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向暖她們美院每年都跟國際知名的藝術學院有交換生的項目,美院每年初冬都會舉辦畫展選拔優秀的畫作者,由校方代表來選擇學生進行麵試,通過麵試的學生可以去國外深造,更有機會被引薦給世界級大師,與大師們交流合作。這就幾乎是一隻腳踏進了藝術圈子,機會難得,哪有人能不心動?

    由於原則上但凡本院學生都能報名,何旭日就去填了張報名表,還很義氣地幫童向暖也填了一張,以“即使姐不被選上也要拉低他人中獎概率”的心態。恰好童向暖前段時間跟陸白川一起去看了一部戰爭題材的電影,深感震撼,出了一幅畫稿:暗黃色澤滿布龜裂土地,畫麵上一個男人側立,手中一把ak-47倒□□黃沙中。有荊棘一般的枝條從破土而出,纏繞著槍身攀爬而上,在槍柄的一端怒放出一朵血紅的薔薇。男人瞳中倒映的一束燈塔的光芒有如蜃樓海市中的希望之光。

    童向暖對這幅畫稿的創意頗為滿意,命名為“荊棘薔薇”,稍作修改之後就把畫交了上去。

    開展那天,童向暖跟陸白川一起進展館,原本不疾不徐一幅幅欣賞過來,直到陸白川使勁拽了一下童向暖:“你看這畫!”

    陸白川所指的是一幅大尺寸油畫,跟童向暖那幅畫驚人相似,都是以漫漫黃沙為底色,一個男人孤獨地倒在沙地上,太重寫意的畫麵上看不清男人的臉,隻眼角有零星光芒。男人一手握著一把老式的□□,另一隻手裏緊攥住一支沁著血色的薔薇。

    畫名:遠方的愛人,畫作者:蔣婕。童向暖摸著下巴把畫橫豎看了好幾遍,抿唇不語。陸白川適時捅了捅她:“你覺不覺得,跟你那幅驚人相似?”作為原畫作者,童向暖心裏的疑慮比陸白川隻增不減,不過創意相似在藝術界裏也是常有的事兒,她也拿不定這相似的理由。

    這天兩人轉遍了整個場地都沒看到童向暖的那幅畫。思量過後,陸白川陪童向暖找到布置這次畫展的校方負責人,說明童向暖的畫作在提交後不見了,負責人給出的解釋是畫作太多,具體負責搬運畫作的人沒辦法找到,他們每天會盤存保管,要了童向暖的號碼讓她迴去等消息。

    陸白川摟著童向暖的肩膀,兩人出了會場,陸白川沒做聲,童向暖也就悶著聲往前走。走了沒幾步,童向暖終於忍不住喊了起來:“有這麽巧的事情嗎!我要去找蔣婕算賬!”陸白川見童向暖這反應卻笑了,順著她的毛安撫:“這下好了,如果隻是抄襲誰也不敢肯定,但偏偏你的畫被動了手腳,一定是有人做賊心虛

    了。不過你也先別生氣,現在去找蔣婕,沒證據,她肯定不會承認的。”

    童向暖不是受得住委屈的人,有事兒也不悶在心裏,她一向崇尚簡單粗暴的武力解決方式。可如今畫被人做手腳卻不能直接對質,讓她既生氣又鬱悶,當即就板著一張臉:“那怎麽辦?”

    畫八成是被當成證據給銷毀了,陸白川心裏已經有了不大好的打算,不過看童向暖悶悶不樂的樣子,他一時也不忍心把真相說出來:“這樣吧,你迴去找找你的底稿,我去問問你提交作品時候的接收人,蔣婕那邊我也會從旁打聽一下……向暖,你蹲地上幹什麽呢?”

    童向暖蹲地畫圈圈:“詛咒蔣婕肚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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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向暖這天不等施方來接就自己迴家去了,走過客廳便聽見廚房裏有人交談,話的內容聽不大清,聲音卻是施方跟溫忍冬無疑。童向暖有些訝異溫忍冬的忽然出現,她蹲在廚房門側,悄然無聲地朝裏麵張望:溫忍冬在駝色貂絨毛衣外圍上圍裙,如此居家服飾卻於她的雍容、優雅絲毫無損。施方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精幹有力的手臂,時不時幫忙遞一些東西。陽光透窗而入,兩人言笑晏晏,輪廓溫婉,一顰一笑,都像是絕美的畫作一般動人。

    施方帶上隔熱手套去烤箱裏取東西,他眼尖,一轉身就看見了蹲在門側的人影:“向暖,你怎麽這會兒迴來了,蹲地上幹嘛,找尾巴呢?”溫忍冬聞言也湊過身來:“向暖迴了?”溫忍冬年近四十,比起二十多歲的時候,她漸漸收斂起了自己的鋒芒,比那時成熟、優雅、雍容華貴,卻沒有增添一條皺紋,歲月像是特別優待她,她看起來更像是比童向暖大上些許的姐姐。

    童向暖火速以手捂臉:“我什麽也沒看見!麻馬你跟施叔叔要是兩情相悅你們請自由地進行,我保證尊重你們倆人的意願,絕對不會成為你們之間的障礙!”

    施方順手給了童向暖一個爆栗:“你這倒黴孩子淨瞎說些什麽呢,想象力還真是不一般豐富!我跟你媽媽才沒有兩情相悅呢!一直都是我朝你媽媽發射電波但卻得不到迴應啊。”

    童向暖立馬換了一臉同情的表情:“施叔叔你真沒用,浪費了那麽漂亮的一張臉。”

    施方怒吼:“你到底是迴來幹什麽的!”

    童向暖擲地有聲:“捉奸!”

    這迴換溫忍冬給了童向暖一個爆栗。童向暖立馬抱頭:“

    媽為什麽你也打我!你來h市都不告訴我!施叔叔才是外人啊!你打我是因為你覺得要對他客氣些對吧!”

    這個家的男主人、h市金融界的巨擘之一、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衣的施方施大少,此時此刻,頂著他那張美得可以登上任何一家大牌時尚雜誌封麵的臉站在廚房裏,手端一盤剛烤出爐的點心,淚流滿麵地淩亂了。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小屁孩,戳得他渾身搶眼槍槍見血——不過施總,您確定這毒舌的毛病真的不是因為跟您混久了被傳染的嗎?

    溫忍冬不理會童向暖的口不擇言:“臨時決定來的,沒來得及告訴你。”

    童向暖憤懣,揮舞這小拳頭叫囂著心頭的不滿:“我原以為充話費送孩子隻是古老的傳言……”

    施方一手攬過童向暖的肩膀,笑得春風化雪,溫柔而語重心長地開導她:“不見得你就是衝話費送的,也可能是電視購物的贈品呢。來,吃點甜食,忍冬專門為我做的,分一點給你好了。”

    溫忍冬做的是簡單的糕點,隻因為食材、火候都是上等,剛出爐就香氣撲鼻,配著現磨的咖啡,令人食指大動。

    一迴來就跟施方鬥了鬥嘴皮子,童向暖吃點心的時候卻沒迴來時候的好心情了。她握著餐叉在糕點外裹的巧克力皮上戳來戳去,戳出一排細密的小孔。溫忍冬看見,問:“不喜歡吃?”

    童向暖停下了手:“沒有,挺好吃的。”

    施方追問:“跟人吵架了?”

    “不是,我倒寧願是吵架。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就是感覺被一個路人甲學姐在背後捅了一刀子當了她的墊腳石而已。”童向暖隨後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講給兩個人聽。施方聽完,總結道:“這麽說極有可能是蔣婕或者跟她相關的人做的手腳……向暖你在意這次畫展的結果嗎?”

    “原本不是很在意,我也沒想過跟誰競爭去出國交流的機會,重在參與而已,白川這次名都沒報。但是我覺得既然參與了就應該被公平地對待,被抄襲了還被抄襲者倒打一耙背後做手腳,真的讓人很火大。”

    施方點點頭表示理解:“的確讓人挺火大的,我估計你這畫被人當做罪證毀掉,八成是找不迴來了,你能重畫一遍麽?”

    重畫一遍……童向暖有點難以接受施方所猜測的事實,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乖,放心吧,這事兒我會幫你解決的。”施方習慣性地摸了摸童向暖的腦袋。不知道為什麽,當這個總是吊兒郎當、言辭

    刻薄的人的手搭在自己腦門的時候,卻帶給了童向暖莫名安全感,令她一不小心就相信了他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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