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的街道是她從沒見過的繁華。

    葉星南在她身邊走著,一邊給她介紹一些風土人情,一邊穿插著解釋剛才的事情。

    陸無跟在他們身後,醉醺醺地拿著酒葫蘆喝著。楚碧痕心裏驚奇,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把酒葫蘆裝滿了。

    楚碧痕眼淚汪汪的無語問蒼天。

    “姑娘?”葉星南問道。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走神了。”楚碧痕忙道:“葉大夫,你剛才說什麽?”

    “大宋和金交戰,大同雖然還算富裕,但百姓們的生活事實上已經大不如前。醉仙樓雖然還硬撐著這塊百年招牌,但邊關不太平,恐怕也撐不了多久。”葉星南看到身後的陸無,眼裏也掠過一絲笑意,這笑意卻好像帶著些許酸澀:“如姑娘所見,這女兒紅便是最好的例證。”

    “即便這樣,連百年基業也都要撐不下去了嗎?”楚碧痕輕微地皺起了眉。

    “姑娘想必是初入江湖,還不知世情。戰爭,從來受傷害最重的都是百姓,不管是多小的戰役,總有人受傷、也總有人死去。”

    “我雖然初入江湖,但……‘從來受傷害最重的都是百姓’……也還是知道的……”

    葉星南看著她喃喃的樣子,也不多言,隻說:“但是不管世道如何,救死扶傷卻一直是為醫者奉行的信條。姑娘江湖中人,也應當除惡揚善。雖說一人之力微薄,但起碼比起毫無作為來是要好多了。”

    “好!我自當盡力!”楚碧痕抑揚頓挫道。

    葉星南點頭笑道:“姑娘一副俠義心腸。醫館就在前麵,葉星南就告辭了。”

    “哎……”見他轉身,楚碧痕忙叫道。想了想,卻又找不到什麽可以說的,隻好說道:“我姓楚,楚碧痕。”

    葉星南一愕,忽又輕聲笑了:“楚姑娘,若是有緣,後會有期。”

    她正目送葉星南的離去,一個聲音冷不丁在旁邊響起。

    “小夥子長得挺俊啊!喜歡上了?”

    “啊?”

    “別看了,人家都走了很遠了。”陸無從沉醉中抬起頭來,衝著她嘿嘿笑了兩聲。

    “陸大叔,你也一把年紀了,怎麽還這麽不正經!”楚碧痕心事被戳破,不免臉紅氣惱。

    “啊呀,小姑娘就是容易害羞!”陸無湊過來,用手遮著嘴,八卦地說:“不過看樣子,那個什麽葉大夫對你印象也不差

    嘛!加油哦!”

    楚碧痕細眉倒豎,臉紅的跟燒紅的炭火似的,叉著腰:“陸大叔!喝你的酒吧!不要再說了!”

    她複又轉過頭去,然而那個一身布衣的醫者已然走遠了……

    “姑娘,您的酒。”

    小二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楚碧痕迴過神來,抱酒過來的小二一臉笑容,全然不似剛才那般的煩躁不悅。

    楚碧痕點點頭:“酒放這,你下去吧。”

    “得嘞,有事您吩咐!”

    “這小子真是找揍,剛才明明不是這樣的!”陸無衝著遠走的小二做了個鬼臉,又高興地掀開紙封,深深地嗅了嗅,享受地道:“不過,這酒果真好酒!碧丫頭,瞧你剛才一副做白日夢的樣子,你也來點?”

    楚碧痕把劍扔到桌子上,爽快地應道:“好!”

    陸無“咕咚”喝了一大口:“啊”地一聲吐了一口氣,讚歎道:“雖然五十年的女兒紅已經被喝光了,但大同就是大同,這醉仙樓的酒仍是比周圍村鎮要好喝百倍!”

    “我可喝不出來。”楚碧痕悶悶地道。

    陸無抬眼看了她一下,了然道:“你這丫頭,又平白和人置起氣來了,不就是那小二打斷了你的白日夢嗎,有什麽?”他給楚碧痕滿上一碗酒,伸出手誇道:“這酒後勁兒可足,多喝幾碗,大醉一場,就是在你耳朵旁邊敲鑼你都醒不了!”他看了看楚碧痕半信半疑的表情,又趕緊加了一句:“保準!”

    “好吧,”楚碧痕端起就來,憋著氣打算一下飲盡:“那就幹杯!”

    “爽快!”陸無一口喝幹了碗裏的酒,抹了把嘴,給兩人都滿上:“碧丫頭,你今年來得有點晚呐,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煩了?”

    “麻煩倒是算不上,就是路上碰上了兩個劫匪,順道解決了。那夥被劫的人中有個帶著孩子的女子,也是來大同的,我就與她們結道而行,腳程這才慢了些。”

    “嗯?”陸無奇怪道:“北方正戰亂,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帶著個孩子還敢到處跑?”

    楚碧痕喝得太快,被烈酒辣出了眼淚,她吸著氣,簡短表述:“是軍屬。”

    “噢……”

    聽陸無揶揄的聲音,楚碧痕輕咳一聲,義正言辭地解釋道:“就算她不是軍屬,我也會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她是軍屬,丫頭就更心甘情願的了哈哈。”

    “陸

    大叔,好歹你也一把年紀了,還這麽八卦,這可不是劍俠該有的作風啊!”楚碧痕一下子被他說出心事,惱怒地反擊道。

    “我說實在的,他三年都沒去赴約,你想多打聽一些軍中的消息是很正常的。”陸無努了努嘴,湊過來打聽道:“那你有沒有得到葉大夫的什麽線索,那女人孩子又在哪?”

    楚碧痕一口氣喝幹了碗中酒,抹了抹嘴:“她的丈夫被作為傷員留在南源郡養傷,按說太平村在南源郡以東,本來也順路。但她心切,直接抄近路斜向到達南源郡,而我要從大同經過,於是就分道各走各的了。”

    “那葉星南呢?”

    她沉默地放下酒碗。

    “還是沒有消息。”

    陸無看了看楚碧痕喝得通紅的臉頰,又一次把酒倒滿:“你這是什麽頹廢樣子,說起男人,我可比你清楚,男人總是喜歡搞一些驚喜什麽的。說不定你這次去,他就會突然出現,給你一個驚喜呢!”

    “是嗎?”

    楚碧痕喝得兩眼迷離,亦信亦疑的問,但畢竟是喝多了,看陸無信心滿滿,信也就大於疑了。

    “當然了,陸大叔我活了大半輩子,還不知道這個!”

    “那原來,你也經常給大嬸驚喜嗎?”

    “大嬸是誰?”陸無驚奇地問。

    “哈哈,陸大叔,你真是喝多了,連大嬸是誰都不知道了。”楚碧痕哈哈笑了兩聲,道:“大嬸,就是你的妻子啊!”

    陸無愣了愣,又給楚碧痕滿上了酒,問道:“真想知道啊?”

    “嗯。”

    陸無端起碗,跟她的碰了碰,道:“這種事情怎麽能隨便講呢?這樣吧,碧丫頭,你連幹三碗酒,讓我看到你的誠意,大叔就都告訴你,怎麽樣?”

    “好!”已經喝多了楚碧痕腦子不夠用,爽快地答應。

    她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兩碗,剛喝完第三碗,楚碧痕就一下子趴到了桌上,快速地睡著了。

    “碧丫頭,碧丫頭。”陸無試探性地叫喚,滿意地道:“我就說,這酒勁兒足,醉起來,連耳朵邊打鑼都聽不見。”

    陸無把酒壺中剩下的酒一股腦倒到自己碗裏,邊喝邊說道:“你就放心吧碧丫頭,我陸無是個守信用的人,除了對她,”他看了看楚碧痕,像是怕她理解困難,又補充道:“……也就是你大嬸。我既然說了,隻要你喝下三碗酒我就告訴你,就一定會告訴你

    的。”

    “嗯,現在時機正好,我現在就告訴你,你正好醉著。”

    陸無重新拆下一壺酒的紙封,自顧自地說道:“醉了好,醉了好啊。在你們故事開端的酒樓裏大醉一場,這樣夢到的情景也會更加真實吧。你跟葉星南雖然很渺茫,不過有期待總比沒有的要好,像我這樣自由一個,毫無牽掛,也未必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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