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嬸登時嚇了一跳,轉頭見詩桃叉著腰晃進來。小翠兒一見詩桃來了,心裏害怕,連忙說道:“我去外麵拾一些碎柴火來。”匆忙起身躲避出去。


    荔姑也是心驚,連忙賠笑上前,說道:“姑娘今日空閑著,是想喝些什麽湯,盡管囑咐交待下,這人手都備著呢,隨時就做好。”


    詩桃並不理睬她,轉眼看見紫寧,便一聲冷笑道:“呦,你這整日偷嘴的貓,如今越發沒規矩了。膳房是給姑娘們準備飯菜的地方,你算什麽東西,守在這兒撿好的吃喝麽。”


    說著,丹鳳眼皮向上一翻,環顧膳房眾人,喝道:“她來膳房偷嘴吃,竟沒人去迴慶嬤嬤嗎?你們一個個盡偷懶,飯菜做的難吃,又跟這下作賤人攪在一起,我現在便去迴嬤嬤,等會兒再來仔細揭你們的皮!”轉身便出了膳房,要往前庭院趕去。


    紫寧心裏的火登時撩上來,手裏揉好的麵團重重一摔,自語道:“這明明是沒事找茬的,以為我好欺負是不是!”一步邁出了膳房,在她身後叫道:“你給我站住!說本姑娘是偷嘴的貓,你整日讓膳房做那些補湯又是幹什麽,是饞嘴的狗不成!”


    詩桃的身子一震,登時停住步子轉身過來,臉上氣得通紅一片。她一雙眼睛狠狠瞪紫寧,連連跺腳叫道:“你,你這個賤婢!”


    蓮嬸偷偷命人將綠環喊來,說道:“姑娘快去勸一勸,凡事都要忍住,莫讓紫寧姑娘拌起嘴來。”綠環點頭答應,連忙跑過去,一手拉住紫寧,勸道:“寧兒,跟她說那些閑話幹什麽,咱們也沒惹她,讓她白說幾句而已。”


    陽光高高升起來,照在小小的院落裏,隻見春海棠初放,青藤長出嫩綠的細芽纏繞在花架上,院子裏石桌方台,春花綠柳。這時詩桃扭著腰肢迴身,斜眼瞅見膳房前後的籬笆,甚是清淨雅致。抬頭卻見紫寧頭上戴一支扇形金頭發釵,竟是金菱角孔雀翎毛釵,便覺得一陣刺眼,故意說道:“哎呦,這可真成閨門小姐了,連頭上的孔雀屏都開得這樣盛。”


    紫寧登時紅了臉,隻聽詩桃又酸溜溜說道:“我倒不知,這東西哪裏來的,莫不是哪位公子送的聘禮?咱們得緊趕著叫紫寧娘子了。<>虧得有人疼你,原本是廚房裏出來的粗使丫頭,滿頭滿臉的腥膻味,竟不嫌棄。早知有這等奇遇,我在唐府伺候那會兒,也該在老爺公子身前圖個念想,如今也不必站這窗簷子底下受氣了!”


    說著,轉頭瞥一眼旁邊沉默不語的銀蟬,故意陰聲怪氣道:“這不是銀蟬妹妹嗎,真是個沒福的,從王府內院出來的人,怎地就落得這般田地?沒讓府中的公子大人看上,也賜你些金銀鋌子插戴,出入風光風光,竟讓這一門寒酸糟牙的得了勢。”


    銀蟬聽她這麽一說,明知道詩桃是寒磣紫寧,卻也觸及了心底的痛處,忍不住罵道:“她那一股子狐臊臭氣,今兒越發得意了,豈不知曾在二門子外,就是個燒火搓菜的賤婢。”


    “啪!”


    綠環一聽,氣得眉毛豎起,伸手一指銀蟬,厲聲說道:“我們身上有臭氣,誰讓你站在窗戶底下聞一聞了。告訴你,這狐臊氣味可金貴著呢,你多聞幾下,我要在這院子裏置個箱子收錢了!”


    紫寧聽這話就樂了,忍不住轉頭,給綠環伸出一根大拇指,心想:“當真近朱者赤,綠環跟我相處久了,也學了幾分霸氣的豪爽。”


    銀蟬剛要再叫罵,就聽身後一人說道:“你曾是哪裏伺候的丫鬟,剛剛說誰是賤婢?”眾人抬頭一看,竟是一個身穿青色緞子衣裳的公子。紫寧隔著花枝樹影,乍一看覺得他臉熟,晃了兩眼才認出來,驚奇叫道:“怎麽是你,你為何來清霜苑?”


    眾人見這位公子身穿華服,並不是侍衛打扮,都不禁大吃一驚。清霜苑是蘇大人的住地,除了蘇大人和侍衛之外,不許任何男子踏入一步,他卻如何進來的?


    那青衣公子對她點頭,緩緩說道:“紫寧,一別數日,你還記得我吧?”沒等紫寧迴答,他隨即轉身,一雙深邃如霧的眸子盯著銀蟬,厲聲說道:“什麽叫狐狸媚子,你又是什麽好的,自己是奴婢不說,卻要一聲聲數落別人。<>”


    綠環一聽,知道這公子幫著紫寧,便跑上前去,笑問道:“你是陸公子吧?我聽說住在王府的陸公子,最是好心腸的人。”


    青衣公子點一點頭,雙手背後,微微含笑道:“原來我的名聲這樣好,可惜有人並不知道我。”說著轉眸望向紫寧,眼神中透著一抹深意。


    紫寧登時雙眸一亮,說道:“我知道你是陸公子,隻是不清楚你的身份而已,誰叫你自己神神秘秘的!”她已多日不見謙離,不知他的傷勢怎樣。此刻便有很多事想問陸公子,隻是有旁人在跟前,隻得將滿腔的話都憋住。


    青衣公子微一拱手,表情如一幅靜畫,含笑說道:“在下陸稷賢,紫寧姑娘可記牢了?”


    紫寧連忙點頭,認真說道:“記牢了,記牢了,永遠都不會忘。”一股希望之光重新燃燒起來,心想:“我要進宮的指望全在你身上,你的名字打死也不能忘!”


    這時綠環笑道:“陸公子可來得巧,詩桃剛才還抱怨呢,在唐府伺候時沒裝狐媚子勾引老爺公子。”


    她轉頭看向詩桃,說道:“你若現在有這念想,倒也不晚,求陸公子幫你引薦引薦。隻是這會子在膳房站久了,老爺公子們八成嫌棄你滿頭滿臉的腥膻味。”


    詩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聽過陸公子的名聲,知道陸家在大晉國的地位,是絕對不可得罪的。


    她咬著嘴唇抖了兩下,雙膝一扣,忙給陸稷賢跪下,抬手狠狠扇自己耳光,低頭罵道:“今早嘴灌了湯藥,沒的渾說一氣。詩桃錯了……詩桃煩請陸公子原諒這一遭!”


    陸公子是何等人物,連唐府的人見他都躲著走,隻消他說一句話,詩桃就直接從天上落到地底。


    一聲一聲打得“啪啪”響,頓時兩邊的臉紅腫起來。<>陸稷賢也不理會她,隻顧著跟紫寧說道:“這些日子不見你,神色看起來比前一陣差些,清霜苑住得不習慣嗎?還是總有人給你氣受?”說著瞥一眼戰戰兢兢的銀蟬。


    銀蟬見狀,也連忙俯身跪下,雙手伏地泣聲道:“奴婢以後不敢了,請陸公子寬恕奴婢。”


    陸稷賢眼皮不抬一下,淡淡說道:“既然你自己也稱奴婢,就該好好當一輩子奴婢!”銀蟬聽了,臉上頓時升起一層灰氣,雙膝癱軟萎頓在地。陸稷賢說了這一句話,她這輩子的身份就定了,別指望有翻盤的可能。


    轉頭看跪地自扇臉頰的詩桃,陸稷賢問道:“你不在自己屋裏閑著,跑到膳房來鬧什麽?紫寧又如何得罪你了?”


    詩桃停住手,嘴角流下兩道血跡,抽泣說道:“隻因有人見紫寧昨夜在竹林跟男子相會,遠看那男子的衣服甚是華麗,卻不知是何人。蘇大人尚未進府,紫寧私下與別的男子相見,還送她許多東西,所以這才替蘇大人氣惱……”聲音越說越細小,把頭微微一抬,偷瞥了陸稷賢一眼。


    眾廚娘聽出詩桃的意思,都目瞪口呆看向紫寧,猛地迴過味來,目光又轉向陸稷賢。蓮嬸暗暗心驚,萬一紫寧夜裏相會的人是陸公子,且不是麻煩大了。


    綠環也不可置信,拉住紫寧的衣袖,悄聲問道:“寧兒,她說的可是真的?”紫寧這些日子給香桂熬藥送飯,夜夜都去膳房忙活,並沒聽她提起跟男子竹林相會的事情。抬頭見紫寧頭上戴了金燦燦的孔雀翎釵子,不由得又滿心疑惑。


    紫寧憋得滿臉通紅,低頭不說話,不是她不想解釋,這也根本解釋不清楚。


    眾人正狐疑不定,忽聽陸稷賢冷哼道:“原來你是嫉妒紫寧,罷了,莫在我麵前裝那些可憐,迴你的屋子去,好好反省幾日。來了清霜苑就以為得意了,等蘇大人進府,定不會容你無法無天!”詩桃狠狠一咬牙,趕緊謝了恩,起身行禮,慌慌張張跑了。


    蓮嬸一見此景,看出一些端倪,連忙迎上笑臉,說道:“陸公子今日特來東苑,想必要尋紫寧姑娘。”


    陸稷賢淡淡一笑,上下打量紫寧,見她滿手沾著麵,臉色紅撲撲的,雙眼裏透著一絲笑意,便點頭道:“蘇大人過幾日入府,讓我來清霜苑監看姑娘們的畫像。晌午宮裏的畫師就進園子了,紫寧姑娘若想畫像,我可以幫你。”


    忽地抬眼,見紫寧頭上插戴一支金孔雀翎毛的釵子,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忙問道:“這金釵是誰送的?”


    紫寧心裏“噗通噗通”直跳,陸稷賢這樣問,定是生出疑心了,她連忙低下頭,將這話題跳過去,說道:“我不想要什麽畫像,誰要得寵誰去畫吧。”


    靜默了半會兒,陸稷賢才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淡淡說道:“這釵子也好看,怪不得惹旁人嫉妒。”一雙如霧的眼眸又盯住金釵看了看,眉間輕輕蹙起一團。


    紫寧見他一片恍惚神情,好似想著心事一般,便琢磨要找機會單獨跟他說話,見廚娘們準備著菜單,於是說道:“今日為長公主備午膳,還缺幾樣食材。媵女不許踏出清霜苑一步,等會陸公子陪我去找一找如何?”


    心想:“有陸公子在旁,諒那些守門的侍衛也不敢攔我。”陸稷賢默默點頭答應,束手站在一旁,看紫寧她們忙活準備食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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