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天,冰封雪地。


    鬆樹蔥翠地站在白皚皚的雪地裏,隨著凜凜的西北風,樹梢枝頭搖曳輕晃,散落下些許細碎的雪花。


    秦矜語氣平靜的將來龍去脈說清道明,就連清晨剛打探到的消息也和盤托出,靠在秦羽懷中低沉著訴說,宛如被抽去骨髓的軟物,無依無靠。


    一想到夙錦安纏綿病榻的畫麵,她便忍不住歎息,心情抑鬱道:“哥哥,你說夙錦安會平安無恙的,是不是?”


    坐在馬背上的秦羽一直沉默。


    聽著她故作輕雲淡風輕的口吻,胸口微微起伏,神色複雜道:“夙錦安自幼傾慕你,如今卻被這份癡心所害,當真可惜。”


    秦矜腦袋枕在兄長堅實曠闊的胸膛,隻覺得已經找到依靠,有了些許勇氣:“他是被趙謹琳所害。”


    聞言,秦羽清冷麵龐浮現一抹冷豔之色,與昭豐淩邪魅笑容有幾分相似,卻不盡相同。


    他騰出一隻手,替秦矜將脖頸的雪色狐狸毛領攏了攏,冷靜的分析道:“趙謹琳慣會耍些陰謀詭計,她既然敢算計你和夙錦安,哥哥定饒不了她。趙氏這個愚笨無知的深閨怨婦,教養出趙謹琳如此齷齪心思之人,想必不是好相與的。這些年,難為你了。”


    “其實趙氏與趙謹琳並非一丘之貉,她也是苦命之人,不怪她。”秦矜搖了搖頭道,不願秦羽將罪責歸到趙氏身上。


    那樣溫婉賢淑的女子,絕不會做出損人性命的事。


    “終歸是我害了夙錦安。”她心頭難受,不自覺的往狐狸毛大氅中蜷縮脖子。在寒風凜冽中策馬揚鞭,奔波了一上午,此刻才察覺天氣嚴寒刺骨。


    秦羽見秦矜處處維護趙氏,又暗暗懊惱自責,不忍再多說什麽。隻是她瞞著祖母貿然跑出縣公府,府中隻怕炸開了鍋。


    他定了定神,雙腿駕著馬匹微微用力,驅使著它靠近馬廄方向,手臂微微舉起向著馬廄裏麵,一枚鋒利的暗器向著自己的棗紅色馬匹的韁繩急射去。


    輕微的一聲細響,暗器正好將圈鎖環繞著的韁繩打斷。


    緊接著,秦羽將手指放在唇邊,猛地吹響一陣口哨,聲音輕揚歡快。口哨聲還未落,棗紅色母馬立刻嘶鳴一聲,撒著歡兒,踏著響亮的馬蹄聲朝哨音方向狂奔而來。


    待站到秦羽跟前,口哨聲立刻消失。


    棗紅色母馬試探性湊近秦羽的褲腿處,鼻頭嗅了嗅,像是確認主人氣息,不一會,它歡快的動了動馬蹄,湊近蹭了蹭秦羽,老老實實的守在跟頭一側。


    黑馬見到心心念念的棗紅色母馬,越發興奮,高興的踢了踢前蹄,馱著兄妹在二人原地晃悠。


    秦矜也很高興,神采飛揚道:“哥哥,待我將高人師傅請去禦史中丞府,再迴縣公府與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團聚。”


    言罷,她便催促秦羽下馬。


    隻是伸手推了好一會他胸膛,卻不見他有任何反應,納悶道:“哥哥,你怎麽還不下去?”


    秦羽挑挑眉,溫和道:“矜矜,我不能讓你獨自去孤峰山。”


    秦矜笑容頓收:“你待如何?”


    “隨我一起迴縣公府。”秦羽正了正神色道:“若祖母還未發現你跑出府邸,我便稍稍送你迴院子;若是被發現,早日送你迴去,也好讓祖母她老人家安心。”


    秦矜掙紮道:“你明明答應我,隻要我如實相告,你就放我離開!”


    “我是承諾,隻要你將事情解釋清楚,就放你走。”秦羽慢慢點頭,隨後話鋒一轉道:“可是我覺的,夙錦安的事,還有許多細枝末節沒有詢問清楚,那趙謹琳究竟是如何算計你的,還有夙錦安又是被什麽人故意放進縣公府的,處處都是疑點,不甚明朗。”


    秦矜頓時明白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放自己走,被嘔得雙眼發黑,忍不住罵道:“臭混蛋,你騙我!”


    “這怎麽算欺騙,哥哥親自護送妹妹迴府,當然是俠肝義膽,恩情深重!”秦羽笑得越發溫和,攬著她肩膀固定她身形,免得被這小狐狸掙脫禁錮逃脫了。


    秦矜氣得臉紅脖子粗,扯著胖子罵道:“偽君子,我根本就不該相信你。自幼你就口蜜腹劍、兩麵三刀,處處欺我年幼,肆無忌憚的哄騙我,臭混蛋。”


    被她罵的體無完膚,秦羽並不生氣,反而伸手輕撫她的後背替她順氣,心情極好道:“縱使我是口蜜腹劍的偽君子,也是為你好。矜矜,此次無論你如何折騰,我都不會放縱你獨自去孤峰山。至於夙錦安的事,我會替你想辦法。”


    “偽君子,臭混蛋。”秦矜哪裏肯聽。


    被秦羽哄騙次數多了,她不由擔心這副身體的智商問題。


    堂堂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大好女青年,居然鬥不過數千年前的早已作古的公子哥,委實丟臉麵。


    秦矜氣急敗壞的掙紮,她嗓音秀氣,比不得市井潑婦罵街時的那般洪亮,卻依舊將屋內用膳的人招惹過來。


    跟隨人流來看熱鬧的,還有結伴同行的昭豐淩與莫子瀾。


    昭豐淩剛跨出客棧門檻,便看到秦羽攬著秦矜同乘一匹馬,青藍色衣衫緊緊重疊在一起,二人容貌相似豐神俊貌,被遠處巍峨山峰襯托著,宛如畫中仙一般。


    隻是,氣氛比不得仙界福瑞祥和。


    他搖著紙扇上前,笑道:“秦兄這是唱的哪出戲,方才隻說去趟茅房罷了,一眨眼功夫,居然攜著小公子偷偷取了馬匹,秦兄這是打算獨自離開嗎?”


    昭豐淩身後,莫子瀾亦步亦趨的跟隨,聽他如此說,清秀的臉瞬間慘白,筆直站立的身軀微微顫抖,雙腿發軟。


    秦羽要是舍棄他離去,來年金榜題名再無指望。


    他怔愣片刻,腦袋一片空白,慌亂的上前作揖賠罪道:“莫非是子瀾之顧,惹惱了秦金小公子?若真是如此,還望秦金小公子見諒,是子瀾口不擇言,無論秦小公子要如何懲戒子瀾,子瀾不會說半句不是,任由處置。”


    秦羽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心微微下沉。


    一側,昭豐淩若有所思的打量莫子瀾的背脊,眼底神色莫名,抬頭收迴視線的瞬間,忽然與秦羽清冷的眸光碰撞在一處,清楚看到彼此眼中如出一轍的情緒。


    他衝他緩緩搖了搖頭,表明態度。


    秦矜正向秦羽鬧騰著歡快,豈料客棧裏的人都紛紛出來圍觀,立馬恢複氣定神閑的端莊模樣,不想被人看笑話。


    見莫子瀾上前,她從大氅中透出整張臉來,疑惑道:“你為何要向我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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