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孫太後敲木魚的手頓住,一旁的心腹嬤嬤也住了口。


    酷似鳳擎軒的鳳眼微微一冷,如冰的冷哼驚得周遭的宮娥不自覺的屏息凝神,“看來哀家這幾個月以來,是太放縱皇兒了!”


    心腹嬤嬤心驚的望著孫太後,“太後娘娘,這……”


    孫太後冷笑道,“哀家絕不容許,她坐上這個後位!”


    此時正往天牢走去的蘅碧汐,右眼劇烈的跳了起來,忍不住蹙眉,停下了腳步,小桂子見狀,忙擔憂道,“主子可是身體不適?”


    蘅碧汐搖搖頭,望著陰暗潮濕,腐爛發黴混著隱隱約約血腥氣的天牢,若有所思道,“本宮隻是覺得這些日子,太順利了,反而有些古怪呢。”


    小桂子不解的抓抓腦袋,“主子莫要想多了,過幾日皇上便下旨封後了,這可是大喜事呢。”


    “不過隻是計劃的剛開始罷了,走吧,再不去可就趕不上看皇後的最後一眼了。”蘅碧汐聲音極淡。


    皇後麵容憔悴,渾身邋遢的呆坐著,一看見貴氣華美的蘅碧汐走來,不由得眼睛一厲,“賤人,你是來看本宮笑話的是不是!”


    蘅碧汐聞言皺了皺眉頭,無可奈何道,“皇後姐姐這是怎麽了,妹妹好心來看姐姐最後一麵,想來姐姐在後位多年,大限快到之時,若是沒有半個人來送送,難免淒涼悲慘,妹妹一番好意,姐姐怎能這般誤會呢?”


    皇後被蘅碧汐夾冰帶刺的言辭激怒,怨毒的尖聲叫道,“放肆!本宮是皇後!你是皇貴妃又如何!還不是個妾!你一輩子都隻能是個妾!給本宮滾!”


    蘅碧汐目光一冷,渾身上下散發著逼人的淩厲,“再過半個時辰,你便是永遠的皇後了,你這一輩子,都沒辦法生出真正的嫡子,你也沒辦法登上太後的寶座,皇後,你可要記住了,你隻能是皇後。”


    “你!你!賤人!”皇後氣的一口血噎在喉嚨,為了尊嚴,死都不能讓這口血吐出來。


    蘅碧汐忍不住嘖嘖歎道,“皇後姐姐,你這修養也是驚豔了妹妹,想當年,皇後姐姐才氣逼人,字字珠璣,怎如今竟像市井潑婦一般?幸虧皇上不在這,不然,看到姐姐這番模樣,得多失望多諷刺啊。”


    見蘅碧汐提及鳳擎軒,皇後就像被潑了一身火油,騰騰的燒了起來,“閉嘴!閉嘴!啊!”皇後捧著腦袋,歇斯底裏的叫了起來,從第一次見到鳳擎軒到如今這般慘狀,死去的孩子,絕望的愛戀,瞬間擊潰了皇後最後一絲理智,像個絕望到極致的困獸,發出撕裂的吼叫,淒厲的讓人驚悚。


    小桂子被嚇得忍不住一個哆嗦,渾身發涼,戰戰兢兢的看了眼麵色突然變得複雜的蘅碧汐,咽了口唾沫,“主…主子,這…皇後娘娘…怕是瘋了。”


    蘅碧汐卻是淡淡的開口,“打開這牢門。”


    獄卒們和小桂子猛地一驚,古怪的看著蘅碧汐,這皇後娘娘顯然是瘋了,淑皇貴妃這要是進去,出了點什麽意外,他們有幾個腦袋掉啊?


    “開門!”蘅碧汐語氣一冷,嚇得獄卒二話不說,打開了牢門,小桂子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皇後見蘅碧汐進來,眼裏迸發的恨意更甚,可不知為何,她看著蘅碧汐臉上的神情,卻硬是半分動作都不敢。


    蘅碧汐輕輕靠近皇後,強大的氣場壓得皇後不由自主的唿吸急促起來,耳邊被蘅碧汐的嘴巴貼的很緊,聲音極低,“你恨不恨他?你放心,不管你恨不恨,我都恨他,我會為福嘉報仇的。”


    皇後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了下來,眼裏的驚恐,腦海裏還環繞著方才蘅碧汐那宛如地獄來索命的厲鬼聲音,原來,不止她一個人恨著他啊!原來他一直不知道,他如今疼寵到極點的女人恨著他,伺機報複他!


    多麽諷刺啊!哈哈哈!


    皇後流出了血淚,開始大笑了起來,笑聲裏透著極度的詭異,嘴角慢慢的流出黑色的血,蘅碧汐眼睛一緊,暗叫不好,皇後眼皮一番,倒在地上,沒了唿吸。


    獄卒們和小桂子傻眼了,皇後…皇後這是死了?


    獄卒們抬起頭,驚恐的看著手足無措的蘅碧汐,聲音顫抖:“淑皇貴妃娘娘…你…你殺了皇後娘娘……”


    小桂子最快迴過神,警告的瞪著獄卒們,厲聲道,“胡說八道什麽!皇後娘娘是服毒自盡!”


    話音剛落,門口傳來了洪亮的通報聲,“太後娘娘駕到~”


    蘅碧汐的背後一僵,小桂子也愣了,隨即慌張起來,太後娘娘這個時候過來,那是跳到水裏都洗不清的啊!雖然皇後明天被處死,但那畢竟是皇命,如今若是被人一口咬定,皇後娘娘是主子公報私仇毒死的,那後果真是……


    當孫太後進來時,眾人都傻眼了,因為太後身後赫然是一隊禁衛軍。


    蘅碧汐如果這個時候還不明白,這一切都是太後和皇後合謀算計她,那就太傻了。


    顯然小桂子也明白過來了,頓時急得滿頭大汗。


    孫太後冷冷的看著蘅碧汐,“把淑皇貴妃拿下!”


    禁衛軍們一楞,他們並不知道原來太後要抓的是蘅碧汐,誰不知蘅碧汐是皇上的心頭肉啊,拿下她還得了?


    孫太後見禁衛軍們猶豫不動,怒道,“難道哀家使不動你們了嗎!”


    蘅碧汐姿態優雅的走了出來,慢條斯理道,“臣妾參見太後娘娘,不知太後娘娘為何要讓禁衛軍拿下臣妾?”


    孫太後鳳眼一厲,冷笑道,“你倒是會裝!你蔑視皇令,毒殺皇後!哀家讓禁衛軍拿下你,你服是不服!”


    蘅碧汐驚訝的看著孫太後,不解道,“太後娘娘您誤會了,臣妾沒有毒殺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是希望自己能死的有尊嚴,不想接受明日的慘死罷了,臣妾來看皇後娘娘最後一眼,已盡了最後的情分。”


    孫太後鳳眼望向一旁瑟瑟發抖的獄卒們,慍怒道,“是這樣嗎!”


    獄卒們嚇得一抖,方才他們的確是看到蘅碧汐進去後沒多久,皇後就死了。


    而太後這般犀利的看著他們,獄卒們再也堅持不住這樣的壓迫,咬牙道,“迴太後娘娘,奴才們的確是看到淑皇貴妃娘娘進去後,皇後娘娘便死了。”


    蘅碧汐瞳仁一縮,該死!這群獄卒竟然敢睜著眼睛說瞎話!


    孫太後聞言冷笑道,“淑皇貴妃,別再做無用掙紮了,你的鬼話留著審訊的時候再說罷!來人!拿下!”


    禁衛軍們這下再也不猶豫了,淑皇貴妃娘娘可是毒殺了皇後娘娘,這件事不論真假都非同尋常,先拿下再說。


    蘅碧汐瞪著漸漸靠近的禁衛軍們,聲音宛如地獄羅刹,“你們誰敢!”


    禁衛軍們被蘅碧汐的聲音嚇住,生生的停下了腳步,為難的看了看孫太後。


    孫太後暴怒,這該死的竟敢當著她的麵問誰敢!如此不把她放在眼裏!“拿下!”


    禁衛軍們顯然被孫太後的暴怒嚇到,再也不敢停頓,上前三下兩下就把蘅碧汐手腳給綁了,關進了隔壁的牢房裏。


    小桂子從頭至尾都低垂著頭,站在獄卒們的身後,沒人看到他眼裏的狠厲和憤恨。


    孫太後居高臨下的看著被扔在牢房冰涼而肮髒地板上的蘅碧汐,嘲諷道,“這幾個月哀家一再的容忍,並不是因為懼怕你,而是哀家愛極了自己的兒子,不忍兒子傷心,可你竟敢勾結朝臣,陷害皇後,雖然皇後不是哀家的侄女,但皇後畢竟出身高貴,有強大的母族,而你,一無所有也敢肖想那後位,你這是找死!”


    蘅碧汐嘴裏被塞了布,手腳被綁而動彈不得,隻是用那雙玄冰般的眸子死死的瞪著孫太後。


    “看好淑皇貴妃,沒有哀家的命令,誰都不許把今日之事告知皇上,否則,仔細你們九族的性命!聽明白了嗎!”孫太後掃了在場的人一眼,警告道。


    “是!”眾人齊聲道。


    孫太後這才滿意的轉身離開,蘅碧汐,這次,哀家絕不會放過你。


    心腹嬤嬤們攙扶著太後離開後,獄卒們和禁衛軍們層層守著牢門,小桂子悄然的在暗處離開,蘅碧汐眼尖的發覺到後,鬆了一口氣,以小桂子的機靈,定會告知鳳擎軒來救她。


    然而直到入夜了,鳳擎軒都沒有來,蘅碧汐全身僵硬,入秋的晚上很是涼,蘅碧汐又一直都是躺在地上,便凍得嘴唇發白,渾身發抖,一股子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鳳擎軒為什麽還沒來呢?


    獄卒們見蘅碧汐凍得不成樣子,心中愧疚更甚,其實平日裏蘅碧汐待他們是極好的,打賞也是特別豐厚,可那是孫太後啊,皇帝的生母,孝字當頭,就算鳳擎軒在場,怕也是不好反駁太後之怒的,所以他們也是無可奈何啊。


    但若是蘅碧汐這樣躺下去,明日怕是會病倒了去,獄卒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獄卒首領站了出來,小心翼翼和禁衛軍領頭開口道,“大人,這淑皇貴妃娘娘畢竟還沒審訊,初秋露寒,這地板躺上一夜,怕是不行,不如,讓奴才去拿套值夜的被褥給淑皇貴妃娘娘蓋著,如何?”


    禁衛軍頭領猶豫了下,轉頭見蘅碧汐麵色蒼白,整個人輕微的顫抖著,心下一軟,說起來,淑皇貴妃娘娘真不像是會毒殺皇後的人,且不說當眾毒死皇後是愚蠢的行為,這皇後本來就要死了,她根本沒有必要多此一舉,然而孫太後那意思太明白,他們也是沒有辦法違抗的,“甚好。”


    獄卒首領鬆了口氣,連忙去拿了平日裏值夜的被褥來,打開牢門,把被褥鋪在幹燥的角落,把蘅碧汐放在被褥上,又蓋上另一張被褥,這才走了出來,鬆了口氣道,“明日得趕緊撤走才行,若是讓太後娘娘看到,恐怕又是一頓發作。”


    禁衛軍頭領讚同的點了點頭,兩人望向角落裏疲倦不堪的蘅碧汐,聲音柔和道,“娘娘莫要惱恨,奴才們也是迫於無奈,望娘娘明白,雖太後娘娘不讓奴才們出去通風報信,但皇上向來疼愛娘娘,發覺娘娘不在宮中,定會生疑,到時候定會找過來,娘娘放寬心才是。”


    蘅碧汐聞言,閉上了眼睛,其實他們說的沒錯,可讓她在意的是,小桂子明明出去通風報信了,可為什麽鳳擎軒卻還沒出現?


    事出反常必有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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