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楚楚歎了口氣,那些深入些的話題她就不能和蕭瀛再說下去了。於是她語氣倏然一變,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蕭公子,我們別談他了。還是談迴剛才的那個話題吧。其實拋開我和他的那層關係,秦王殿下還是比夜辰朔好些的。你們要是能相應朝廷的要求,把銀子捐出來給秦王殿下。他絕對會讓那些銀子一厘一毫的都用在災民的身上。而夜辰朔就不同了。夜辰朔手下的都是些官,官辦事沒有武將來的幹脆,而且如果朝廳按照先前賑災的那套路子向下撥放賑災的銀子,那最後這些救命錢又會被層層盤剝下去,真正到災民手中的就所剩無幾了。相對來說,夜淩旭可以直接派兵運送,這樣中間兜轉的越少,貪腐的人就越少了。”

    方楚楚十分篤定的夜辰朔是辦不好這件事情的。

    別看夜辰朔整天冷冰冰的,但在很多事情上,他還是喜歡任人唯親的。就比如在柳芊芊上,柳芊芊那一口一個“表哥”,就把他收服住了。

    “你說的事情,我會和我爹去說的。”蕭瀛說這話時眉目低低斂著,一時之間,方楚楚也看不去他心中所想,不過好在他沒有直接說些拒絕她的話,這樣已經不錯了。

    “那我先謝謝你了。”方楚楚又低下身子朝蕭瀛行了禮。

    “不用了,這事也不是我去說下就能辦好的,還得看我爹怎麽處理。”蕭瀛有些灰心的說道。她口裏心裏心心向往之的都是夜淩旭。和夜淩旭那樣的男人相比起來,他這種身子不好,雙腿又殘廢的男人又怎麽入得了她的眼睛。

    他抬頭,悵然所失的望著天上的星星。

    小時候,他的身體不好,朋友又少,母親便總是讓他躺在床上。那時候他每天能做的事情便是透過洞開的窗戶開著夜空裏的星星。

    星星一眨一眨的,就像是在和他打招唿。

    久而久之,他便真的把天上的星星當做了自己的朋友。十年如一日的抬頭仰望著夜空上的那些星星,把自己所有的煩惱通它們傾述。

    可是這些星星離他好遠好遠,遠的他摸不著,也不能和他說話。

    直到那個午後,她闖進來。

    他從沒有見過像她這般大膽的女孩。

    她成了他的心魔,他舍不得把她從自己的心裏趕走,於是在每日抬頭仰望夜空的時候心裏便多了一個人。他經常會不切實際的想象著關於她的一切。

    可是,錯過了一次。

    這輩子他或

    許都隻能這樣遠遠的望著她了。

    “雪鳶呢?我這次到你們方家怎麽沒有看到她?”方楚楚突然想到方雪鳶,瞟了蕭瀛一眼問道。

    蕭瀛眼裏的悲傷被激烈的憤怒掩蓋住了。他抬頭,勾著唇,語氣頗有些嫌棄,“她,迴來後便跟我鬧。鬧了幾天都不停歇。我母親讓她到佛堂抄寫經書去了。”

    方楚楚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她有時候偏執起來,是挺能鬧的。”她記得小時候她房裏有架她娘親留給她的古琴。後麵那琴被方雪鳶看到了。方雪鳶當時就鬧了起來,想要讓自己把那架古琴讓給她。她雖不擅長彈琴,但那古琴是她娘親留下來的遺物,她又怎麽肯讓給方雪鳶呢。

    後來方雪鳶又鬧到劉月香和方富貴那裏。劉月香自然偏袒自己女兒,方富貴又早已被劉月香迷惑住了。於是倆人強行的把她手中的那架古琴給了方雪鳶。

    哪知方雪鳶得了古琴,並不是很高興。小小年紀的她當時就直接拿起那架古琴往地上重重的一扔,並揚言道,“她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

    “她,不僅鬧,而且還把她房中的簡兒打廢了。”蕭瀛仰起頭看她,沉沉的夜色中隻隱約的看清她臉龐輪廓。

    方楚楚詫異的凝起秀眉,“那簡兒現在怎麽樣了?”

    “那次從靖王府迴來,簡兒便已經有些不舒服了。後來快迴府時,簡兒便支撐不住昏厥過去了。後來請了大夫,這才發現簡兒身上腿上,全身沒有一處好的地方。開始簡兒也不敢說是誰打的,後來我娘親做主,讓人把簡兒的父母請來了,簡兒這才沒有忍住,說出口了。”

    簡兒是方雪鳶的貼身丫鬟,方楚楚知道簡兒家裏很窮,家裏還有個哥哥,父母是被逼把她賣進方府的。現在她要是廢了,那他們一家人豈不是就……她實在是難以想象簡兒他們一家以後的日子。

    “雪鳶她怎麽說?”方楚楚眯了眯眼睛。

    “還能怎麽說,自然是不承認了。後來是簡兒的哥哥要告官,她這才承認了。聽簡兒說,她每次打她的時候,口裏都是在喊你的名字。她是把簡兒當成你的替身了。”夜風涼,蕭瀛語氣裏也多了幾分滄然。“這些年,你應該過的不容易吧。”

    方楚楚咬牙,手又緊緊的握起。劉月香一輩子都視她死去的娘親為眼中釘,方雪鳶耳濡目染,從小也把她當做眼中釘。

    有時候她真為那對母女倆感到悲哀。這世上的人那麽多,事情那麽多,她們母女隻把目

    光放在她的身上。難道她們以為鬥過她,她們就能贏過別人嗎?

    別的不說。反正她是看到方雪鳶在柳芊芊麵前那獻媚的樣子的。

    就算方雪鳶把她踩得再低,那也不代表她成功了。

    蕭瀛臉上的神情凝重了些,“我母親以前一直以為她很乖巧柔順,可出了這事情後,才知道她的性格是那麽的可怕。所以讓她到佛堂那裏閉關抄經書,對外隻宣稱她身體不適。”

    “就隻是讓她抄抄經書嗎?”這個懲罰未免太輕了。

    蕭瀛無力的勾了勾嘴角,攤手望著自己手中的掌紋,“不這樣還能怎麽樣。她畢竟是我們蕭家的人。出了這種事情,我們蕭家也是顏麵無存了。”

    “那劉月香那裏知道了她的事情了嗎?”方楚楚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人與人的運氣就是不一樣。方雪鳶即便害了事情,差點出了人命,也能一句話就過去了。而像她這樣的人,一直都是在被別人欺負淩辱著。她隻要反抗一下,可能下刻就會有人身危險。

    蕭瀛搖了搖頭。月色涼如水,夜空裏的星星不知道什麽時候都躲了起來,隻留下黯淡寥落的幾顆星。

    方楚楚沉默的低頭看著地麵。

    一時間,倆人皆不再多言語。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個輕快的聲音躍進來。“蕭瀛,對不起,今晚我來晚了,讓你久等了,告訴你今晚我一定不在輸棋了,我……啊,怎麽還有外人……”

    祁鄖手裏抱著一壺酒,笑著從花圃處走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方楚楚冷冷的勾了勾唇,挺了挺後背,緩緩的轉過身子,嘴角僵冷,“祁公子,好久不見了。”你這個為虎作倀的儈子手。

    皓白的月色印在方楚楚的臉上,待祁鄖看清月色下的方楚楚,他手中捧著的酒壺倏然落地,“啪”下摔在地上,落了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楚楚……你怎麽……在這裏……”他聲音飄忽,輕的仿佛一陣風吹來,就能吹走。

    “怎麽,你可以在這裏,為什麽我就不能在這裏。”本來知道祁鄖是夜辰朔的人,她這個時候該避的。不過,祁鄖是突然鑽出來的,她即使想避也避不開。索性就扯破臉皮得了。

    要是祁鄖敢把她今晚見蕭瀛的事情捅給夜辰朔,她也把蕭瀛大婚之日犯病的原因說給蕭瀛聽。

    他就不信蕭瀛在知道祁鄖陷害他的事情後,還能把他當做朋友看待。

    祁鄖臉上歡快的神情漸漸的變的慘白,他急忙解釋道,“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其實就是想知道……你現在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在聽風閣的嗎。要是靖王爺那裏知道了你……”

    方楚楚冷睨了祁鄖一眼,直接霸氣的打斷他的話,“祁公子,你既然這麽記掛你的靖王爺,那你就快點迴聽風閣去,把我和蕭公子夜會的事情一一的稟告給你的靖王爺聽。順便在把靖王爺帶過來,捉個女幹。某人和靖王爺不是最喜歡做那種奸淫擄掠的事情嗎,等下靖王爺來了,把我和蕭公子在抓起來一起浸豬籠就是了。”

    祁鄖那隻清澈的眼睛眯了眯,再看向方楚楚的眸光便緊了許多。話裏有話道,“你知道了?”

    方楚楚冷笑倆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祁公子做的那些好事,自然有人會和我說。”

    祁鄖目光閃了閃,竟然快速的躲開方楚楚的直視,低著頭,認真道,“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能挽迴什麽。要不要我捅你一刀再對你說聲對不起啊。”原本她還把祁鄖當做在靖王府裏的朋友。可笑的是,就是他這個朋友和夜辰朔聯合挖好了火坑,把她推進去了。

    憑什麽他祁鄖說句對不起,她就要原諒他。

    他的那句“對不起”又不是值千金萬金的。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蕭瀛見倆人一見麵便劍拔弩張的,一頭霧水的問道。

    “我們在說……”方楚楚冷冷的睨了祁鄖一眼,又低頭望向蕭瀛,水瑩的眼睛晶晶亮,“蕭公子,我們在說的是一夥騙子,他們最喜歡給人家挖火坑讓人跳了。而這夥騙子裏有個精通醫術的大夫,他……”

    “楚楚,對不起。你的事情我真的感覺很抱歉。”祁鄖緊抿紅潤的唇瓣,急著打斷她的話。

    他從來都知道會有這麽一天,他本人會被打上騙子的招牌。

    可是當這一時刻真正來臨時,卻是那麽的殘酷。

    麵前的倆人,一個是他的朋友;一個是他的知己,他那時一刹那間做出的錯誤決定,把這倆人推向了是痛苦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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