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元王妃決裂之後,蕭禦便沒再迴過元王府。


    他本對元王府就沒有什麽歸屬感,如今元老王爺和謝景修都不在府裏,惟一放心不下的隻有毛毛。毛毛已交由謝景修的人來養著,況且在別人看來那不是他的寵物,是謝景修的,元王妃應該不至於對毛毛出手。


    蕭禦便在廣安堂後頭打掃出一進小院住下,百靈和二九也陪在他身邊。


    二九現在比從前更謹慎許多,蕭禦是飯食是由陸大娘單獨做的,但每日的飯食仍要親自驗過有沒有毒,才敢讓蕭禦吃。


    蕭禦舉著筷子看二九拿著根銀針挨個飯菜地試,肚子裏嘰裏咕嚕一陣響。


    “好了吧,你是不是小心過頭了。”蕭禦捂著肚子道。


    這個時代的毒物大多是□□斷腸草之類的,大名鼎鼎的鶴頂紅其實和□□是一類東西。下到食物裏量也不可能太多,隻要備好解藥並不難解。


    二九卻擰眉道:“小心駛得萬年船。你一下子得罪了元王妃和簡家,難保不會讓某些人起了殺心。明刀明槍我可保你周全,暗地裏的手段也不能不防。”


    用銀針試了半晌,又挨個菜湯嚐了嚐,二九才點頭道:“可以了,你吃吧。”


    “……全是你的口水。”


    二九臉色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卻見蕭禦隻是揶揄了幾句,便毫不介意地大吃起來。


    近三個月的形影不離,恍乎他都快忘了,這位是他主子的人……


    二九是專業保鏢,蕭禦雖然嘴上抱怨,卻也不幹涉他的行動。倒真有一次被他試出了一點問題,銀針變成了黑色,蕭禦更加不敢掉以輕心了。


    林顯的傷口因清創縫合十分及時,又有羅太醫獨家研製的傷藥敷包,因此恢複十分良好。開頭兩天也發了熱,羅周兩位太醫和秦老大夫不眠不休地照料了三天,林顯也終於度過難關。


    因為蕭禦對自己的醫術毫無藏私,羅太醫也不隱瞞自己的獨門秘方,詳細地寫了下來拿給蕭禦參詳。


    羅太醫的方子是專為外傷而製,外敷內用雙管其下。蕭禦對著方子上的藥草查了查醫書,成分藥草的主要效用多是抗菌抗感染和增強人體抵抗力,不由得對羅太醫刮目相看。


    這樣的老大夫也許並不能像西醫科學那樣清楚地理解藥方作用的原理,但是數十年行醫的寶貴經驗使他們擁有著自成一套的理論,並且在千百次實踐的錘煉當中不斷完善,最終成為一套絕對經得起實踐考驗的可靠體係。


    所以即便在現代時也有人說最傳統的中醫帶徒方式才是最適合培養優秀中醫的教育方式,這是一代代寶貴經驗的傳遞和積累,不是僅靠書本能夠完成的。


    林顯在眾人的悉心照料之下,五天之後便漸漸清醒過來。


    秦小大夫拆開他腿上包紮的紗布,蕭禦坐在床邊,仔細給他檢查了一番。


    傷口看上去仍舊十分可怖,但是沒有感染跡象,有些部位已經開始長出新的血肉來。


    “好,恢複得不錯。”蕭禦笑著頭,又抓過林顯的手腕,用他跟著秦老大夫學習的粗淺技術把了把脈。


    “寸關尺三部脈皆無力,還是有些氣血兩虛。”蕭禦道,又看向秦小大夫,“讓秦老大夫給開些補身子的藥膳吧,讓陸大娘天天做給林將軍吃,還是得好好補補。”


    秦小大夫應著,林顯卻已經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前些天他昏迷著無知無覺,如今他已經清醒過來,還似這般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他又傷在那種私密的地方……


    “鳳大夫,在下已經大好了,哪敢再勞煩鳳大夫屈尊,在下實在惶恐。”林顯紅著臉道,“讓蕭副統領去在下府上找幾個小廝來照料即可。”


    廣安堂的鳳大夫是元王世子謝景修的妻子,這麽大的八卦他還是知道的。


    即便眼前這人怎麽看都是一個初初長開的俊秀少年……


    蕭禦本以為林顯如此少年英才,應該是跟謝世子差不多的人,沒想到他比謝世子老實多了。


    人家是真守禮法的傳統紳士,謝世子那都是流於表麵的。表麵上跟你授受不親恪已守禮,轉頭就把人強娶迴家了。


    蕭禦笑道:“林將軍不用有什麽壓力。大夫麵前百無禁忌,生死之前更無大事。你好好養傷就是,早點康複是正經。”


    林顯見他如此灑脫,又覺自己的扭捏作態反倒是對別人的輕視了。


    蕭禦讓開地方,秦小大夫上前給他換藥,重新包紮,蕭禦見左右無事,他在這裏站著林顯又萬分不自在,便抬腳朝外走去。


    剛走到遊廊上,一股惡心突然從胃部直衝而上,胃裏毫無預警地翻騰起來。


    蕭禦臉色一白,捂著嘴跑到園子一角,張嘴幹嘔起來,額上很快布滿一層冷汗。


    正在院子裏曬草藥的百靈和陸容容見狀嚇了一跳,忙跑過來將蕭禦團團圍住。


    “公子,公子你怎麽了?”


    “師父,您吃壞肚子啦?百靈快把秦老大夫找來。”


    百靈慌忙跑去找秦老大夫,陸容容扶著蕭禦往房裏走去。


    蕭禦吐出來之後已經舒服多了,扭頭道:“我沒事,不用那麽興師動眾的。”


    陸容容不管,一徑地半扶半推地把他往房裏帶,進了房就按到榻上,道:“師父自己是大夫,怎麽能這麽想呢。趕緊坐下,讓秦老大夫好好給您把把脈。”


    不多時秦老大夫就慌慌張張地趕來了,後麵還跟了一堆人,秦竟二九等人都緊張地看著秦老大夫給他把脈。


    蕭禦倚在榻上,無奈地道:“估計就是腸胃不調,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秦老大夫仔細地按著他的脈膊,先時有些疑惑,又換了隻手來把脈。秦老大夫從未在把脈上花過這麽長的時間,麵色卻漸漸沉了下去,眉頭越皺越緊,一臉嚴肅凝重。


    蕭禦心裏一咯噔,忙開口道:“秦老大夫,到底怎麽了?您這個臉色怪嚇人的。”


    秦老大夫抬起頭,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敢問世子妃,近日可有痰飲、食滯、實熱等證?”


    蕭禦搖了搖頭:“沒有啊。”


    秦老大夫突然站起身來,轉身朝外走去。


    蕭禦嚇了一跳,忙出聲叫住他。


    “秦老大夫,到底怎麽了?您就直說吧,我也是大夫,不用瞞著我。”


    秦老大夫頓住腳步,一臉複雜地轉迴身來。


    二九和秦竟見他這樣,頓時也提起一顆心來。


    “世子妃,您沒有生病……”秦老大夫糾結了半天,才緩緩地開口道。


    蕭禦頓時鬆了一口氣,二九和秦竟也放下心來。


    秦老大夫接著道:“您這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蕭禦:“……”他忍不住想笑,不敢置信地掏了掏耳朵,“什麽,有什麽了?”


    秦老大夫歎了一口氣,澀然道:“世子妃,您沒有生病。您這是喜脈,大概隻有一個多月。”


    隻有兩個字實在微妙。謝世子離開已經有三個月了,可世子妃卻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這還能是怎麽迴事?!


    不等蕭禦說什麽,站在屋門邊上的二九等人異口同聲地失聲叫道:“什麽?!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二九漲紅了臉叫道。


    蕭禦倒沒有他們那麽義憤填膺,他隻是有些想笑。


    “我?我懷孕了?”他指著自己,忍俊不禁。


    秦老大夫恨恨跺腳:“鳳大夫,你還笑?你想沒想過這件事到底如何了結?”


    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謝世子如果知道了,世子妃焉有命活?!


    蕭禦咳了兩聲,連連擺手笑道:“好好,我不笑就是了。秦老大夫您別擔心,沒事的。”


    他到現在純潔魔法師一個,上哪兒懷孕去啊?!就算跟謝世子好過了,他也沒那功能啊。


    其他人卻顯然沒有那麽輕鬆,個個如臨大敵。百靈一臉天塌下來的表情,半晌迴不過神來。


    “怎……怎麽可能呢?是誰?是誰的?”


    二九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百靈摸著被揍的地方,半天沒反應過來。


    “什麽誰的?!閉上嘴別亂說!”二九怒道。


    百靈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連連點頭。


    她實在是被這件事情嚇壞了。


    二九臉色鐵青,他比其他人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別人不知道,可他卻知道,世子妃根本就是個男人,他怎麽可能懷孕?!


    既然不可能懷孕,卻為何會診出喜脈?!二九本能地察覺到了一絲潛在的威脅。


    “今日之事,任何人不得對外透露!否則——”二九雙眼陰惻惻地將在場眾人掃視了一圈。


    秦竟等人慌忙保證,絕對嚴守秘密,不讓任何人知道。


    其實哪用他來威脅,這裏哪一個人不是心向蕭禦?


    秦竟心中最是酸澀。鳳大姑娘是他第一個傾心之人,卻陰差陽錯無緣相結連理。如今他貴為世子妃,卻懷了別人的孩子……秦竟心中的酸楚簡直無法言說。


    二九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想要與蕭禦商討一下。


    “鳳大夫,這件事必定有詐!”二九咬牙道。


    不等蕭禦說什麽,卻聽外麵一陣喧嘩,陸容容的聲音比別人都高,隻能清楚地聽到她大聲喊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竟敢擅闖廣安堂!”


    蕭禦與二九相視一眼,一齊朝外走去。


    隻見兩隊衣飾十分眼熟的侍衛正從外麵魚貫而入,瞬間將整個院子圍成一個鐵桶,百靈和陸容容等人都被推搡到院子中央,秦竟慌忙攔在秦老大夫和兩個女孩子身前。


    二九一見那些人,一雙英眉瞬間緊鎖。


    這些人,分明是元王府的侍衛。


    兩隊三十名侍衛將院子圍得密不透風之後,洞開的院門處才又出現一抹纖細然而端莊挺拔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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