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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現在的人間已經臨近末日,那麽羅刹海就是地獄之景。樂文


    開滿桃花的秀美山峰如一座海中孤島,原本蔚藍的海水皆便得漆黑,海水中升起無數火山口,上方燒著陰鬱的黑色火焰,在不斷上湧的浪潮中不時地炸開火花。


    魔界的魔氣已將羅刹海完全侵蝕,那些山峰並不是真正的山,而是魔界衝擊羅刹海空間時產生的結界壁壘,魔火正在破壞羅刹海的空間。


    如果細細一看,那海水中還有無數魔怪的模樣,隻是礙於某種規則或者結界,隻能看到他們兇神惡煞,拚命想掙脫束縛爬到海平麵的模樣,更深處,還有真魔們的身影在黑暗中伺機而噬,卻未見他們真的上來。


    因為有阮琉蘅。


    她穿著黑色的暉雲臨陣鎧,手中緊握焰方劍,八荒離火劍域無限擴張,完全覆蓋在海平麵上,紫色的火焰卷著凜冽的劍意,與浪潮中的鬼魅魔火對抗。金色的巨龍在空中翻騰,橘色的赤焰獸口吐火焰,鎮在羅刹海上空的六道陣盤轉得飛快,幾乎看不清齒輪的咬合。


    靈端峰的峰頂,站著的則是穿著一身白色太和戰袍的夏承玄。


    他雙目緊閉,手中掐訣,眉心不斷閃過某些奇特的符號。


    ……


    在人間麵臨北冥界入侵的時候,魔尊和界主羅刹海也並不輕鬆,甚至於,他們的責任更大,一旦魔界中的真魔也進入人間,無論這一界最後屬於誰,都將墮入永遠的混沌。


    以芮棲遲的眼力,可以看出師父阮琉蘅正值巔峰,但是師弟夏承玄的情況卻並不好,聯想到了之前崩壞的天道,他心頭便是一沉,明白為什麽當初夏涼被天罰劈得半死不活時,夏承玄為什麽沒有現身……界主已經自顧不暇,從狩魂大陣而來的魂魄卻正在彼岸之門的遺址上方衝擊羅刹海空間,魔尊和界主二人之中勢必要有一人專心用來穩定羅刹海,才不至於讓人間受到魔界威脅。


    芮棲遲那雙漂亮的眼眸中出現一種前所未有的兇狠,那是自他接任靈端峰峰主之後,從未在人前露出過的表情。


    那是看到心中所愛被傷害時,本能激發出的兇性。


    而他芮棲遲,從來都不什麽善類!


    如果不是因為師父,如果不是她的救贖……芮棲遲看著羅刹海影像中的阮琉蘅,低聲對身後剛剛趕到彼岸之門的斐紅湄道:“你來了。”


    斐紅湄原本在七國戰場,她看到那些鬼魂衝破曲笙的雁門關時,便覺不對,立刻跟著那些魂魄飛了過來。


    她冷哼一聲,不客氣地道:“不要說廢話了,動手吧。”紅衣紅劍的女劍修淩空飛起,一道劍意閃過,斬向那團魂魄組成的黑霧。


    芮棲遲似乎也不太敬重這位靈端峰大師姐,他手中祭出一柄黑色長劍,口中低聲道:“晝生夜靡,無道之光,起!”暗如夜幕的劍域騰起,綠色的火焰遍布大地,淩厲的劍光如墨色流轉,隨著芮棲遲一道向那些魂魄攻去。


    很多人都想象不到,靈端峰兩位看似無比溫和的峰主出手會如此狠辣。


    在沒遇到阮琉蘅之前,斐紅湄和芮棲遲,一個是最底層的妓子,一個是被囚禁在暗無天日囚牢深處的柔弱少年,他們看過最黑暗的人心,看過最墮落的人性……可現在,他們卻是執劍為人間一戰的化神大能。


    沒人能理解阮琉蘅對他們的重要性。


    就算付出生命,也不夠。


    遠遠不夠!


    立危城的支援隨後趕到,那若隱若現的羅刹海景象令所有人震驚。


    芮棲遲迴身,朗聲道:“諸位中有一半都是立危城的老人,不必我多說,希望你們拿出銘古紀時的精神來,隨我一同,助魔尊界主,死守彼岸之門!”


    ※※※※※※※※※※※※


    曲笙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身體中翻騰,一起隨著她下墜。


    甚至於,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在半空時,她隱約看到有熟悉的雷光一閃而過。


    夏時,是因我太想念你嗎?


    很快,她覺得身體陷入一片溫暖之中。


    那個什麽星海震界炮放出的光束那樣冰冷,連同那些魂魄一起,冷得讓她幾乎想要發抖,所以這溫暖如此寶貴,她近乎貪婪地汲取著這份溫度。


    受到這一擊之後,她渾身僵化,別說支撐雁門關領域,就連動一動手指也不能,所以她直接墜下牆頭。


    曲笙心中無比難過。


    最後,雁門關還是破了。


    她就像一個看著自己防守的城池被攻破的士兵——就連最危險的斷龍嶺大戰都抗了過來,她曾以為自己絕不會敗,隻要信念在,她的雁門關能守護住一切,可她眼睜睜看著北冥人的炮火轟開了自己的城門。


    一個守城者一生最害怕的事,莫過於此。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臉上盡是冰冷的淚水,不受控製地從她眼中向外流著。


    不是絕望,也不是自責,更不是恐懼。


    是最純粹的傷心。


    ——沒能保護好大家,對不起。


    就在她因領域受創而渾渾噩噩之時,隱約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唿喚。


    “很快就過去了,好姑娘,堅持一下。”


    “你說過,要成為那個被記載的人,不是嗎?”


    “會過去的,別怕。”


    ……


    當年,好像也有人這樣溫柔地哄過她。


    要成為那個被記載的人——那是她少女時期所說的話,現在的她早已不再執著這樣稚嫩的理想。


    然而在此時此刻,卻是這樣的一句話,讓人從心底裏激發出動力。


    曲笙突然意識到,也許不用為了那麽多大義凜然,也許不用想那麽多,僅僅是為了成為那個她想成為的人,就足夠了。


    曾經那個小小的掌門,在麵臨絕境的時候,就是這樣鼓勵自己的。


    ……


    曲笙迴過神的時候,發現身體感覺到的溫暖不是幻覺。


    夏時一直緊緊抱著她,嘴裏不停地說著什麽“不要哭”、“別害怕”、“我來了”……他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以至於她清醒過來,他還未察覺。


    那雙桃花眼急出了紅暈,他的心中不知焦灼成什麽樣子,卻還是用著溫柔的語調唿喚她,像是想要喚醒沉睡中的公主,卻又怕驚嚇到她。


    曲笙又忍不住心疼。


    “阿時。”她微弱地叫他。


    夏時的聲音一下子停住了。


    一陣沉默後,他一隻手才輕輕撫上了她的頭發。


    “我來晚了,我真是最不稱職的門派長老,居然在這個時候離開我的掌門大人……”他將臉埋在她的肩頭,低聲道,“我不會走了,無論人間變成什麽樣子,我都會陪著你。”


    一起走到世界盡頭。


    曲笙從沒怪過他,但她能感到他的內疚。


    曲笙不知道的是,她剛才情況兇險萬分,連化神修士都無法用領域與星海震界炮的威力硬拚,必須要在大乘修士的庇護下,她可是將雁門關覆蓋在了整個七國領土上,受到的傷害是別人的數倍,就這樣一個元嬰期初期的身板,如何能撐得住?


    夏時不僅給她服用了保命的丹藥,更是用道侶之間的神魂相合之法助她穩定心神,發現曲笙心中的悲傷痛苦,被她那種自怨自艾的境地嚇出一身冷汗來,生怕她斷了生存下去的念想,便不停地唿喚著她。


    後來不知曲笙為何信念堅定了起來,心神重新迴到了正軌,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曲笙暫時動彈不得,她看了眼旁邊的戰況。


    在星海震界炮再一次發射光束之後,修士們展開了更猛烈地反攻,北冥人的星艦也將炮火對準了修士,兩方正式開始交火。


    “那些被狩魂大陣拘束的魂魄……”她虛弱地問道。


    夏時抹去她臉頰還未幹的淚痕,說道:“紅湄師姐已經趕去彼岸之門,現在負責立危城的輪值城主恰好是棲遲師兄,他們會幫助父親母親的。在星海震界炮出現後,黑崎州已經全麵接手與虛空異獸的戰鬥,我一放下戰鬥,就立刻趕來七國,但還是沒能及時趕到。”


    北冥入侵,人間大戰,狐王受傷……終於連黑崎州的獸族也不能袖手旁觀,青丘狐王下令,由高階大妖帶隊,獸族們成群從黑崎州出動,用妖獸的方式與那些虛空異獸廝殺起來。


    獸族一向有吞噬的功能,函古紀獸潮的時候,大量妖獸吞噬人修,從修士的血肉中獲取妖力,這一次也一樣,虛空異獸那些斬不斷的觸手一直是修士無法解決的難題,所以隻能去搗毀內核,但妖獸根本不擔心這個,反而將那些觸手當做補品。


    因為無論什麽東西,隻要吃到嘴裏,就能成為它們的妖力,一時之間,妖獸們雖然也有死傷,但獸族們逐漸占據上風。


    雖然虛空異獸是虛空產物,但它們終究還是需要能量補給,在遠離虛空的地方,它們的修複速度會隨著能量的流失逐漸變得慢下來,妖獸們打的就是耗死它們的主意。


    “另外,星海震界炮對人間造成的震撼太過強烈,四海……”夏時語氣有些凝重,“怕是要撐不下去了。”


    ……


    人間一體,七州大陸皆被星海震界炮所傷,又何止四海,隻是海洋太過廣袤,引起的反應也比陸地要慢得多。


    當星海震界炮第二次發動的時候,第一發星海震界炮造成的影響才真正開始顯露。


    海外三千洞府的修士們終於意識到,這炮火的威力遠不止海水倒灌那麽簡單。


    海底受到震動之後,海獸們暴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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