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屏的事情本就沒有什麽可查的,湘君將此事在三日內梳理完畢,結果寫上絹帛呈給女帝。

    女帝看後大怒,當日就要將許清屏處死,依舊將事情交給湘君去做。

    紀湘君來到掖庭水牢裏麵,漆黑的水牢裏隻有一層層陰颼颼的涼意湧來,她低著頭看見麵前的柵欄,柵欄半身沉在水坑裏,偶爾有些水波小小翻湧,陰臭的味道逼得她捂了帕子在鼻子上。

    她指了指柵欄裏:“許清屏在裏麵?”

    “是。”站在一旁的侍者應答。

    湘君道:“拖出來。”

    侍者應下,轉身吩咐人去取許清屏出來,一抬手請湘君到一旁的刑房堂子裏坐。

    湘君不耐此地狹窄陰濕,點了點頭,跟著侍者走,約莫走了十來步,進了一間大堂,這堂子寬闊猶如豬肚,刑架上擺了各種刑具,當然沒有她去過的刑部大牢那樣種類繁多。

    侍者請她坐在個凳子上,還捧上一杯上好的米漿,才將*的人拖了出來。

    人倒在地上抽搐著,像是在水牢裏冷了一段兒爬起來適應不了似的,湘君早讓周弘鍛煉過,對於許清屏這模樣也反胃不到哪裏離,慢慢吞吞咋了口米漿,細細打量著許清屏。

    眼前的人被泡的全身發腫,連下巴上也被泡得皺皺巴巴,起了一條一條的溝壑,散亂的頭發濕嗒嗒地貼在她耳際,布條勒口,說不出話,隻能鼓著血絲脹滿的眼睛瞪著湘君。

    湘君抬了抬手:“取了嘴塞,我有話問她。”

    侍者才取了許清屏嘴裏的布條,讓她可以說話,許清屏張了張嘴,嘴裏還是嗚嗚聲,話不成音,是舌頭太麻還沒緩過來。

    湘君可不管她那些,啟口問她:“說吧,為什麽陷害兩位後妃?”

    許清屏緩了過來,嘴裏還是慢吞吞:“這要問你,你教我的不是麽?”

    “反咬一口?”湘君皺眉,又好笑一聲,端著米漿繼續喝著:“我沒教你什麽?”

    “你怎麽沒有?”許清屏怨毒地盯著湘君:“你能嫁給周弘,周孟兩家兩頭逢源,我就不能麽?我所做的不過是學了你的而已。”

    湘君心中一驚,又盯著許清屏細細看了眼:“你學的和我教的是兩迴事,我沒有教過你,你的資質還不配我來教。”

    許清屏的資質的確不配她來教,心不正的人,她永遠也教不了。

    許清屏被她諷刺,像是發了

    瘋,要朝她撲來,卻被侍者伸手緊緊鉗著雙臂,像一隻被拴著的獵狗,隻能拉扯著繩子,朝湘君齜牙咧嘴。

    湘君本來就隻求一個答案,想在終於明白了,也不想多磨蹭,抬了抬手臂,吩咐人:“白綾鎖喉。”

    許清屏哇哇大叫起來:“紀湘君,許家和孟家不會放過你!”

    湘君嗬嗬一笑,許家和孟家......她倒要看看是怎麽不放過,她可是有一生的時日來做這個周旋。

    侍者一把捂了許清屏的口鼻,拖到一旁,三尺白綾纏在許清屏脖子上,兩名侍者,分開拉一條白綾的兩端,許清屏蹬了幾下腿兒,掙紮了一番,就吹燈拔蠟。

    侍者鬆開白綾,探了探許清屏的鼻息,上來問湘君:“舍人,罪人已死。”

    湘君又瞥了一眼那屍體:“按規矩,屍體不還本家,讓人運出宮去,扔進罪人坑。”

    “是。”

    迴蓬萊殿複命之時,女帝正與鄧衛在屋中嬉戲,鄧衛以蕭做劍,給女帝表演舞劍,樂得女帝心不在湘君這兒。

    湘君跪坐在女帝榻下,並不去看鄧衛舞劍:“陛下,您看此事......”

    女帝擺了擺手,目不轉睛看著鄧衛:“依你看呢?”

    湘君道:“許清屏之事,牽扯到了周氏一族,既然許清屏犯此滔天大罪,許家理該受罰。”

    女帝又沉思了一下:“接著說。”

    “依律從三品司農貶官三級。”

    “是麽?”女帝似乎想不起了似的,望著湘君。

    湘君不卑不亢道:“是。”

    女帝將她細細打量,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湘君叩首,領命而出,到翰林院擬了貶謫書,帶迴蓬萊殿讓女帝閱覽,女帝看過一遍,落款下印,令人去傳旨,而後依舊和鄧衛情濃。

    湘君歇在一旁小案上見怪不怪,這對如今的女帝而講又算是什麽呢?心中那一份崇敬有些遠去,那尊聳立於心間的巨大女人雕像,開始剝落金漆......

    次日,孟庭玉求見,女帝令人攔在殿外,稱不宣見。

    到了晌午,湘君出門去補個大餅進肚子,站在門口看見孟庭玉跪在蓬萊殿下,生出一股歎息來,堪堪從她身邊過。

    孟庭玉額上滴下汗珠:“你贏了,高興了?”

    贏了?他們總愛說她贏了,搞得她好像真擁有了什麽

    似的。不過湘君這次不覺得有什麽冤屈,畢竟她是這次是夾帶了小心思的,頓了頓腳步:“我有什麽可贏的?難道我專程對付你不成?你我做何事都有自己的道理,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誰也別想找出些病痛來,你讓陸乘風帶我到佛堂是順理成章,許大人連貶三級也是依律辦事,您這事後叫屈是什麽道理?”

    她又掏出錦囊裏的大棗塞進嘴裏嚼著:“涼州天兒不好,多帶些衣裳。”

    沒錯,許大人是連貶三級,不過她想起孟庭玉曾讓陸乘風羞辱她後還挺有理,到了最後還想壓製她,她就一時手欠順道兒把許大人調出了京都,調為涼州司馬,規矩上沒有越過去,女帝也樂得把這破事兒埋到偏遠的涼州去,一舉兩得!

    “是你?”孟庭玉氣得幾乎暈厥。

    京都的從六品和那個寸草不生的涼州六品,名號上一樣,可實際上想去甚遠...她孟庭玉想在要有出頭之日就難了,紀湘君這一招著實狠毒!

    湘君摸了摸鼻子,又從袖子裏扯出一個錦帕裹住的餅子塞進嘴裏嚼著:“都是做過舍人的,擬召是手上事兒,不過我多看了些律法,陛下還算相信我。”

    孟庭玉在這跪了半日早已體力不支,又聽她這話裏輕飄飄是有諷刺了自己其實不如她,一口氣緩步上來,給氣暈了過去。

    湘君朝後輕輕退了一步,招手命人來把孟庭玉掐醒,自己三下兩下把餅子塞進嘴裏,順口吩咐道:“送迴去,省得許大人他們擔憂。”

    孟庭玉迴過些氣兒來,還沒喘勻實,就被一群宮婢宦臣給抬了出去,嘴裏嘰嘰咕咕罵著湘君。

    湘君拍了拍手上的餅子屑,轉身進了蓬萊殿,身心一陣爽快......孟家的強有力爪牙剪去一隻...她眯了眯眼,看了眼斜飄在天邊的雲彩,想起了那個十來歲的男娃娃,現在他心頭是不是要好受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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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院子裏,駙馬正在院子裏練劍,劍破清風,有些嗚嗚響聲。

    婢女匆匆跑進院子,鑽進了公主的寢居裏,看見公主還醉在床榻上,免不了腳下一輕,對旁邊的張媽媽道:“怎麽還睡著?昨兒夜裏喝了多少?”

    張媽媽

    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領著婢女到一旁角落裏站著:“咱們都數不清喝了多少,這成天成日地鬧別扭,能不難受麽?”又朝院子裏指了指:“這不,昨兒夜裏歇在小榻上,今兒一大早就出去練劍,哪個女人受得了這樣的冷淡?”

    婢女也歎了一口氣,這駙馬爺真是奇怪,對著美若天仙的公主偏像個受戒的和尚,從新婚到現在,夫妻倆也沒好過十日,真是可憐了公主......

    “你拿了什麽?等公主醒了,我給她。”張媽媽道。

    婢女將手裏的信封悄悄遞給張媽媽:“從並州傳來的信,不知道是誰送的,不過麵子上有三皇子的印章印兒,別讓人看見了。”

    三皇子寄來的信...張媽媽警惕起來,也顧不得許多,抬腿就進了內屋子裏,推醒了陽平公主,輕聲唿喚道:“公主,有人傳信來。”

    陽平捂著疼痛不已的頭醒來,痛苦皺著眉:“什麽信?我頭疼,歇會兒再說。”

    張媽媽低聲道:“是三皇子傳來的,您可不能歇下。”

    陽平也一個驚醒,再沒了睡意:“三哥?快拿來我瞧瞧。”

    張媽媽將信遞給陽平,陽平看著信封上的紅泥印兒,有著尚德兩個字,輕聲道:“果然是三哥的私印。”嘶啦一聲撕開信封,取出裏麵的信看起來。

    越看她臉色越白,像是信裏鑽出了烈鬼吸了她的魂魄,終了木然張著雙眸,手中的信滑落在地上。

    張媽媽看她神色不對,心頭害怕,伸手喚了她一聲。

    婢女將信撿起來看了兩眼,驚叫一聲,被張媽媽瞪了一眼:“做什麽大驚小怪的?!”

    女婢慘白著一張臉,結結巴巴:“駙馬他...他有孩子。”

    “胡說!”張媽媽也有些激動。

    一屋子人驚成一團,還是陽平先緩過來,喝了句:“鬧什麽?我自有主張!”她跳下床,趿拉著鞋子到門口,斜倚在門上,望著外麵的青衣男兒。

    孟四郎看見了她,沒有搭理她,繼續練劍,她轉過臉來,對著張媽媽:“備馬車,去城外,不許走漏風聲。”

    張媽媽和婢女麵麵相覷,上前一步勸道:“要不咱們先報給陛下?”

    陽平抬了抬手,冷靜道:“不必,我先去看了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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