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逵一麵感慨著章直,似在恭維自己的大侄兒,但等對方說完,章越突然發覺自己著了郭逵的道了。


    原來郭逵此來本就有意讓章越安置廣銳軍及還有柔遠寨、三都寨的叛卒。


    因為這些叛卒關也不是,殺也不是,遣散了更不行,至於安排至別處安置也不是。


    他們有兵變的前科,故而沒有一個軍州肯收留他們。


    但郭逵看準了章越這裏缺人卻故意瞞著,使得這一樁看起來非常為難的事,反手還落了別人一個人情。


    果真能夠名留青史的人,多是老奸巨猾之輩。


    換了別人被郭逵這麽算計,多半要當麵翻臉,可章越卻沒說什麽。


    章越也不是計較那麽多的人道:“太尉放心,如今他們來到熙州,下官必安置這些人周全。”


    “這裏離秦州數百裏,用孫子兵法之道言,凡為客之道,深則專,淺則散。我軍深入敵境,必是萬眾一心。”


    郭逵聞言拍腿大笑道:“高論!舍人放心,熙州該給的錢糧,我絕不會克扣分毫。”


    章越看了一眼正在修築中的渭源堡,說實在的他如今雖知熙州。但偌大的熙州,他真正能管轄的唯有此堡,至於熙州蕃部除了結吳叱臘外,其餘盡聽木征調令。


    有了這廣銳軍及兩寨戍卒,自己才稍稍有了立足在此的底氣。


    郭逵這方才注意到了王韶,當即失笑道:“是子純啊!恕老夫一時不察。”


    王韶心底都要氣炸,麵上淡淡地道:“無妨。”


    郭逵故而冷落了王韶好一陣後,才說了他的封賞。


    王韶原先的官職是著作佐郎、秘閣校理,提舉秦州西路蕃部及市易司,如今升為右正言、直集賢院,兼知通遠軍。


    王韶原先是一臉不悅之色,得知自己的官職下來後,頓時不悅的表情煙消雲散了。


    不過王韶對郭逵怒氣未消,隻是淡淡地道:“謝過太尉抬舉。”


    章越也為王韶高興,王韶本官雖說隻遷了兩階,但是從著佐佐郎遷至右正言,已列入特旨升遷的範疇。


    至於館職為直集賢院,若立下大功下一步便可升至殿撰,甚至一步到位成為待製。


    知通遠軍便是知軍,地位比知州低一些,不過好歹也是郡守之資了。


    而高遵裕則也升遷了。


    高遵裕原官是西京左藏庫副使、兼合門通事舍人,如今升為引進副使、帶禦器械。


    引進副使,意味著高遵裕位列橫班。


    至於‘帶禦器械’,就是可以拿著兵器出入內殿,換個民間的說法,便是禦前帶刀侍衛。


    敢在皇帝身邊帶著刀,這是一等對武將的恩寵。


    高遵裕的差遣則是權秦鳳路鈐轄、提舉蘭會蕃部、知定西城。


    不得不說高遵裕身為外戚,升得便是快,


    而原秦鳳路鈐轄向寶,因包打定西城,逼降禹藏花麻之功升為秦鳳路兵馬副總官。


    禹藏花麻則授為殿直蕃巡檢。


    俞龍珂升授西頭供奉官。


    王厚升為成州司戶參軍。


    王厚並非進士出身,卻以軍功拜司戶參軍之職。


    王厚並不需要往成州赴任,這成州司戶參軍之職隻是定他的品級而已。


    司戶參軍雖說是選人官階中最低,可好歹也是從九品,最少也要四甲進士釋褐時方授。


    這是王厚出生入死換來的。


    當然對於陣亡的韓同,章越也沒忘了。章越言他是護衛主帥而死,朝廷給他追贈了一個殿侍。


    從古至今這開邊之功,絕對是升官的快車道。


    章越不僅兌現了封官許願,還使得從韓絳而下的幾百人從中受益,人人從中分到了好處。


    而官家不愧是官家,封賞升官起來一點都不小氣,出手是非常非常的大方。


    總而言之,這一次隨章越出征的人都是吃得滿嘴流油啊!


    除此之外,還有基層將士們的封賞都還在議,新設秦鳳路緣邊安撫司還有一塊大蛋糕沒有分配。


    經略安撫司是由首州的知州兼任,比如韓縝,郭逵都是知秦州或判秦州,兼領秦鳳路經略安撫使。


    緣邊安撫司地位不如經略安撫司,所以是不會設安撫使與安撫副使,一般是由幾位知州知軍共同管勾其事。


    章越身為知州,話語權肯定在王韶,高遵裕之上。


    到時候緣邊安撫司的官員及軍隊將領,肯定是聽由章越等人自行舉奏。


    反觀郭逵身為秦鳳路經略安撫使,可要任命官員,提拔將領都沒有章越他們這麽隨意。


    如今眾人都還不知道這喜訊,不過章越,王韶心底早就掂量了數遍。


    說完了封賞郭逵重重地一咳。


    章越,王韶都收斂了神色。


    郭逵知道但凡人封官受賞之後都容易飄,這個時候不潑一潑涼水,就不好使喚了。


    郭逵對章越,王韶道:“再過兩個月便要入秋了,朝廷已有旨意讓陝西延邊四路早作提防,既是如此我以本路經略的身份與你們議今年秦鳳路防秋。”


    王韶,章越一並稱是。


    秋季是戰馬膘肥的時候,也是糧食成熟的時候,對於西夏人而言秋季來打草穀可謂是一年一度的慣例。


    旁人奉上秦鳳路地圖,郭逵指著圖道:“以往都要於甘穀城屯正兵五千,帖以蕃漢弓箭手,扼奔衝青雞、三陽一帶道路,別以正兵五千帖本處蕃兵弓箭手守古渭。”


    “更益都巡檢軍馬及三千,拒通渭,與甘穀、古渭相望,置兵保護熟戶,更相首尾,足以枝梧。至於諸城寨隻留守兵,不則以戰。其餘軍馬屯秦州,以固根柢。”


    郭逵說得是以往防秋局勢。秦鳳路主要防備方向是西麵,故而在甘穀城,通渭,古渭三處屯駐重兵保護蕃部熟戶,同時相互支援,其餘各寨隻要負責防守便是,另在秦州屯一支兵馬作預備隊。


    郭逵頓了頓道:“但如今會州已收,天都山已破,夏人視秦鳳緣邊安撫司為眼中釘,定是會來掃蕩蘭會,到時候我們唯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章越,王韶點點頭。


    西夏這次吃了這麽大的虧,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要來報複的。


    郭逵道:“如今添了兩州一軍之地,可兵馬就那麽多,難免會捉襟見肘。我打算以定西,通渭,古渭三路為屯兵之處,重在防禦西夏。”


    章越一聽沒有熙州,立即問道:“若西夏入寇時,木征乘勢來奪熙州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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