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罷,喬禾便湊了過來。

    他似乎算是白子卿的心腹,往日裏與辰池來往的,除卻白子卿本人,就隻有他了。再加上辰池處處留心,對他也算是熟悉,便對他點了點頭。

    喬禾施禮道:“三殿下平日若有什麽不習慣,便對我說。我祖母就是辰台人,白將軍說殿下一人在外,難免寂寞,便令我多與你說說話。”

    這段話說的很流暢,說話的人卻一臉嚴肅,活生生像是硬背下來的。

    辰池眼裏,便有了一絲笑意。

    但她開口道:“我隻欲迴辰歡城內。你也與你們白將軍說?”

    老喬便怔在這裏。

    辰池冷笑一聲,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帶著索瑪,轉身離去。

    “他真的是喜歡你。”索瑪篤定地坐在辰池的床上。

    辰池默默看著他:“為什麽?”

    “我怎麽知道。”索瑪聳聳肩,“但是相信我,這種事情我不會看走眼的。”

    “可靠嗎?”

    “我又不是他本人,怎麽知道。不過我覺得,他對你的感情雖然真實,卻不足以動搖他。”

    辰池不語。

    一個韶華女子,有人傾慕於她,她卻來不及欣喜,就要將這感情置於權謀算計,索瑪一個外人看來,都不由不忍。

    他卻不知,自曾經的愛人戰死、辰台國破之後,辰池心裏就從未有過這樣美好平凡的想法了。

    辰甫安與白子卿說的話,也不全是假的。

    索瑪難得安靜了一會,又道:“你打算從他身上套話?還是打算利用他?”

    辰池想了想,輕聲道:“我隻能希望,我做的不是太過分。”

    幾天之後,辰池還是沒有窺得半點蛛絲馬跡,喬禾卻奉命傳來一個消息。

    “你說真的?!”

    辰池雙手緊緊捏著拳頭,臉色驚訝的發白,甚至聲音都顯得虛假。

    而喬禾微微垂首,卻沒有否認。

    辰池似乎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她用力抓緊了自己的衣襟,踉踉蹌蹌連退了兩步。

    “我真的可以迴去了?”

    老喬點頭,目光爍爍,盯住辰池:

    “白將軍確實讓末將如此告知殿下。”

    辰池喘息著。

    “索瑪,準備東西,我們盡快迴去!”

    這是不得不走的路。

    而若至於是否真的妥協、無功而返,卻不一定。

    索瑪還未應答,喬禾便上前一步,道:“末將也要準備行軍了。殿下,末將先退下了。”

    辰池聞言一皺眉:“準備行軍?”

    喬禾抬起頭,又上前一小步,堅定道:

    “白將軍亦將奉命前往辰歡城。”

    白子卿前往辰歡城,原來真的是燕爭帝所下的詔書。與放辰池迴辰歡的命令一起。

    或者,用詔書中的原話來說:

    今矛盾盡在辰歡,穆國孫破、辰台甫安,俱鬥鋒芒。我燕橋既與辰台結盟,自當傾力相助。故卿且暗中整兵,攜辰台王室人,與辰甫安會首,共退穆國。

    辰池看著自己麵前的詔書。這是燕爭帝親手所寫,字體談不上挺拔,卻隱有外圓內方之意。

    她看了一眼白子卿。

    白子卿道:“我向陛下稟告,說你想迴到辰歡。然後陛下便下了這詔書。”

    說這話的時候他一直盯著辰池的眼睛。辰池強作鎮定。

    見對方沒有答話,白子卿突然又道:“你現在什麽都沒有。陛下對你所下的聘書,實際上,是沒有任何利益可圖的。”

    辰池似乎有些慌,目光躲閃不定。

    “他下他的詔,我做我的事。這與我有什麽關係?”

    白子卿歎了口氣。

    辰池的目光卻突然尖銳起來。她狠狠瞪著白子卿,厲聲質問道:“而且,你怎麽知道我要迴辰歡?”

    白子卿沉默了一會,才吐出一句話:“老喬告訴我的。”

    “他為什麽告訴你?”

    白子卿垂下目光。他竟然突然顯得有些怯懦。

    “他……他對你……”

    辰池冷笑一聲。

    “我縱是沒落了,也不容你如此欺騙!我何德何能,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人,同時對我、對我……心懷不軌!白將軍,你若是不會捏造理由,來跟我說,我一定幫你!”

    白子卿啞然。

    很多時候,就算早就被告知了這人的真相,她說起話來亦確實常常前言不搭後語,他也總要好好壓抑一下自己的怒火。

    最後他一言不發,沉著臉,摔門而去。

    那之後除了索瑪,往辰池身邊湊的就常常隻

    有老喬了。

    他們返迴辰歡的速度,其實與辰甫安辰池來時相差不多。但這一次,辰池卻總是望著遠處,表情茫然。

    不過或許,白子卿老喬等人,應該感謝她的這種狀態。

    因為在到達辰歡的前一個晚上,辰池吃過晚飯,就在帳外發呆。

    而後突然神色一沉,快步衝到白子卿帳內。那時白子卿似乎正寫著什麽,見了辰池闖入,不由得下意識掩了一掩。

    辰池似沒有注意,麵色蒼白。是她身後的索瑪替她開口:“白將軍呐,外麵有一群人盯著咱們呢。”

    白子卿啞然,頓了頓,才不以為意對辰池道:“我此行,雖帶兵不多,卻個個精銳。普通匪賊,不足為慮。三殿下,還請放心。”

    可辰池卻猶是驚慌:“很多人!……一時倉皇,我沒有看清!”

    聞言,白子卿才沉了臉色。

    一時無法看清,怕是數百之眾。而此時為了不驚動辰歡城,他隻帶了不足一百人。

    但他卻想不通,此處為何會有數目如此眾多的人突然出現。但他卻不猶豫,即刻便令自己帳中一名衛兵傳令,令各統帥率兵,加強防備。又令一個近衛,去叫了老喬和其餘幾個高級軍官過來。

    不消片刻,雜亂的馬蹄聲已經響起。甚至,已有了微弱的廝殺聲,遠遠傳來。

    白子卿和辰池老喬等人聽著,臉色都不好看。

    這一來,孫破定然有所察覺。目前來說,辰歡城是萬萬去不得的了,否則,便是羊入虎口。

    且入了虎口的羊,還是領頭羊。

    想到這裏白子卿便瞥了辰池一眼。卻見她麵色竟果然是憤然而蒼白,不由又看了眼老喬。

    老喬也在看著辰池。察覺了白子卿的目光,不著痕跡點了點頭。

    除了白子卿,誰也不知他發現了什麽。

    而辰池坐在他們兩個中間,依舊一副蒼白的模樣。

    白子卿所言不假。這一百將士,的確各個身經百戰、悍不畏死。

    但再驍勇的士兵,也難免寡不敵眾。

    一個時辰後,便勝負已分。燕橋僅剩的帳子不過三兩個,統統被包圍在黑甲的士兵當中,像是滔天巨浪裏兩三點飄零無依的小船。

    對麵領頭的蓄著滿臉絡腮胡子,此時粗聲粗氣地喊話道:“我等目的不在貴國,隻在辰池一人。交出辰池,我等便速速

    離去。”

    白子卿冷冷哼了一聲,同樣粗聲粗氣地喊迴去:“這位兄台連名號都不亮,我若將辰池交給你,說出去豈不讓人笑掉了大牙!再說,此事我也不能決斷,辰池與我們走在一處,自然就是我們的朋友。要去要留,還是看她自己的意思!”

    他看似挺身而出,但最後,還是把目光聚集在了辰池身上。一瞬間,無數目光投向辰池。她穿著白衣,愈發顯得脆弱無辜。

    她瑟縮了好久,不可置信的眼神依次投向白子卿、老喬,還有僅存的十幾個燕橋士兵。最後,辰池沒有說話,還是索瑪一咬牙站了出來,高聲道:“對麵的,不知哪位仁兄?我看你雖然領著兵,卻像是江湖裏的人。江湖事江湖了,咱們單挑一場,我贏了你就快走,你贏了不光辰池給你,我也倒貼過去,如何?”

    絡腮胡子果然是江湖人,聞言看了看索瑪,一言不發,便幹脆利落地下了馬。

    索瑪也上前幾步,越眾而出。他手無寸鐵,臨時問周圍士兵借了把劍。但那劍顯然是不順手——不夠輕便,索瑪才一接過來,手上就是一沉。

    他收斂了神色,豎劍在後,自報家門道:“南醫,索瑪。”

    絡腮胡子神情一肅,也將戟向後一豎,道:“久仰前輩大名。我乃穿喉戟傳人,袁立。”

    索瑪與袁立打鬥期間,沒有一人說話,全在看著他們。這兩人你來我往,刀光劍影,時而兵器發出一聲清越長嘯,好不悅耳。

    片刻後,兩人已互拆了數十招,正稍作調息。仔細看去,索瑪身上的傷雖然遠遠少於袁立,但袁立身上的傷皆未及要害,不痛不癢。反觀索瑪,被一戟挑過肩頭,左手已不能使力了。

    袁立道:“前輩兵器不趁手,是晚輩討了便宜了。稍後,晚輩可隻帶辰池一人迴去交差。”

    索瑪不答,隻一聲怒吼,又衝上前去:“我與人有約,必拚我性命,護她周全。”

    袁立見招拆招,卻不再主動進攻了。不多時,索瑪體力不支,隻聽哐當一聲,那長劍竟然都脫了手。

    索瑪見此,便赤手空拳,繼續向袁立攻去。袁立無法,隻得提戟迎戰,第一戟便下殺手,戟尖掛著風聲,直接向索瑪喉嚨刺去——

    卻忽然聽得一個女聲喝道:“且慢!”

    眾人本正凝神觀戰,聽了這一聲清喝,不由得都是全身一顫。向著出聲者方向一望,又皆大吃一驚:正是原本噤若寒蟬的辰池,一聲厲喝,止

    住袁立。

    隻有老喬和白子卿,神色一鬆。

    袁立眯眼向辰池,戟尖輕輕抵著索瑪脖頸上皮肉,似映出了一絲血光。但辰池卻毫不畏懼,與剛才判若兩人,連那一襲白衣都高貴優雅了起來。

    辰池走出白子卿身後,走向袁飛和索瑪。索瑪臉色一變,道:“小屁孩迴去。”

    辰池不理他。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我迴來了

    辰池:該配合我演出的你演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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