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血蓮盛開,絲絲縷縷的魔光垂了下來,如同蜘蛛織網,疏而不漏。


    蓮座高懸其上,上百名魔神虛影,或站或坐,或仰天咆哮,或怒火高燃,個個有翻天倒海之力,強悍不可敵。


    群魔窺探下,景幼南毫不慌張,他微微一笑,一推頭上的紫色蓮花冠,道道赤光衝霄而起,結成一張半畝大的陣圖。


    陣圖之上,火焰焚燒,三五隻體型巨大的火鴉沐浴火光,吞吐霞氣,光明浩瀚的氣息匯成長河,浩浩蕩蕩,永不斷絕。


    “刺啦,”


    火光澆在血蓮上,發出一陣磨牙般的聲音,與此同時,火鴉拜日圖上的巨型火鴉振翅長鳴,一口一個,把張牙舞爪的魔神吞掉。


    三五個唿吸後,魔氣一掃而空,隻剩下清清涼涼的星辰光華,晶瑩剔透。


    “如此能耐,也來獻醜,自己找死。”


    破掉百魔殺後,景幼南哼了一聲,大袖一甩,火鴉拜日圖迅速縮小,往裏一卷,就把想要逃之夭夭的陸展濤裹了起來。


    “啊,不要,”


    陸展濤慘叫一聲,化為灰灰。


    “你們兩個也留下吧。”


    景幼南目光冰冷,一抖火鴉拜日圖,無盡的火焰噴薄而出,攔住張翼飛和黑衣少年。


    “死來,”


    張翼飛修煉的是力道法門,全身堅如鐵石,力大無窮,見到前路受阻,卻激起了他心中的兇悍之氣,雙手拎起西瓜大的鐵錘,直接撲了過來,想要近身搏鬥。


    另一個黑衣少年則是不願意直接碰撞,整個人隱藏在黑影中,身子折成一條細線,不斷跳動,如夢如幻,難以把握。


    獨自麵對兩人,景幼南並不擔心,他用火鴉拜日圖擋住去路後,開始集中全力地催動體內的真氣。


    不多時,景幼南腦後騰起一道水幕,長有半丈,碧綠如黛,凝而不動,無窮無盡的水氣在其中醞釀,化為一枚枚真水種子,上下沉浮。


    水氣從四麵八方湧來,不斷注入到真水種子中,種子迅速漲大,漸漸地,散發出沉重無比的氣息。


    感到自己的氣勢積蓄到最強,景幼南大喝一聲,猛地放開水幕。


    下一刻,大河崩塌,江流洶湧,不可阻擋的威力爆發出來,直衝而下,要把眼前的一切淹沒。


    “啊,不好,”


    張翼飛和黑衣少年淬不及防下,立足未穩,之來得及大叫一聲,就讓大浪衝倒,成了滾地葫蘆。


    “死,”


    景幼南踏波而行,出劍如飛,幹淨利索地斬下兩人的頭顱。


    長袖一揮,擋住兩人脖頸處噴出的鮮血,景幼南彈劍長嘯,曼聲吟道,“修道不過三數秋,最愛飛劍取人頭,今日入雲龍歸海,溫酒斬敵倚江樓。


    白衣少年站在遠處,看到灑脫不羈的景幼南,心裏一陣發寒。


    他本來扔出車馬芝,就是想把水攪渾,讓三人相爭,自己說不定還可以最後插手,來個物歸原主。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株車馬芝竟然引出了一尊殺神,三名同階的築基修士在他眼裏如同土雞瓦狗一樣,絲毫沒有抵抗之力,一一被斬殺當場。


    見到那尊殺神目光掃向自己這一邊,白衣少年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麵色蒼白如紙,他顧不得亂想,縱起一道銀光,急匆匆朝著自己的雲台方向奔去。


    現在哪裏還敢得車馬芝,隻要能逃得一條性命,就是大幸事,比那三個倒黴蛋強多了。


    這個時候,景幼南才沒有空理這個嚇破膽的家夥,他雙目如電,緊緊盯著前方,又一株車馬芝落了下來,香氣四溢,隱隱甚至能聽到嬰兒奶聲奶氣地啼哭聲。


    “都閃開,”


    景幼南大步向前,水袖一揮,把擋在自己身前的兩名修士打到旁邊,天門上的赤火真氣升騰而出,緩緩凝聚成一隻擎天大手,抓向當空跌落的車馬芝。


    從遠處看,手掌大有數丈,紋路清晰,火光點點,把整個空間鎖定,觸目之中,滿是火焰燃燒。


    好幾名參加果會的少年人見火焰大手來勢洶洶,勢在必得,略一考慮,就停下步子,不願意再上前相爭。


    他們剛剛見到景幼南砍瓜切菜般誅殺了三名築基修士,兇焰滔天,車馬芝雖然好,但要為了它對上這樣一個殺神,並不值得。


    對這些人來講,真要是能得到車馬芝的話,得罪就得罪了,在關係到得道機緣麵前,就是天王老子來都不行。


    可是最糟糕的是,出手了,卻沒有得到車馬芝,反而得罪了這樣一個強敵,那可是哭都來不及了。


    “這位道友,兩株車馬芝都要抓到手,未免貪心不足吧,”


    眼見景幼南就要把車馬芝抓到手,低沉的佛號響起,一隻金燦燦的大手升起,大拇指微微屈下,捏了個寶瓶印。


    寶瓶印,一切清淨自在,劫難不加身。


    法印一出,力大勢沉的火焰大手就好像墜入了大海中,空有力量,卻找不到打擊的對象。


    景幼南哼了一聲,火焰大手緩緩收迴,重新化為精純的赤火真氣,絲絲縷縷地垂在腦後,光暈流轉,照的四周俱明。


    他轉過身來,望向不遠處身披月白僧衣的赤足僧人,凝聲道,“你敢攔我?”


    赤足僧人生的眉清目秀,光潔如玉的手指撚著佛珠,麵帶笑容,開口道,“天地靈物,有緣者得之,小僧自認為就是有緣人。”


    “好,早聽說佛門現舍利蓮花之相,得大自在,大極樂,大超脫,今天正好見識下。”


    景幼南一聽赤足僧人的話,就知道這次難以罷休,他也不廢話,直接祭出火鴉拜日圖,迎風而漲,當頭罩下。


    赤足僧人拈花而笑,單手合十,低眉順眼,他身後的菩薩虛影從獅子座上抬起頭來,足踏蓮花,手放神光,上通九天,下通九地。


    望了景幼南一眼,菩薩舉起羊脂瓶,楊柳細枝沾了一滴清水,用手一甩,輕輕灑了出去。


    “嗯?”


    景幼南目光一凝,望向赤足僧人的眼神鄭重了幾分。


    他煉製的火鴉拜日圖中火焰經過了火鴉精魄日夜地吞吐煆燒,品質很高,至剛至陽,能把最堅硬的鐵塊化為鐵水,就是入了水中,也不會熄滅。


    可是,赤足僧人這樣輕飄飄的一滴清水,卻讓火鴉拜日圖兇威大減,雖然說不上完全克製,但被壓製的厲害。


    景幼南心神一動,萬化真氣悄然使出,就在那一滴如琥珀色的清水要返迴羊脂瓶的時候,猛地一竄,把清水裹住,硬生生拉了迴來。


    “這是什麽鬼東西,”


    景幼南眼中的驚訝之色一閃而逝,這滴清水居然靈性十足,而且同化異種的能力很強,要不是萬化真水別有奧妙,恐怕自己會吃個暗虧。


    這滴清水,就好像人們說的引狼入室一樣,一旦沾染上,就會反客為主,把所有的水行真氣消化吸收。


    “可惜,你是遇到了我,”


    明白了這滴水珠的霸道,景幼南冷冷一笑,萬化真氣不斷地湧出,把水珠包裹起來,一層又一層。


    很快,一個拳頭大小的水球就成型了,水珠就被擠在最中間,一動也不能動。


    “怎麽會,”


    雲淡風輕的赤足僧人看到自己的異寶水珠不僅沒有建功,反而讓對方收了去,再也無法保持淡定從容,雙眼睜大,目中滿是不敢相信之色。


    他可是最清楚這滴水珠的來曆,稱得上佛門的寶貝,有不可思議的妙用,要不是他曾經為門中立下大功,恐怕連聽說都沒聽說過。


    一直以來,他憑借著這滴水珠,少逢抗手,尤其是對修煉水行功訣的修士,更如同天敵一般。


    可是今天,他第一次失手了,而且,就連水珠也落到了對方手中。


    “休走,”


    赤足僧人作忿怒狀,眉心裂開,露出一道豎目,隻是白光一閃,下一刻就到了景幼南眼前。


    在他心中,水珠的價值還要遠遠在車馬芝之上,尤其是對他非常重要,關係到以後晉升的道路。


    如此情況下,他也顧不得太多,一出手就是殺傷力最強的不動禪心明滅神光。


    不動禪心明滅神光,無聲無息,直入心靈深處,拷問本心。


    景幼南隻覺得一個恍惚,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個支離破碎的片段,畫麵模糊,不知道過了多少歲月。


    畫麵當中,數不盡的佛陀跌坐在菩提樹下,隻是原本法力無邊的他們,金身上出現了斑駁的黑影,有一種腐朽的味道。


    在動輒以百萬年計的歲月下,就是神通不可測的佛陀,也沒有辦法,隻能夠跌坐不動,靜待生命流失。


    前麵已經沒有了出路,唯有永恆的寂靜,絕望。


    景幼南大袖飄飄,天門之上,元靈性光凝聚成盞盞金燈,垂下瓔珞般的燈花,他目不轉睛地望著一尊尊曾經有排山倒海之能的佛陀慢慢老去,那種蝕骨的絕望彌漫出來,匯成充塞空間的恨意。


    恨這方天,恨這塊地,恨周圍的人。


    這一刹那,簡直讓人分不清眼前的是佛還是魔。


    良久,景幼南抬起頭,雙眸發出瑩瑩光亮,一字一頓道,“隻懂得怨天尤人,毫無動作,真是可笑的很。”


    “長生大道,從來不是等來的,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


    “大道在物外,在劍下,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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