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幾乎要羊入虎口的穆大公子此刻正由著小廝開路,自個歡喜地左右探看。穆大公子自打偷偷離府,便隨著這一行將軍府軍官來此遊山玩水,準備等到自家的穆老太君消了氣,自個再迴京陪個不是。如意算盤打得賊好,穆大公子沾沾自喜。

    一眾小廝開路,穆大公子有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鄉下人,看到了吧,這就是人上人,你們一輩子也學不來。

    路上行人皆是評頭論足,有些姑娘看那簇擁中的公子長得俊俏,皆羞紅了臉,躲在雲集中竊竊私語,細數此人卓越之姿。

    穆大公子鼻子翹得老高,從這個邊遠小縣中獲得了一絲救贖。想他在京城被人稱唿草包,那是何等羞愧,如今到這小縣城上,倒是成了世人眼中的風姿卓絕的公子哥。

    一身著粗陋布衣的大膽姑娘不顧一切蹦躂到穆多侖的麵前,羞赧狀。“這位公子,不知是從何處而來,又是去到何處?”大膽姑娘攢著幾句偷學來的文縐縐的句子,裝博學。

    一幹女子怒目而視,大膽姑娘視若無睹,端洮樺躲在眾人之中看熱鬧。

    穆大公子驚訝於這裏民風開放,卻又立刻不勝在意。他熟練地打開折扇,繼續裝公子。“在下穆宇軒,從京城來,到……”穆多侖想了想,咧嘴一笑,“到美人那兒去。”

    大膽姑娘尖叫了一聲,周圍的女子咬起了手帕,端洮樺在那邊若有所思。

    一旁小廝急得滿頭大汗,這個穆大公子說三句話就會破功,到時就不好了。一小廝委婉道:“穆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盡早離去吧。”

    穆大公子正在興頭上,哪會聽他的話,笑容依舊,和風細雨。“那我們便去吟詩作畫,品味詩詞歌賦的精髓吧。”他伸手就準備攬住大膽姑娘的腰,一大群姑娘身後發出不知名的黑霧,而端洮樺突然一手握拳敲於另一手掌之上,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大膽姑娘正甜甜蜜蜜地準備依偎在穆大公子的懷中,哪料眾人卻見穆大公子眉頭一皺,隨即跳後三丈遠,手上的折扇也受驚掉落在地。小廝齊齊扶額,街道眾人瞪大雙眼。

    “你今天不會是吃了大蒜吧!嘴巴那麽臭!”穆大公子大驚失色,驚慌失措。

    大膽姑娘臉一抖,街道上刮了一陣怪風,眾人皆是呆滯,佇立在原地。

    “完了,這下又全完了,你說穆公子的‘盛名’會不會直接傳到這個邊遠小縣?”小廝在旁邊咬耳朵。

    “‘盛

    名’會不會來我不知道,我隻知道穆公子要被打了……”

    小廝說話的時間,那姑娘已經健步走來,完全沒有當時兒女姿態。她手一揚,一巴掌唿了過去。“敢說姑奶奶嘴臭?!你小子找死是吧?!方圓百裏誰沒有聽過俺何豬妹的大名!小子膽子挺大啊你,姑奶奶這就把你打得爹娘都不認識你!”

    人群中有人驚叫。“那人竟然就是何豬妹?天哪,大家保命要緊,趕快跑啊!”

    有人已經落荒而逃,腳步快如無影腳,速度堪比千裏馬。

    穆多侖俊秀公子模樣早已崩裂,被何豬妹一蹶狂掃在地,提臀壓上,上來就是一拳。“唉呀媽呀,快救命啊……”

    小廝們瞪大了瞳仁,隨即立刻上前解決這一邊倒的形式。眼下,一定要保住這穆大公子的小命啊!

    戰事猛烈,街道上的美人們都是急急提步而去,嘴裏還碎碎念道:“長得怪俊俏的,不想是個草包,真是礙了我的眼。”

    “是啊,我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無用的男人,快走快走,不要沾染了晦氣。”一幹小姐攜帶著眾眷屬憤然離去。

    自此之後,穆大公子在富水縣的‘盛名’漸漸打響。

    然而,此時,街道上這場戰事卻還是如火如荼地進行著。小廝們前仆後繼陸續而上,卻又馬上像牙簽一般被一手拎起,狂放扔擲出來。圍鬥極為激烈,那何豬妹一腳踢掉一個,一掌唿掉一個,麵容猙獰,而小廝們以人多作為優勢,像打不死的小強一般源源不息跳入重圍之中。

    端洮樺看這場亂鬥也看夠了,將最後一盒餐巾紙拿到手中,隨即將那一堆銀子好好打包,才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身上沾上的塵土,與麵攤老板作別。

    “老伯伯,下次試著提高價格,限量出售,說不定生意會更紅火呢。”端洮樺朝著麵攤老板揚起一笑,隨即大步流星地向那亂鬥場走去。

    後邊的麵攤老板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大喊道:“謝謝姑娘了!有時間來我店吃麵啊!要多少碗就給多少碗!免費!”

    “我一定會來的!”端洮樺旋踵再次道別,這才又提了提背在肩上的包裹,手拿一盒餐巾紙走向穆多侖那邊。

    而此間,穆多侖正偷偷摸摸地從一幹人等身下匍匐而出,準備趁亂逃離。半個身子好不容易突破了重圍,見到了青天白日,卻立刻被人遮擋住了陽光。

    “媽呀,又是誰啊……”穆多侖身子一抖,試探著探了探頭。上

    方,一名明眸善睞的少女身著紅衣,雖樣式粗簡,質地低劣,卻襯出她三分淘氣,七分媚氣。她發絲略短,發梢略卷,一個辮子用紅布條紮起翹於頭頂,又自然舒順落下,在風中俏皮抖動。笑顏灼灼,如傾世桃花。

    穆多侖心頭一顫,內心大唿:美人啊!頓時賊心四起,不顧自己身處險境,出言不遜。

    “這位姑娘,我們他鄉相遇便是緣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賦詞歌賦,共度良宵?別看我這般模樣,其實詩詞歌賦信手拈來,不在話下。”

    紅衣女子笑意妍妍,拉了拉肩上的包裹,抱著一個盒子,伸出一隻手,道:“好啊,我也正好有事找你。”

    然則,這端洮樺此刻的笑意其實充滿著狠毒,可是這被美人迷上的穆多侖一點知覺也沒有。

    穆多侖一呆,直接伸出了手掌,握上了那溫潤潤的手掌,雖然手掌略有粗糙,但摸起來卻極為舒服。他直覺自己見到了仙女,紅衣仙女,是上天給他的救贖啊!心頭肖想片刻,穩下心神,裝作風流寫意朗朗站起。

    誰知眼前少女渾然不知他在出賣色相,不動聲色。

    端洮樺將穆多侖拉起,便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眼前發生的一切動亂真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戲目,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將穆多侖帶走。

    她狠狠出聲,殺意盡顯。“你可要好好聽我的話,否則……”她已經想好了,如果這人喊救命,她就將他拍暈,如果他要逃,那就把他打暈,如果他視死如歸,企圖一了百了,那就一腳把他踹暈。她已經想好了,先把這家夥帶迴山寨進行全方麵的改造,讓他成為一個德智體全麵發展的好和尚!這斷桃花可是一項精細活,需要慢慢地蒸,慢慢地煮,方才有效。

    穆大公子此刻已經被端洮樺的樣貌迷得七暈八素,哪裏會聽出她語氣中的兇狠,當即點頭答應,愉悅地像隻被主人表揚的小狗。

    端洮樺眉頭一蹙,心想這草包公子真是名副其實,連反抗都不敢,果真草包。不過這也減少了她的工作量,端洮樺涼颼颼地想。

    穆大公子見端洮樺頗有深意地盯住他看了好一會,才一提包裹,向前走去,邊走邊說:“跟我走。”他雖略有疑惑,卻立刻屁顛屁顛地跟上,美滋滋地在端洮樺身後偷笑。

    小廝還與那何豬妹纏鬥,而街道邊人人自危,早已逃得不知所蹤了,自是沒有人看到一男一女一前一後向虎丘山方向走去。

    眼看已經走出了富水縣的縣轄,帶著隱隱的慌

    亂以及擔憂,穆多侖終於猶豫開口。“小姐,這位小姐,我們不是要去吟詩作畫,賦詞歌賦嗎?為何要到這麽一個荒郊野外,難道是要露宿在外,體驗一下那野炊的氛圍?這著實不錯,可是……”穆多侖怎麽會告訴端洮樺,他懼怕走夜路呢?這實在是折了一個男人的臉!

    殊不知在端洮樺的眼中,穆多侖從來沒有什麽男人的臉。

    “你一個大男人磨磨唧唧說什麽呢?是不是男的?”端洮樺嫌煩,喝道。端洮樺明明與三兄弟約好在下午申時左右集合的啊,怎麽都快酉時還不來,虧自己為了配合他們磨嘰的習慣專門晚了那麽久。

    穆多侖憋下自己後半句話,靜默不言。這個仙女妹妹似乎有點火辣?他偷偷抬起眼看了眼在他前麵的端洮樺,見她在原地站著,似乎在等些什麽,皺著眉頭,心不平氣不和的煩躁樣子。穆多侖恐怕她氣壞身子,便開口與她攀談。

    “在下姓穆名宇軒,字博然,家住京城。敢問姑娘姓甚名甚,家住何方?”

    端洮樺迴頭睨了那家夥一眼,隨即開口。“你不是叫穆多侖嗎?改什麽名字,有病。”

    穆多侖一愣,突然驚懼橫生。他立刻轉身就跑,他雖然被別人認為是草包,可是這些還是懂的,從小到大,作為將軍府的兒子,經常會被來路不明的人綁票,大多數是自己父親舊年欠的債,以前是有將軍府官兵跟著,如今自己偷跑出來,根本無人可以保護自己。懊惱後悔,暗罵自己誤信壞人,把壞人當做仙女。鉚足吃奶的勁向富水縣跑去,可奈何他平日鮮少鍛煉,跑得不快,不過跑了幾步便被身後之人踢倒在地。

    穆多侖倉皇撲地,迴身驚恐看去,那少女居高臨下地笑著,笑還是那種笑,可哪是天真爛漫,倒像是一副蛇蠍麵容。“跑?想得美!”

    作者有話要說:好了,男主是個草包對吧==

    我也覺得,所以要盡快把他變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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