微暖。


    蘅碧汐畢竟嬌生慣養慣了,把衣服晾好後,就在榻上休息,看到鳳擎軒醒來,吃了一驚,“你醒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鳳擎軒搖搖頭,目光溫柔,“我沒事,這裏是?”


    “一個世外桃源。”蘅碧汐爬上榻一趟,長長的舒了口氣。


    不一會兒,便沉沉的睡著。


    鳳擎軒望著榻上的蘅碧汐,輕輕地下床,穿好衣服,含笑去了廚房。


    她這麽辛苦,自己,也應該做點什麽。


    在廚房東張西望了許久,鳳擎軒決定,做頓飯應該很簡單。


    然而,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殘忍的。


    眼看著鍋裏的火越來越大,鳳擎軒又是挫敗又是無奈。


    房間裏,榻上的蘅碧汐被嗆醒,睜開眼,發現床上空空如也,忍不住一驚。


    等蘅碧汐趕到廚房的時候,鳳擎軒端著一盤黑不溜丟的炒雞蛋,灰頭土臉的朝蘅碧汐一笑,那一刻,就好像太陽照進了心裏最灰暗的地方,蘅碧汐莫名的覺得眼眶發酸。


    “阿蘅,你可以,教我做飯嗎?”聲音溫煦,像極了春風吹來。


    蘅碧汐點頭,開始指導鳳擎軒如何正確的倒油,放材料,翻炒,調味。


    可惜,鳳擎軒似乎天生就和廚房無緣,不是鍋裏起火了,就是東西糊了,鳳擎軒拿著鍋鏟整個人都傻了,“阿蘅,似乎,我的確學不來呢。”


    蘅碧汐也不意外,男子本就不是主內的料子,何況,鳳擎軒還是養尊處優的皇族呢。


    “別學了,你若想幫我點什麽,可以試試洗衣曬衣,打掃屋子。”


    鳳擎軒深深地望著蘅碧汐,“阿蘅,你還愛著我,對嗎?”


    蘅碧汐一僵,隨即低下了頭,自己其實還是一直深愛著鳳擎軒,不然,也不會救他。


    可是,知道是一迴事,坦白,是另一迴事。


    “答案,不重要。”


    抬起頭,蘅碧汐直視鳳擎軒的眸子,表情釋懷。


    “這個村子隔世隱居,不如,我們就在這裏,一直生活下去。”鳳擎軒話鋒一轉,語氣認真。


    蘅碧汐一愣,他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大楚的江山,他不要了?他千辛萬苦的籌謀,放棄了?


    “不要總是和我說這些不現實的事情,你是大楚的皇帝,這是鐵一般的事實。”蘅碧汐轉身離開,也不等鳳擎軒解釋,或者,她也害怕,他解釋。


    現在,她再也經不起任何的所謂的承諾了。


    鳳擎軒望著蘅碧汐的背影,目光裏難掩落寞。


    她,終歸還是不信他。


    今日,是村子裏的女兒節,所有的村民,都會集中在村口,舉辦篝火晚會。


    成年的女兒,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兒郎,就把手中父母釀了十五年的酒,遞給兒郎,如果兒郎喝了,就是要娶女兒的意思。


    所以,傍晚已來臨,村子裏就熱鬧的不行。


    蘅碧汐望著那些年輕純真的女子們,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可曾經,已過去那麽久,那麽遠,再也想不起來了。


    蘅碧汐滿懷心事的走到村口,隻見成年的女兒們,各抱著一壺酒,圍成一圈,跳起了舞。


    “晚香落花丘,樹下陳釀一壇女兒酒,五彩丹青釉,壺上雕百戲錯金鏤,月兒上梢頭,河邊不見童兒抓蝌蚪,水中銀彎鉤,勾不住橋頭烏蓬舟。”


    蘅碧汐尋了個空地,就地而席。


    “你在船尾唱的歌謠,我聽過多少在船頭,河道裏的迴憶悠悠,釀成了一壺酒,呡溫醇一絲入喉,如年少再從頭。”


    鳳擎軒遠遠走來,輕輕坐在了蘅碧汐的身邊。


    “明媚的春色裏,搖曳著豆蔻,當時嫁衣紅袖,暖轎裏幾迴眸,見白發互攙挽,凝望在巷口,河邊彩繡樓,素手把金針絲線穿紅綢。”


    兩人心不在焉的看著少女們的歌舞,溫暖的篝火映在彼此的臉上,卻照不亮兩人的心事。


    “並結相思扣,襦裙外一雙小斑鳩,窗外銀沙洲,天上澄清河漢泛星鬥,牆邊銅刻漏,漏走了似水幾度秋,你在床邊唱的歌謠,我聽過多少在床頭。”


    不一會兒,村裏的兒郎各自和心儀的女兒跳起了舞,喝起了酒,熱鬧溫暖,不過如此。


    “搖籃裏的甜夢悠悠,釀成了一壺酒,呡溫醇一絲入喉,如年少再從頭,明媚的春色裏,搖曳著豆蔻。當時嫁衣紅袖,暖轎裏幾迴眸,見白發互攙挽,凝望在巷口。”


    蘅碧汐深深地吸了口氣,空氣裏滿是酒香,女兒香,還有,春天特有的花香。


    酒的熏香,女兒的芳香,春天的甜香,柔和一體,讓人十分放鬆。


    “拾一片落葉,仰望新舊交疊,嫩綠自梢頭,微微微微露臉,被清風忽略,花開得猶豫不決,獨徘徊,等你,等你,等你的一切,灑一地,斑駁陽光穿過新葉。”


    蘅碧汐站了起來,朝旁邊的村民討了壺酒,一開壇,酒香醉人。


    鳳擎軒瞧見,很是豔羨。


    旁邊的婦人瞧見,忍不住笑著遞給了鳳擎軒一壺。


    鳳擎軒有些靦腆的接過,禮貌的頜了頜首。


    “心事空流轉,思念漸漸傾斜,草長鶯飛,慰籍孤單的殘雪,放開手,讓寒冷膽怯,日高懸風拂麵,留下絲絲溫暖,別辜負眼前季節,花躊躇柳輕歎,敢問情何以堪?”


    蘅碧汐眯起眼睛,大口的灌著酒,若能讓這酒,把心醉了,也是好事。


    “徒傷悲青春年月,春知曉夢,不覺恰似你我那年,不經事卻說離別,燕歸來鶯語亂,誰在歌詠春天,眼清澈笑容無邪。”


    鳳擎軒見蘅碧汐這般牛飲,感歎浪費,如此好的酒,不慢慢嚐,是嚐不出那種美妙的滋味的。


    “許一個心願,忘記憂傷情節,閉上眼,合十雙手默默叨念,陽光映在眼瞼,我不再拒絕,暖暖的,暖暖的,補心裏空缺。”


    酒壇見空,蘅碧汐悵然若失的放下酒壺,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酒壺,抬頭一看,鳳擎軒正用溫柔的目光,在看著自己。


    蘅碧汐抿了抿唇,接過酒壺,又是一頓咕嚕咕嚕。


    “雲淡淡,天很藍,思緒慢慢走遠,春光細細流淌,幸福漫過指尖,是誰在看風景,她又被誰看見,誰轉身微微笑,誰的心事釋然,是誰在歌詠春天?”


    鳳擎軒安靜的陪著蘅碧汐,也不說話,有時候,安靜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天色越來越濃,晚會也逐漸落幕。


    鳳擎軒扶著醉醺醺的蘅碧汐,慢慢的往迴走。


    沒有星星,晚風依然香甜。


    “你…你幹嘛扶著我!我…我沒醉!你…你鬆開!”蘅碧汐左搖右晃的推開鳳擎軒,眉頭蹙起。


    鳳擎軒忍不住開口道,“你醉了,乖,迴家。”


    “唔…我…我沒醉……家,哪裏才是家?”蘅碧汐停下腳步,蹲了下來。


    鳳擎軒心疼的扶起蘅碧汐,吻了上去,“有你,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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