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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鳴國皇城皇宮內,巡夜的侍衛和宮人皆帶著十二分小心,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更不敢放出一隻蒼蠅,人人都全身緊繃著,生怕有一絲錯漏。寂寥月光下,是這些人形如鬼魅的身影,倒是和迴廊新換上的白色緯紗兩相映襯,襯出了悲傷。


    因上任女皇秦楓喜歡楓葉,更喜耀目的紅色,所以她居住的寢宮色調均以紅色為主。大紅的蠟燭,紅如烈陽的緯紗,似貓眼般透亮的紅色寶石綴在緯紗上做點綴,以及紅色的窗花,使人一進宮殿就能感受到這位女帝如火一般的炙熱性情。


    但隨著她的逝去,這入目的紅色全都變成了令人惋惜的蒼白,為表示哀悼及足夠的重視,整個寢宮再不見半點紅色。而在喪期結束後,這裏又要變一個樣子了,因為新皇即將登基,入住鳳宮時,自然不能再有半點上任女皇的影子。所謂的王不見王,一代帝王的逝去伴隨著又一個帝王的興起,便是孝心難舍,也不能在寢宮裏留有舊物。這在鳴國,是秦姓皇朝約定俗成的禮製,必須嚴格遵守。


    帝王之家,情濃亦是淡薄,很少有新皇登基後還記著上任帝王的,無不是遵循禮製,徹底掌控鳳宮。秦立算是五代以來最有孝心的一個,禮製不可破,他便延長守孝的時間,給自己一個追思母皇的機會,畢竟他們母子的感情素來很好。


    便是女皇沒有一開始就將秦立列為儲君人選考慮,他也沒有為此產生芥蒂,若不是去了鳳國一遭,若不是遇到了那個憨人,他也不會生出奪權之心。而發現他有相爭之意的女皇,也算是成全了他,為他鋪路,更培植起一批勢力交予他。


    沒有女皇的支持,他也不能這麽快的走上朝堂,與其他的兄弟姐妹力爭,最後問鼎高位。當然,他的那些兄弟姐妹還沒有放棄,在他正式穿上鳴國國服之前,他們定會再生波瀾,畢竟皇權的誘惑不是那麽容易抵擋的。可他們怎麽以為他會給出這個機會,若要使其滅亡,必先讓其瘋狂,降天女帝當初不就是用這樣的手段鏟除皇位的阻礙的?他隻需等待,等待這些人行動,便可占著大義悉數斬殺!


    若換到幾年前,他絕不會想到自己也能狠到這個地步,絲毫不顧手足之情,然而這便是帝王的必經之路,想要獲得皇位,又怎能顧全良知?他如今已是鳴國新皇,隻差最後一步便可接過母皇的權柄,治理一國,掌萬裏江山,享無邊榮耀。


    但就是這麽關鍵的時刻,他還是沒法忍住心中的嫉妒,尤其是在他得知也先即將臨盆的時候。那個小兵不過是一時僥幸,卻得到了他求而不得的人,叫他如何能甘心?若也先死了,妞丫身邊沒了人,他以帝王之身求娶,定能得償所願。


    可他低估了肅元帝,也錯估了也先的運氣,吞靈草那般狠辣的藥材竟然都沒辦法送掉也先的性命,可真是天不佑他。但沒關係,一次不成還有下次,來日方長,他已等待了那麽久,不介意再多等一段時間。畢竟眼下還是鞏固皇位更重要,隻有當他大權在握,擁有足夠的實力時,才可奪取心中所戀之人。肅元帝倒是給他提了醒,讓他明白何為重中之重,差一步也是差一步,完全掌控時才能放鬆。


    “到底還是不甘心啊!”秦立將肅元帝的密信放到燭台點燃,而後扔到一旁的盆子裏,任由它燃燒殆盡。明白是一迴事,可隻要一想到也先給妞丫生了一個女兒,他們一家三口將有一段幸福的時光,他就忍不住心內沸騰,恨不得徹底毀掉。母皇當初也對某人求而不得,但她比他瀟灑多了,得不到便揮劍斬情絲,一心做一個好皇帝,善待宮裏的男人,雖也有偏寵發生,但到底處在可控範圍。


    也不怪得母皇駕鶴先去的時候,那幾個一直伺候她的老人就紛紛掛了白綾隨她而去,心甘情願的為她殉葬,還剩下的人也都表示願意出宮入住國廟日夜與青燈相伴,為母皇誦經祈福。母皇或許始終沒能得到想要的那個人,想要的那份愛,但她卻也收獲了許多,得到了宮裏男人難得的真心,也不枉她來世上走一遭。


    可他不是母皇,母皇能夠斬斷情絲,他不能,他很清楚自己對妞丫的情感不是得不到的強求,而是因為他真的愛她。戀她憨厚,愛她癡傻,更喜她那份常人難以匹敵的純真,這對於自幼就對勾心鬥角耳濡目染的他來說是極為難得的。


    她就像一道陽光落入了他的心房,而後再難被他內心的陰影覆蓋,這樣的她,叫他如何能放手,又怎麽甘心這麽美好的她卻讓一個卑微低賤的也先霸占了?


    “哈哈哈……”秦立想著,忽然笑了起來,看著女皇的棺木卻是越笑越開心。


    大殿內,燭光搖晃,映襯著玄龍石柱上的圖案,倒映在地上,恰似龍活了一般。聽著秦立的笑聲,四周伺候的宮人皆是斂聲屏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唯有站在秦立身邊的貼身內侍一直在端茶倒水,麵色淡然,並不為帝王之怒所動。


    他畢竟是伺候過兩代帝王的老人,最是會察言觀色,不似這些宮人不懂做奴才的本分。無論帝王如何,做奴才的該伺候的時候就得伺候,哪怕成了帝王發泄的羔羊,也不能畏畏縮縮,在帝王需要的時候裹足不前,以致引來更大的禍端。


    秦立冷靜下來後,聞著茶的清香,不由得多看了貼身內侍一眼,見他已是白發蒼蒼,想起小時候牽著這人的手逛花園的事,微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道:“栗叔過了年也快七十歲了吧,這個歲數放到民間那就是老來寶,不知栗叔可想念家鄉的人?若栗叔願意,朕給栗叔個恩典,讓栗叔風風光光的迴鄉頤養天年如何?”


    貼身內侍趕緊跪下,道:“奴才生是宮裏的人,死是宮裏的鬼,哪也不想去!”


    聞言,秦立卻是一笑,站起身走到貼身內侍麵前,輕聲道:“栗叔不必如此,你是伺候過母皇的老人,也是看著朕長大的忠奴,如今年歲已高,朕又怎麽忍心再看你操勞?朕記得你的幹兒子不錯,就讓他替了你的位置,代你在宮裏任職盡忠便是。朕會賜你萬兩黃金,白銀千兩,還有良田萬畝,讓你風光的迴鄉靜養。”


    秦立都這麽說了,貼身內侍不好再推拒,更何況風光出宮返鄉是每個內侍的夢想,他心底怎會一點波瀾都不起?遂感激涕零的磕頭謝恩,連唿“吾皇天恩”。


    貼身內侍風光返鄉後,他的幹兒子便替了他的位置,成為秦立身側伺候的第一人。眾人都以為秦立這是感念老奴忠誠,特意開恩,卻不知這裏隱藏著一絲算計。貼身內侍是個純奴,忠心帝王之家,從不參合爭儲一事,不偏不倚,也就更得女皇重用。但他的幹兒子卻不是個好東西,早早的和六皇子攪合在了一起,一心要掙個從龍之功,秦立把這人放到身邊,就是給六皇子的“瘋狂”提供便利。


    而後連根拔起寸草不留,本來貼身內侍不走,秦立也可以隨便找個借口調來他的幹兒子,但貼身內侍年事已高,又是伺候過女皇的老人,怎能再陷於腥風血雨中?秦立開出的恩典,也是帶了一份體恤,就當是他在為女皇表達孝心了。


    鳴國風雨欲來,隻等一個契機就會變成狂風暴雨,但這卻是鳴國內部的事了。


    鳳國南蠻之地,將軍府內,雙蓮燒掉了一封密信,是妞丫的迴信,信上說了也先的事,也表明會多加小心。雙蓮才知秦立下手的速度竟會這麽快,在皇位沒有切實落到身上的時候就敢把手伸到鳳國作怪,是當肅元帝死了麽?雖然雙蓮是猜測,沒有直接證據表明是秦立下的手,妞丫也說了線索中斷,無法再查下去。


    但從種種跡象來看,也先險些一屍兩命的事逃不過秦立的算計,想來是肅元帝壓下了這件事,鳳鳴一體,鳴國生亂勢必會影響到鳳國,一個次將夫郎的生死安危比不過兩國的利益聯盟。這事不了了之也是必然,但有了這一遭,妞丫那個憨人也多了一分小心,再想算計什麽就難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生波瀾。


    除非秦立仍沒有搞清楚主次,放著穩固皇權的機會,局限於情愛,給他的兄弟姐妹製造機會。便是如此,也有肅元帝盯著,為本國利益,他可不會鬆懈半分。


    “男子的嫉恨心也是堪比毒蛇的存在,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咬人一口。”雙蓮看著盆子裏的灰燼,微微一笑,像是在說秦立,又像是在說那個悔婚出逃的人。


    “主子,奴奴給您送參湯來了。”門外響起顏歸的聲音,雙蓮挑眉,喚他進來。顏歸穿著一身雪白長袍,如墨的長發由一根絲綢綁在腦後,簡單大方,又透著一絲魅惑。見著雙蓮的時候,顏歸微微低頭,露出羞澀之意,著實勾人得很。


    雙蓮輕笑一聲,在顏歸過來的時候一把將人抱到腿上,伸手解開了他的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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