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光如晝,但見雲台參差,飛宇橫樓,紫氣氤氳,祥瑞自生。


    景幼南道冠法衣,端坐在雲床上,眸子目視下方,沉聲道,“君師兄選擇挑戰左丘明。”


    瀟湘子一手持酒壺,一手持玉杯,自酌自飲,開口道,“公子你前幾天送給君無悔了洗劍爐,以他的性子,肯定不會選擇公子你。至於軒轅徹,實力深不可測,他敗過一次,再交手恐怕也沒有把握,要想進前三席的話,隻能選左丘明。”


    景幼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點頭又搖頭?


    瀟湘子詫異道抬了抬頭,想了想,也沒說什麽,繼續埋頭喝酒。


    潘越別看是金丹宗師,但卻是個坐不住的性子,他趴在白玉欄杆上,大聲道,“魏師叔,你看好的那個小子上場了。”


    “看到了。”


    魏師恩魏真人沒好氣地答應一聲,這聲音簡直如雷鳴般,能傳出二裏地。


    說來也奇怪,自己這個師侄如此活潑的性格,跳脫讓人受不了,怎麽會修煉成一板一眼,嚴謹到讓人覺得苛刻的《北方真武降魔劍訣》?


    真是讓人想不透,想不通。


    潘越不知道自己師叔的想法,他此時正在大唿小叫,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大幅度揮舞著手掌,道,“師叔,你看這個小子,冷酷地跟冰山似的,肯定是鋸口葫蘆,沉默寡言,咱們那裏需要點生氣啊,要陽光,要燦爛。”


    魏師恩翻了翻白眼,心想有你在難道生氣還不夠?每天說個沒完,比五百隻鴨子都亂,要是君無悔也跟你一個樣子,還讓人活不?


    潘越才不管自己的師叔答不答話,一個人自言自語道,“看起來不錯,劍丸禦使地靈活自如,以後正式學習劍訣後,應該有個很大的進步。好啊,好啊,終於找到人喂招了,我的斬魔劍早就難耐饑渴了。”


    陳翩翩發髻高束,身罩對襟細紋羅裙,雙眉彎彎,膚白勝雪,笑語盈盈道,“聽說玉師兄拉攏過這個君無悔,嗯,確實是個好苗子。”


    玉明梵穩穩坐在雲床上,潔白如玉的手掌摩挲玉如意,慢條斯理道開口道,“接觸過,但沒有成功,不過陳師妹找到了尚依依和鸞紅娘兩個優秀苗子,倒是收獲不小。”


    陳翩翩心裏一驚,暗自驚訝對方好強大的消息渠道,俏臉上卻絲毫不變顏色,順口道,“白石可是僅僅排在第六位,潛力很大,稍微雕琢一下,就能大放異彩。”


    玉明梵放下玉如意,整容道,“白石確實不錯,不過比起前四位來還是要差上不少,不知道陳師妹對前四位有沒有想法?”


    陳翩翩長長的睫毛抖了抖,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道,“好苗子誰都想要,隻是這四個人啊,可不好下手。”


    玉明梵不再說話,指了指下方,道,“龍爭虎鬥要開始了。”


    陳翩翩轉目觀看,就見左丘明龍行虎步,大步走出。


    他頭戴朝日冠,耳側垂下瓔珞絲絛,身罩十日橫空仙衣,雙目沉沉,還未靠近,就有一股灼熱之感襲來,如同置身銅爐火海一般。


    在高台上站定,左丘明抬起頭,用一種霸氣的語調道,“劍光分化,好大的名頭,今天我倒要好好見識一番。”


    君無悔點點頭,用手一指,劍丸在半空中滴溜溜一轉,下一刻就來到左丘明的頭頂,森森然的劍氣排山倒海般傾瀉下來,密密麻麻,數都數不盡。


    誰也沒有想到,君無悔一上來就施展殺招,有進無退。


    潘越雙手抓住白玉欄杆,訝然開口道,“是《千劍通仙劍經》中的劍招,以他築基境界的修為,能用到如此地步,很是不錯。”


    說完這句話,潘越又自己搖了搖頭,道,“形似而神不似,君無悔沒有修煉過《誌觀蒼穹有無劍典》,使出來的是花架子,殺傷力太差。”


    潘越還在點評君無悔這一招的失敗之處,魏真人則如同火燒屁股般跳了出來,真人的不動心境波瀾大起,驚訝難以言喻。


    他可是記得,這一招他隻是在君無悔麵前隨意施展過一次,沒想到對方的天賦如此出眾,現在葫蘆畫瓢,竟然絲毫不差。


    單從劍招上看,君無悔的這一招已經難以挑剔,隻是他缺乏玄功,才會形似神不似。


    “真是天生的劍修種子,”


    想到能把擁有如此妖孽資質是天才收攏到門下,魏真人心懷大暢,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


    在原地轉了三圈,不知怎麽的,魏真人又想起了景幼南,同樣的驚采絕豔,胸有丘壑,注定會在門中崛起的少年英才,可惜交談沒有結果,誌不同,道不合,難以走到一塊。


    比起想在劍道中勇猛精進的君無悔,景幼南深沉的多,野心大的多,不好把握。


    不得不說,君無悔的這一學自元嬰真人的劍招實在不弱,又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刹那間,一股冰冷的殺機就籠罩下來,讓左丘明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左丘明真沒有想到,自己一出場就會遇到如此危機,要是躲不過去,對方的劍招就會如同源源不斷的江河般湧來,壓得自己喘不上氣。


    關鍵時刻,左丘明曆練出的強大心誌發揮出作用,在生死危機之時,他仍然冷靜如斯,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如同一****日,光芒萬丈。


    左丘明巋然不動,天門上雲氣翻卷,托起一尊古銅的大鼎,上麵雕刻有玄妙的篆文,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碳,萬物化銅。


    就聽咣當一聲,鼎蓋打開,一股磅礴的吸力從鼎口發出,森然鋒銳的劍氣入溪流入川般,紛紛投入其中。


    這一刻,大鼎高懸虛空,容納萬物,吞噬萬物,熔煉萬物。


    雲台上,景幼南的眼睛眯了起來,冷聲道,“這是赤銅金身施展出的天地烘爐。”


    他曾經與左丘明在鹿鼎院前交過手,對這一個道術有所了解,比起上一次施展,左丘明不僅是施法速度加快,而且道術的威能是成倍上升。


    瀟湘子盤膝坐在紙塌上,忍不住讚歎道,“大千世界不愧是自上古傳承下來,底蘊深不可測,這種在築基境界就可以初步凝聚的金身,要是在以前的花間派,連想都不敢想。”


    金身通常是修士晉升為真人,然後采集天材地寶,凝練成的一種特殊的肉身神通。


    不同於元嬰三重大修士形成的法身遁天入地,金身很多時候是肉身的強化,它能對某些方麵比如法力等進行增幅。


    在以前,瀟湘子一直認為隻有真人才有資格開發出如此恐怖的肉身神通,可是今天卻見到了築基修士就開始引動金身,雖然很初級,很不完善,但起碼已經有了金身的影子。


    景幼南哼了一聲,道,“左家的赤銅金身聽說涉及到左家的血脈,還有諸多秘術,隻有最嫡係的後代能修煉。”


    “正是如此,”瀟湘子點點頭,認為條件苛刻很正常,接口道,“要是如此恐怖的修煉方式,左家每個人都能進行的話,左家早成長為巨無霸了。”


    景幼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瀟湘子常年生活在玄元古洞,對大千世界的了解稍微片麵了些,能在大千世界傳承幾千年甚至上萬年的世家大族,哪個沒有一兩門驚世駭俗的玄功道訣?


    左家的血脈即使支持每個家族弟子都能在築基境界就修煉金身,恐怕也無法成長為真正的巨無霸家族。


    底蘊這個東西,平時看不出來,但實實在在是個門檻。


    君無悔見一擊未成功,麵上毫不變色,他輕叱一聲,劍丸向上一躍,分出六道劍光,前後左右,分而擊之。


    眼見漫天劍光,光幕前的圍觀眾人最先興奮起來,唿聲連連,


    “是劍光分化,我看到劍光分化了。”


    “一二三四五六,嘶嘶,一共是六道劍氣。”


    “一氣化六劍啊,這個君無悔果然兇殘,難怪種子選手中沒人敢挑選他。”


    “廢話,那些人誰擋得住一氣化六劍,一個來迴就打的他們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不錯,我就是站在這裏看,都有些眼暈,這劍氣縱橫,根本分不清哪一道啊。”


    “唔,左丘明厲害,你看,他竟然擋住了。”


    確實,麵對普通修士聞風喪膽的劍光分化,左丘明是不動如山,任憑八麵來風。


    他天門上赤紅銅鼎不斷道吐出滾燙的火焰,灼燒劍氣,與此同時,他右手持一麵芭蕉扇,每次扇動,靈機洶湧如潮,把從四麵八方攻來的劍光擋開。


    “哼,”


    看到左丘明守得風雨不透,君無悔雙手揮動,六道劍光上下翻飛,愈加的靈動自如,如翩翩蝴蝶,但蘊含無盡的殺機。


    “劍修隻是可惡,”


    左丘明晃動手中的芭蕉扇,心裏隻嘀咕。


    劍修一旦展開攻勢,後招就是源源不斷,要想奪迴主動權,千難萬難。


    更為可恨的是,劍修依靠無與倫比的劍遁,滿場遊走,觸目是劍光霍霍,讓人不敢有半點的放鬆。


    與劍修交手,真的是一個讓人頭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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