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當頭,南苑地處陰涼,風來不斷,因此避免了酷暑的悶熱和烘烤,但西苑和北苑卻不一樣了,兩地兒是熱的人坐立不安,即使有冰塊驅熱,卻也還是不夠。


    公孫宇煩躁的來迴踱步,手裏的孔雀尾羽扇搖個不停。


    方嬤嬤皺了皺眉,忍不住開口道,“公子,你走的老奴頭都暈了,消停一會兒可好?”


    “方嬤嬤,你就不覺得熱嗎?”公孫宇抓耳撓腮,麵色潮紅。以前在玉國哪有這樣煎熬過!玉國四季如春,氣溫宜人,哪像大楚的夏天,簡直能把人給烤熟了!


    方嬤嬤想了想,提議道,“公子若覺得難受,不妨去趟南苑,老奴聽說,南苑十分涼爽。”


    公孫宇聞言,十分心動,但一想起呂然也在南苑,頓時就猶豫了,“方嬤嬤,你是不知,我和那呂然啊,八字不合,一見麵準出事兒!”


    方嬤嬤不解,疑惑的望著公孫宇,“怎麽會呢?呂然公子瞧著是個寡言少語的,不像是會挑事的。”


    公孫宇煩躁的搖著扇子,站在冰桶旁邊,恨不得能將身上的熱氣,全部消除掉,“也不是說他這個人不好相與。”


    方嬤嬤難得一改平日裏的嚴厲,溫和的鼓勵道,“既然如此,公子應當多和呂然公子來往才是,老奴瞧著,是個重情義的。”


    公孫宇手裏的扇子慢了下來,漂亮的瞳仁略微迷茫了一會兒,其實仔細想想,呂然和墨葶,倒是有不少的相同之處,話雖然少,卻十分簡單,不拐彎,而且武功高強,氣質偏冷。


    忍不住摸了摸掛在腰上的荷包,公孫宇露出幾分釋然的笑,“嬤嬤說的是,這就去南苑乘涼去,唔,嬤嬤挑上幾個見麵禮。”


    方嬤嬤的目光落在公孫宇的荷包上,神色冷了幾分,連帶著聲音都恢複了平日的嚴厲,“是,公子。”


    公孫宇陷入自己的甜蜜幻想中,沒有察覺到方嬤嬤的不對勁。


    巧合的是,公孫宇帶著方嬤嬤才走出南苑沒多久,就遇上了郭品先和他的貼身丫鬟平湖。


    “公孫公子這是要出門?”郭品先看了眼方嬤嬤手裏捧著的禮盒,儒雅的問道。


    公孫宇見不得郭品先這幅裝模作樣又摸不著心思的表情,敷衍的搖頭,“你若有本事,盡管試試出門,我這是去南苑乘涼去。”


    郭品先眸子彎了彎,連同手裏的折扇也不自覺的停頓了下,“如此一來,實在是巧,我也是去那南苑乘涼,既然順路,一起罷?”


    公孫宇不在意的點頭,自顧自的往前走,方嬤嬤有些歉意的朝郭品先笑了笑,跟上。


    郭品先站在原地合上了折扇,看不清神色。


    直到丫鬟平湖輕柔的開口提醒,“公子,公子?”


    郭品先這才打開了折扇,玉樹臨風的快步跟上。


    平湖邁著小碎步緊緊跟著,低垂著臻首,神色裏多了幾分猜疑。


    待二人來到南苑,恰好是呂然和景謄在切磋劍術的時候。


    席遇看到公孫宇有些意外,原以為經過上迴的事情後,公孫宇應該是不會再來南苑才是。


    不過如今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公孫公子,郭公子,請坐。”


    公孫宇朝席遇友好的笑了笑,便坐了下來,平心而論,他不討厭席遇,反而覺得此人目光磊落坦蕩,是個值得深交的。


    郭品先朝席遇作了一揖,十分得體的落座。


    這一幕落在公孫宇眼裏,四個字:裝模作樣。


    呂然和景謄雖在切磋,但,習武之人,向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見有客人而來,也就早早地結束了切磋。


    隻是,兩人和席遇一樣意外,公孫宇的到來,多少有些,不符合邏輯。


    呂然的貼身丫鬟當歸遞上用冰水泡過的手帕,呂然接過擦了擦臉上的汗後,朝公孫宇和郭品先抱了抱拳,“想必是來乘涼的罷?聽聞北苑和西苑十分酷熱。”


    公孫宇多少有些尷尬,沒作聲。


    倒是郭品先十分自來熟的開口,“是啊,所以才突然來拜訪,吹吹南苑涼爽的風。”


    呂然淡淡的點點頭,沒接話,他本就寡言少語,眾人也沒放心上。


    景謄接過貼身丫鬟秋葵遞來的糖水,一股腦的喝下去,神清氣爽道,“既然大夥兒都來了,不如做些小遊戲,如何?”


    公孫宇生性貪玩,一聽就十分讚同,“好呀,但,玩什麽?”


    景謄想了想,吟詩作對雖風雅,但呂然和自己都說善武,對文實在是不擅長,況且也不清楚另外三人的文學涵養如何,若是都不好,那吟詩作對就顯得十分不合適了。


    “不如,猜心如何?”


    公孫宇不解,忙追問,“何為猜心?”


    郭品先眯了眯眼睛,這個遊戲,正中下懷啊!


    呂然不負眾望的皺起了眉頭,他話少,頭腦也相對簡單,這猜心,一看就不適合他。


    景謄很有耐心的解釋道,“猜心這個遊戲,在風國十分盛行,便是投擲色子,如投到點數一,便是勝者,勝者可以指定在場敗者問一個問題,被指定的敗者必須如實迴答,若被其他敗者質疑,勝者有權要求敗者去做一件事。除了點數一外,其他點數,都屬於敗。”


    眾人一聽,都覺得這個遊戲甚好,完全是靠運氣,而且相對比較輕鬆。


    呂然難得的露出幾分期待道,“如此,那馬上開始罷!”


    景謄點點頭,從隨身攜帶的荷包裏,掏出一顆色子,放在石桌上。


    席遇一馬當先,捏起色子笑道,“既然如此,那麽,我先,如何?”


    眾人沒有異議,倒是公孫宇,眼珠子一轉,提議,“不如,讓幾個丫鬟和我嬤嬤也一起加入如何?人多才好玩。”


    呂然十分讚同,他向來是個沒什麽架子的人,對待下屬也十分的寬厚。


    其他人一聽,無傷大雅,倒也可以。


    “那麽,從我開始,順時針往下,沒問題吧?”席遇提醒道。


    公孫宇有些不滿席遇的墨跡,催促道,“快點!”


    席遇無奈的笑了笑,色子一落,在石桌上轉了轉,點數三,眾人竊喜。


    席遇的貼身丫鬟流夢捏起色子,靦腆的一投,點數五。


    景謄接過色子,輕輕一投,點數六。


    秋葵二,呂然四,當歸三,公孫宇六,方嬤嬤五,平湖三。


    輪到最後的郭品先時,眾人都十分緊張了。


    公孫宇有股不好的預感,果然,郭品先落下的色子在石桌上轉了很久,停下來後,赫然就是一。


    眾人有些失落,但馬上開始緊張起來,郭品先心思最深,誰被他問可都不是什麽好事。


    郭品先施施然的朝眾人溫和一笑,頓時眾人都覺得莫名的背後發涼。


    尤其是公孫宇,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上去,別被郭品先指定才好。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用,因為郭品先修長的食指,準確無誤的指向了公孫宇。


    眾人鬆了口氣的同時,幸災樂禍的望著麵色鐵青的公孫宇。


    “咳咳,公孫公子,有禮了。”郭品先儒雅的頜首道。


    公孫宇沒好氣的瞪了郭品先一眼,“我瞧著你無禮的很。”


    郭品先也不生氣,緩慢的搖著手裏的折扇道,“我要問的問題是,公孫公子喜歡的人,叫什麽名字。”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起哄了起來。


    公孫宇麵色一紅,隨即大怒,這郭品先好算計!明知道他喜歡的是墨葶,不能說出來,免得被人誤會,可他倒好,偏偏就故意戳他傷口!


    方嬤嬤的垂著眼簾,藏在袖子裏的手,不自覺的握緊了起來。


    所有人都看出了公孫宇的為難和怒氣,但卻不明白,這個問題雖然曖昧,但其實算不上是什麽了不起的問題,為何,公孫宇會氣成這個模樣?


    郭品先見公孫宇咬牙切齒的瞪著自己,好整以暇道,“公孫公子,請迴答。”


    公孫宇粗著脖子翻了個白眼,“直接懲罰我吧,我拒絕迴答。”


    方嬤嬤的眸子暗淡了下來,郭品先似乎就等著公孫宇說這句話一般,半點也不意外道,“如此,那麽,請公孫先生打扮成女子,跳一段舞來觀賞觀賞!”


    公孫宇猛地一拍石桌,站了起來,麵容扭曲道,“好啊,你就在這等著了是吧!”


    嗚嗚嗚,好疼,剛剛他太用力了,手掌都麻了。


    郭品先不溫不火的笑的十分無恥,“呀,被公孫公子識破了呢,快去換裝吧,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呀!”


    公孫宇深深地吸了口氣,怒氣衝衝的進了房間,門窗緊閉的折騰了起來。


    外邊眾人一邊等一邊猜測,換裝出來的公孫宇,該是何等模樣。


    方嬤嬤十分的沉默,眾人也沒放心上,畢竟方嬤嬤年紀很大,又是個十分刻板的人,自然對這種懲罰十分不滿,隻是礙於身份不好開口罷了。


    一刻鍾後,公孫宇不負眾望的出現了。


    一襲碧綠嫩青漸變的舞衣,烏黑的青絲綰成簡單的靈蛇髻,斜插了三根白玉簪子,妝容雖淡,卻美得讓人心驚。


    呂然手裏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好在是木杯,不刺耳,雖然唐突,卻不讓人難受。


    方嬤嬤目瞪口呆的望著公孫宇,很顯然,公孫宇會乖乖打扮,實在超出了她的預料,原以為,以公孫宇心裏的驕傲,定會把自己弄得很不像女子才是。


    方嬤嬤皺起了眉頭,公孫宇察言觀色的安慰道,“嬤嬤莫要生氣,君子說話算話,不然,傳出去,他人嘲笑的不隻是我公孫宇,還有公孫一族,甚至整個玉國的信譽。”


    方嬤嬤的眉頭鬆了下來,聲音聽不出息怒,“既然如此,公子小心些,莫要踩到裙擺。”


    公孫宇見方嬤嬤沒有生氣,心中鬆了口氣,隨即狠狠地瞪了郭品先一眼,“聽聞郭公子琴藝極好,這舞蹈沒有琴音實在是單薄的很,還請郭公子撫琴。”


    郭品先麵色一僵,這該死的公孫宇,怎麽知曉自己什麽都強,偏偏就是古琴學的一竅不通,幾乎可以說是,沒有一個音在調子上。


    席遇見郭品先麵色難看,當下就猜出了彎道,忙和稀泥道,“不如這樣,我的玉笛吹得還算悅耳,不如我來為公孫公子伴奏可好?”


    公孫宇對席遇有好感,既然席遇出麵,也不好駁了去,當下也就點頭了。


    “既然公孫公子身著綠色舞衣,便奏詩經·綠衣,如何?”景謄笑著提議道。


    席遇和公孫宇有些意外,隨即異口同聲道,“正有此意。”


    玉笛清越而奏,公孫宇緩緩地舞了起來,和眾人想象的不同,公孫宇舞的極其陽剛,十分霸道。


    “我著綠衣兮,綠衣兮黃裏,子規啼,仿若朱砂字字泣,從此孤身天地何所依?君不見,離人淚幾滴。”


    郭品先忍不住低低的吟了起來,原綠衣舞是十分柔軟淒婉的,可公孫宇卻硬生生的舞出了霸道的決絕和剛陽的愁痛。


    “我著綠衣兮,綠衣兮黃裏,桃花倚,橫笛聲聲弄春意,問君究竟何事輕別離?終不聞,清商碎滿地。”


    呂然雖是武人,但詩經卻是家喻戶曉的,他自當不例外,何況是盛名在外的綠衣舞。


    “我織綠衣兮,衣成無人寄,春秋替,又逢一夜闌珊雨,問君究竟何事輕別離?尺素絕,便已信難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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