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金芒遊走,吞氣吐霞,星星點點的亮光時隱時現,猶如不斷開閉的眸子。


    君無悔整個人包裹在劍光中,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縱橫往來,鋒銳無匹。


    左丘明則巍峨如山嶽,天地烘爐懸在頭頂,汩汩的岩漿往外冒,碰上的劍光,統統化為水汽。


    兩人均是全力以赴,各逞手段,你來我往,不分勝負。


    雲台裏,景幼南抬了抬眼皮,輕聲笑道,“看這個樣子,他們要打個三天三夜啊。”


    瀟湘子慘綠色的眸子轉動,用手指叩打扶手,接口道,“不錯,他們兩人勢均力敵,短時間內分不出勝負。”


    景幼南嘴角掛起笑容,身子倚在雕龍盤鳳的靠背上,懶洋洋地道,“這可是有趣了。”


    魏真人穩坐在雲榻上,頭頂之上罡雲如水,上麵托起兩朵青蓮花,異香撲鼻。


    他皺了皺眉頭,然後又舒展開,淡聲道,“左家的這個小子不錯,如果能晉升真人境界,有希望修煉成真正的赤銅金身。”


    潘越雙手交叉在胸前,作睥睨群雄狀,傲然道,“赤銅金身再強也擋不住一劍破萬法,等這位小師弟入了內門,學習到真正的劍訣,肯定能打的左丘明這樣的貨色抱頭鼠竄。”


    魏真人一甩手中拂塵,冷笑道,“哈,好大的口氣啊,不知道今年內門大比中,是誰讓人家左金陽的赤銅金身打的撒丫子狂奔的?”


    “呃,”正在慷慨激昂的潘越好像鴨子被卡住了喉嚨,他轉了轉眼珠子,好一會才訕訕道,“我那是意外,再說了,左丘明是什麽人,怎麽能和左金陽那個怪物比呢。”


    魏真人轉過頭來,不再管他,目光投向場中鬥法激烈的兩人,眸子變得深邃起來。


    高台上,女仙何真真蹙起好看的如描細眉,凝聲開口道,“這樣下去可不行。”


    陶真人晃動華幡,聲音清朗,道,“君無悔劍遁如疾風閃電,進可攻,退可守,靈活自如,左丘明卻守勢極穩,堅不可摧,兩人真要纏鬥下去,除非真氣耗盡,不然分不出勝負。”


    “嗯,”居中而坐的墨真人點點頭,略一沉吟,用手一指,如扇的白光散出,輕而易舉地將兩人分開,道,“先到此為止吧。”


    君無悔和左丘明對視一眼,都是心中不甘,不過半步洞天真人的法旨,兩人可不敢不從,朝高台上施禮後,各自迴轉自己的雲台。


    潘越手抓著欄杆,訝然開口道,“怎麽這樣辦?”


    “不這樣又會怎樣?”魏真人倒是一副早有預料的神情,道,“難道真讓他們兩人鬥法個三天三夜?”


    “嘖,”潘越嘬了下牙花子,感慨道,“這樣一來倒是便宜了景幼南,沒人挑戰,次席之位攥的穩穩的。”


    魏真人眼睛眯起,半響後才幽幽開口道,“次席之位,恐怕有人還看上不上眼。”


    “什麽,”潘越真的跳了起來,眼睛睜的大大的,結結巴巴道,“不是吧,景幼南難道會挑戰軒轅徹?”


    “為什麽不會?”


    魏真人反問一句,不由得想起當時見麵之時,那個俊美少年話語中無意間流露出的自信和強勢,他可不是一個久居人下之輩。


    潘越麵色變幻了數次,最後喃喃自語道,“真真是想不到啊。”


    對於大多數外門弟子來說,軒轅徹在口口相傳中是絕世天才,無與倫比,隻是他們都沒有見過軒轅徹的廬山真麵目,隻是空泛泛地說強大,沒有真實的感受。


    潘越和他的幾個師兄弟卻是偶然間遇到過軒轅徹,給他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在他們的想法中,軒轅徹絕對是千年一遇的絕代天驕,擁有成為巨頭霸主的一切潛質,別說是在同齡人中,就是在青年一輩也少有抗手,鶴立雞群。


    沒想到,還有人初生牛犢不怕虎,毅然選擇挑戰。


    就在潘越心潮起伏之際,景幼南站起身來,撥開雲台上的珠簾,大步走了出去。


    他頭戴蓮花道冠,身披太上真章仙衣,腰懸玉佩,麵容俊美,氣質高潔,隻是行走之間,就有一種翩然出塵的氣息流轉,好似謫仙人下凡。


    來到高台上站定,景幼南沒有說話,他昂起頭,右臂高舉,食指如同一把鋒銳的寶劍,指向高懸在第一位的雲台。


    轟隆,


    所有圍觀的弟子們沸騰了,不需要任何的話語,這個霸道囂張的動作就是最好的戰鬥宣言。


    “沒想到啊,好戲在後頭,”


    “是啊,是啊,真正的龍虎鬥,次席大戰首席。”


    “軒轅徹可是一直沒露麵,終於要出來了。”


    “不知道誰勝誰敗?”


    “肯定是軒轅徹了,他可是出道不敗,同齡人無敵。”


    “也是,不過景幼南敢站出來挑戰,勇氣可嘉。”


    人們興奮的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不過絕大部分都看好軒轅徹,認為他會勝出。


    雖然景幼南是這次門中大比中脫穎而出,手握玄器,堪稱最強的黑馬,但人的名,樹的影,軒轅徹不敗的光環太過強大,人們還是習慣性地相信他。


    潘越收起臉上的漫不經心,緩緩坐迴雲床上,道,“這個景幼南,真的是好大膽子。”


    雖然景幼南即使戰敗也是排在次席,但要是敗得太難看的話,絕對會影響以後到內門的發展。


    景幼南明白這點,依然要決定挑戰,不得不說他的勇氣超過人的想象。


    魏真人沉默不語,仿佛成了泥胎塑像,聲息皆無,唯有眸子愈發深邃。


    玉明梵和陳翩翩早停止交談,兩名內門中真傳弟子中的佼佼者,金丹宗師,都麵容嚴肅,眼睛眨也不眨地望向下方。


    左丘明,君無悔,池玉泉,白石,蕭景存,尚依依,張昊羽等剛晉升的真傳弟子,傅玄,邱居,鸞紅娘,侯青,夏侯淳,陳元等不幸落選真傳的傑出弟子,也屏住唿吸,聚精會神。


    同一時刻,不知道多少人抬起頭,投向虛空中高懸的雲台,灼熱的目光,都要把那一道從來沒有掛起的珠簾融化。


    沒人人們等多久,就見珠簾上卷,靈機翻湧如潮,顯現出一名錦衣玉帶的少年人。


    他生的日角龍顏,重嶽虎顧,舌文八字,項有浮光,隻是簡簡單單起身,就有一股橫掃八荒六合的無上霸道。


    少年的下麵,四名絕美的盛裝少女懷抱琵琶,豎琴,自顧自彈奏曲子,樂曲細細,悠然動聽。


    陳翩翩和玉明梵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天生異相,頭角崢嶸,”


    景幼南站在高台上,即使離得如此之遠,他仍舊能感受到對方傳來的深沉威嚴,就好像他天生高貴,其他人都低他一等。


    吐出一口濁氣,景幼南昂起頭,雙目神光暴漲,一字一頓道,“軒轅徹,還不下來一戰,等待何時?”


    聲音如同滾雷,傳遍四方,顯示出分庭抗禮的從容。


    軒轅徹抬起頭,眸子深沉莫測,裏麵有山川大地,日月星辰的倒影,無數的人影在裏麵沉浮,看不到盡頭。


    “頭好暈,”


    “是啊,暈死了,”


    “我要站不住了,”


    “該死,頭疼,”


    “這是什麽鬼眼睛,”


    光幕前不少的弟子觸及到軒轅徹的目光,頓時天旋地轉,不少人受不了,直接跌倒在地,頭疼欲裂。


    玉明梵十指攥緊,骨節有些發白,澀聲道,“好厲害。”


    陳翩翩美目睜大,俏臉緊繃,開口道,“不是道術,不是神通,應該是一種血脈天賦。”


    玉明梵用力拍打扶手,道,“以前聽家中長輩說,有人生來高貴,我還不懂什麽意思,今天真是明白了。”


    陳翩翩點點頭,讚同道,“如此強大的天賦,難怪軒轅家會視他為家族崛起的關鍵人物,不惜花費大代價。”


    “咦,你看景幼南,”


    突然之間,玉明梵發出驚訝的聲音,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陳翩翩順著玉明梵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景幼南穩穩站在高台上,他的腦後升起一道肉眼難見的光暈,清清亮亮的光芒傾灑下來,有一種慧珠在握,本心不動的從容。


    “是智慧靈光,”


    一直跌坐不動,老佛在在的慈明大師失聲叫了出來,枯瘦的臉頰抖動,說不出的怪異。


    左丘明詫異地轉過頭來,開口問道,“什麽是智慧靈光?”


    慈明大師麵上滿是不可思議,隨口解釋道,“佛經有雲,紅塵三千,靈珠蒙塵,茫茫苦海,不得解脫,唯有濯一點慧光,才可橫渡彼岸,得大自在,大圓滿,大超脫。”


    左丘明皺眉想了想,搖頭道,“不懂,”


    “嗬嗬,”慈明大師笑了笑,道,“左道友有空可以翻閱下佛經,佛陀的真言蘊藏大智慧啊。”


    左丘明撇撇嘴,不再說話。


    慈明大師手捏獅子印,心裏卻是潮起潮湧,怎麽都不平靜。


    在佛門傳說中,唯有擁有深厚佛緣之人才可開智慧之門,從此一法通萬法通,諸般法門彈指可會。


    眼前的這個少年景幼南雖然遠遠沒有到打開智慧之門的那一步,但隻是頓悟智慧靈光就了不得,據他所知,在整個萬佛寺,做到這一點的少之又少,無一不是佛門中的寶貝疙瘩。


    “或許,隻有如此天才才配得上佛門數千年的謀算吧。”


    慈明大師閉上眼睛,有些感慨,有些惋惜,心情複雜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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