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樓台,玉音殿。


    沒有通常大殿中的白玉赤金,琉璃鋪地的奢華,整個大殿完全由水潤潤的白石砌成,不雕琢,不打磨,自然純正。


    殿中央,蓄起一汪清泉,泉水青碧,從打通的百個石孔中穿過,漫天雲光一照,與牆角的數隻盛開的白梅交映,森森然的幽香襲來,沁人心腑。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冠端坐在雲床上,身披五色珠衣,手持玉如意,容顏絕麗。隻是眉目間毫不掩飾的清冷之意,有一種明顯的生人勿近。


    屈傅博不敢過多打量,緊走幾步,鄭重地行了一個大禮,恭恭敬敬地開口道,“晚輩屈傅博,見過雲前輩。”


    華羽宮長老雲清抬起頭,眸子清涼如水,用一種淡淡的語氣問道,“你三叔近年來可好?”


    麵對金丹宗師,屈傅博不敢大意,隻能中矩中規地迴答道,“三叔最近略有感悟,正在閉關參悟大道,或許可以晉升真人。”


    “好啊,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雲清的聲音突然高了少許,清冷冷的語氣中少見地多了些別的味道,不過,又很快掩去。


    屈傅博站在下麵,隻覺得頭皮發麻,他敏銳地發現,上麵雲床上端坐的華羽宮實權長老雲清與自己的三叔關係不簡單。


    想到在家族中聽到的關於三叔的傳聞,什麽到處留情啊,什麽萬花叢中過啊,屈傅博心裏就一陣抽搐,這個雲清前輩不會是讓三叔始亂終棄的吧?


    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可是撞到槍口上了!


    雲清很快就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纖纖玉手放在香案上,半卷起的水袖口上印有梅花痕跡,墨枝白花,古香古色,開口問道,“你今日來我這裏有什麽事?”


    “是這樣的,”


    屈傅博口齒伶俐,把事情用幹練的語言說了一遍,當然,春秋筆法是少不了的,關於人參女這樣的靈物,他是半點口風不漏。


    長老雲清不動聲色地聽完,微微點點頭,聲音如出穀黃鸝一樣清脆,道,“看在你三叔的麵子上,我會幫你一把的。”


    “多謝雲前輩。”


    屈傅博大喜過望,有這樣一個實權長老幫忙,那個太一宗的可惡小子肯定要吃不了兜著走。


    猶豫了片刻,雲清咬了咬牙,從腰間香囊中取出一件青銅鶴壺,交給屈傅博,道,“你迴去後,把這個銅壺交給你三叔。”


    “是,”


    屈傅博捧著青銅鶴壺,也不敢多問,隻是一個勁地點頭答應。


    罕見地與人說了這麽多話,雲清感到有些累了,她擺擺手,衝著圓臉少女道,“萼兒,你領你這位屈家師兄下去吧。”


    “是,師尊。”


    圓臉少女萼兒款款起身,先向高台上行了一禮,然後轉向屈傅博,脆生生道,“屈師兄,請吧。”


    “麻煩師妹了。”


    屈傅博答應一聲,跟在圓臉少女後麵,大步走出大殿。


    等兩人離開玉音殿,看不到影子後,一直冰冷若冰的雲清終於褪去了以往的偽裝,絕美的臉龐上露出淒苦的神情,喃喃自語道,“轉眼之間,連你的侄兒都這麽大了,你這個沒良心的狠心人,卻從來沒有來看我一次。”


    狠狠地在心裏罵了幾遍負心人的狼心狗肺,雲清還是提起筆,寫了幾封絕密的書信,用飛劍傳書的方式發了出去。


    到底是屈家兒郎,自己作長輩的,能幫就幫吧。


    大光明殿中,角落中的魚龍寶鼎升起三尺的祥煙,嫋嫋向上盤旋,化為奇花異草的圖案,栩栩如生。


    魏青頭戴小冠,身穿一襲繡著竹葉的青色長袍,腰纏玉帶,腳蹬白鹿靴子,正在殿中走來走去,眉頭微微皺起。


    這個時候,一縷霞光從外麵飛了進來,若有靈性般的饒了一圈,發出嗡嗡的輕鳴。


    “飛劍傳書,”


    魏青伸出手,一把抓住霞光,隨手一攥,霞光馬上化為數寸的小劍,上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文字。


    三兩眼把飛劍傳書的內容看完後,魏青把小劍收入袖囊中,然後轉過身來,望向台下那個讓他頭疼的倔強弟子道,“高堯,你可想好了,這次進入試煉之地是很危險,說不定十死無生。你還有大好的前途,沒必要去冒那個險。”


    高堯生了個娃娃臉,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肌膚又細膩如瓷,細眉小目,竟然是少見的中性美,他抿著嘴唇,咬牙道,“師尊,弟子這幾天看了,無論是地上的玄門,還是那一邊的金文大世界,這次都來了不少的厲害人物。要是弟子不去,恐怕我們華羽宮的弟子會讓他們兩家欺負死。”


    “你呀,你真因為憑你自己就能抗衡他們兩家?人家可是大勢力,要不是種種原因的掣肘,華羽宮都不會放在眼中的。”


    魏青用手指點,埋怨自己這個弟子不開竅,太鑽牛角尖。


    他作為宮主的大弟子,以後當仁不讓的下一代華羽宮主,手裏的弟子是不少的,光是稱得上傑出的,就足足有十二個。其中,大弟子甚至已經結了金丹,憑自己的實力在宗內聚起了一股勢力,影響不小。


    可是,在所有的弟子中,他最喜歡的還是這個年紀最小的弟子,高堯。


    高堯是他十四年前在外遊曆時候撿來的,當時高堯還不夠一歲,被人裝在竹籃中,放在江中漂流,任其自生自滅。


    一般來講,這樣的情況下,高堯是活不下去,畢竟,那個大江中風高浪急,也時常有體型龐大的水獸出沒,一個不合適,就會葬身江底,成為魚蝦的食物。


    可是,高堯竟然在江中漂流了十日,卻安然無恙,魏青甚至見到,當時下起蒙蒙細雨,有兩隻銀鷺從天而降,張開翅膀,為高堯遮風擋雨。


    見到這一幕,被深深震撼的魏青毫不猶豫地把不足一歲的高堯抱迴宗門,仔細照料,從小淳淳教導。他並沒有子嗣,在他心中,高堯這個他從小養大的孩子就是親兒子一樣。


    高堯也沒有辜負魏青的一番苦心,從小就聰明懂事,並早早展露出遠超同輩的修煉資質,今年還不滿十五歲,就衝上了築基二重,就連當初閉關的大宮主都破例出關,為高堯單獨講道十日。


    可以說,高堯的資質,別說是在天馬嶺,就是放在整個大千世界,都是非常罕見的。


    正因為如此,魏青對高堯這個親若子侄的弟子期望甚高,希望他未來可以大放異彩。


    如此情況下,魏青怎麽會放心讓高堯進入試煉之地,要知道,裏麵真的是危機重重,誰也沒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就算高堯資質再出色,那也隻是潛力,他本身現在也隻是個築基二重的修為境界。


    高堯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自己恩師的好意,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打算,緩緩開口道,“師尊,現今大千世界與金文大世界的通道逐漸在打通,我們華羽宮就在這個節點上,根本無法獨身在外,以後少不了的爭鬥。弟子要是現在不抓緊一切辦法變得強大起來,將來是沒辦法為宗門盡力,就是廢物了。”


    魏青聽完這段話,怔了怔,伸手在高堯的肩膀上拍了幾下,歎口氣道,“也是難為你了。”


    這一刻,他是又欣慰又心酸,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樣。


    自己的弟子如此的懂事,知道為門派盡力,總算是沒有辜負當初自己的付出,完全值得欣慰。而心酸的是,華羽宮真的太小了,夾雜在兩個龐大勢力的中間,讓人盯得死死的,現在竟然連高堯這樣還不滿十五歲的少年都要拚命。


    高堯灑脫地笑了笑,道,“師尊,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的運氣一向是很好的,肯定平平安安進去,完完整整出來。”


    “你呀,”魏青用手指點了幾下,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麽,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最後匯成一句話,“一定要平安迴來啊。”


    高堯使勁點點頭,神色堅定。


    龍詔閣中,靈氣凝聚成甘霖,洋洋灑灑。


    十幾隻巴掌大小的異種玉象歡快地跑來跑去,繞著挺拔如龍的虯鬆轉著圈子,發出嚶嚶的叫聲。


    景幼南原本閉目坐在雲台上,調理氣機,準備三日後的大事。


    正在此時,他心中一動,睜開了眼,下一刻,就原地消失不見,進入到龍角海螺中。


    剛到月牙海島上,還沒站穩腳跟,白白胖胖的人參女娃就蹦了過來,舉著肉唿唿的小手,咿呀咿呀地亂叫,小臉漲的通紅,看上去非常著急。


    “怎麽了?”


    景幼南開口問道,神色頗不耐煩,這個小東西,怎麽又不正常了。


    “咿呀,咿呀,咿呀,”


    人參女娃小手緊緊抓住景幼南的衣襟下擺,眼睛睜的大大的,由於太過著急,聲音變得急促起來,顯得特別尖銳。


    “慢慢說,”


    景幼南抓住人參女娃的羊角小辮,搖了幾下,他知道這小東西智力隻相當於三歲的孩童,腦子一根筋,簡單粗暴點最有效。


    果然,頭上的巨疼讓人參女娃清醒了不少,她連忙鬆開手,落到地上,口中仍然咿呀咿呀叫著,連說帶比劃,跟景幼南進行交流。


    景幼南初始並不在意,聽了幾句後,神色就嚴肅起來,到最後,臉上幾乎能刮下一層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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