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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桃臉上變色,使勁一瞪眼,頭上的金釵步搖亂顫,眼角跳動起來。唐府眾女神色不善,目光都盯著紫寧和香桂,恨不得將她們生吞了。


    宮裏的媵女在旁邊看熱鬧,見紫寧口齒厲害,香桂也不是一個善茬兒,心裏便暗暗記下。


    綠環一拉香桂的衣袖,低聲勸道:“你別說那麽多,小心她心裏恨你。”


    香桂將衣袖一晃,說道:“綠環,你怕什麽。這裏是王府,哪由她欺負到底?若不撐住臉麵,往後定把咱們壓得死死的。”


    紫寧心想:“若是一來便受人欺壓,以後更兇吉未卜。這詩桃一身囂張派頭,得寸進尺,此時若不滅一滅她的威風,往後別指望收拾這張狂東西。”


    站起身子,紫寧朝詩桃拋去一個蔑視的微笑,冷聲說道:“你臉上的燙傷好了嗎,這又忘記疼了?吃屎的惡犬尚有記性,你卻連惡犬也不如,那日跪地磕頭的人是誰?潑了滿臉滾水的人又是誰?你在這裏說王府的閑話,不怕荔姑來斥責你,也該想一想霜雁的厲害,或許此刻該請她過來,讓你再丟一次臉!”


    詩桃氣得臉色蠟黃,上前邁了一步,惡狠狠推紫寧的肩頭,罵道:“你這個賤嘴的蹄子,不過是一個下等媵女,也敢跟本姑娘頂嘴!”


    紫寧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靈敏輕盈,見她氣勢洶洶推過來,連忙抽身一閃,詩桃的力道卸了一個空,“唿”一下撲在姚兒身上。


    “噗通!”一聲水響,姚兒站在紫寧側身後麵,被詩桃用力一推,腳下站不穩當,雙手一擺向後仰下去,整個人重重摔進池塘裏。


    紫寧一轉身,急的大喊:“姚兒!”


    見這邊的媵女有爭執,早有婆子請了慶嬤嬤過來,一見姚兒落水,立刻命人打撈上來。媵女們起了一陣騷動,幸而水池不深,水線隻淹沒姚兒胸口。


    待救上來之後,姚兒猛烈咳嗽兩聲,渾身浸透了又冷又腥的髒水,頭發卻都濕透了,滴下來一縷縷的水珠。


    詩桃見慶嬤嬤來了,立刻眼珠一轉,指著姚兒罵道:“這下作的小賤人,背後對我下黑手,將一條毛蟲扔進我衣領裏!”


    姚兒蹲坐水榭邊上,用手抹著濕頭發,又氣又悲道:“我並沒有扔毛蟲,是你要害紫寧,又誣賴我!”


    伸手指向詩桃,她臉色青白,眉頭緊皺,擰成一團疙瘩,氣到了極點。抬手用力一甩衣袖,登時水花四濺,別的媵女立即躲開,擔心濺濕了裙子。


    紫寧連忙低身,用帕子幫她擦頭發,旁人互相看看,也不知道怎樣的情況,因而都不出聲,隻圍住她們看熱鬧。


    綠環氣憤地瞪著詩桃,喝問道:“明明是你故意推人,你倒反咬一口,姚兒沒有扔過毛蟲,我們給她作證。”


    轉頭看見鴛屏站在一旁,連忙說道:“鴛屏,你剛才全看見了,說一說給大家聽,我們有沒有冤枉詩桃!”


    鴛屏麵色淡然,看一眼渾身濕淋淋的姚兒,平靜地說道:“我什麽也沒看見,你們之間鬧別扭,莫要把我扯進去!”


    慶嬤嬤伸袖撥開圍觀的眾女,滿是皺紋的老臉一抖,不悅道:“這又怎麽一迴事,一眼沒瞅見,就生出種種事端,你們還懂不懂一點規矩。”


    旁邊一個婆子也喝道:“前兩日嬤嬤剛教導過,有誰沒事找事,掐尖惹禍的,全都不輕饒了。出來多一會的工夫,就有人落水,總不會是她自己嫌熱,跳進池子去的?”


    詩桃紅著眼眶上前,拉住慶嬤嬤的衣袖,抽泣說道:“都是詩桃不好,惹嬤嬤煩心了。衣領裏被人扔了一條好大的毛蟲,驚嚇得太甚,心裏又惱,才失手將那位姑娘推入水中。詩桃後悔了,知道錯了,請嬤嬤責罰。”她一副委屈的樣子,似乎比任何人都可憐。


    慶嬤嬤喜歡被人奉承,見詩桃說話客氣謙卑,事事以她為先,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心想就算真有錯處,也不願罰她。更何況詩桃向來懂事,一進府便暗中遞了不少金銀好處,她的事情隻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轉眼看姚兒,一雙眼狠瞪著詩桃,充滿了惱怒和恨意。


    姚兒渾身濕透,見詩桃顛倒黑白,早已氣得直翻雙眼,伸手指向她,顫聲道:“你……”待要分辯幾句,慶嬤嬤冷然揮手道:“迴屋子去換一身幹淨衣裳,這渾身濕漉漉的,披頭散發,沒個體統樣子!”


    落水沒傷著人命,隻是一樁小事而已,慶嬤嬤懶得過問是非曲直,又訓斥教導了媵女們幾句,帶著兩個婆子離開了。


    紫寧將姚兒扶起來,見她身子柔弱,濕衣裳貼在肌膚上,冷得瑟瑟發抖,不由得生出內疚和憐憫,說道:“都是我不好,連累你落水受凍,咱們趕快迴去換衣裳,身上染了濕氣才糟糕。”


    宮裏來的媵女表情木然,此事與她們無半點幹係,也沒有同仇敵愾之意。姚兒咬緊嘴唇,轉頭見她們個個事不關已,不由感歎人情冷漠,臉色更加蒼白。


    香桂一見如此,冷哼一聲道:“這都是宮裏出來的嗎,姚兒跟她們真不像。”轉頭對姚兒說道:“以後你跟我們在一處,別去理這些無情無義的。今日就當倒了大黴,被惡犬咬了一口,改日姐姐幫你咬迴來!”


    詩桃扶住水榭欄杆邊,神色得意,嘴角蘊著一股狠意的笑容,陰陽怪氣地笑道:“入了東苑就該想清楚,這些人都是爭寵的對手,誰遭了難,隻能怪她自己命苦不走運。出手相助嗎,想也別想。東苑的女人剩的越少,得寵的機會就越多!”


    紫寧一眼瞪過去,說道:“你這樣的人,總沒事找茬,故意挑釁陷害別人,究竟能得什麽好處?”怎麽也想不明白,隻當唐府的媵女都是這樣的脾性,閑久了不消停,看別人倒黴她們才高興。


    綠環見她臉色難看,趕緊死死拉住,悄聲說道:“寧兒,你不要再去惹事。咱們都是下品媵女,她是一個中品,又給了慶嬤嬤好處,連荔姑都未必管她。讓她恨毒了你,必要暗處下絆子害人。”


    綠環說的雖有理,但香桂卻不怕,攔住要走的詩桃,冷聲說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姚兒落水,是你推的,你自己也認了。你該去給姚兒陪個禮,別想這麽溜了!”


    詩桃冷笑一下,朝香桂翻一個白眼,轉身就想走。香桂拉住她的衣袖,兩人當即撕扯起來,詩桃見力氣不及香桂,便嘶聲大喊道:“嬤嬤快來看,她們欺負人了!”


    香桂一急,怕慶嬤嬤轉身迴來,喝罵道:“你給我閉嘴,誰欺負你,讓你給姚兒陪個禮……”雙手用力向前一推,詩桃的腳絆在台階上,向後直仰過去,“噗通”一下跌入池中。


    眾女大驚失色,唐府的媵女們大喊道:“詩桃落水了,快點救人啊!”


    香桂雙手一叉腰,罵道:“她是活該,也讓她嚐一嚐冷水的滋味!”轉身對紫寧等人說道:“咱們走,不要理她!”說著攙扶身上濕淋淋的姚兒,幾步走出了水榭。


    “站住!”一個渾厚的聲音喝道,“把她抓起來!”


    紫寧她們一迴頭,見一名身穿戎裝的男子手扶腰刀,大步流星走來。他身後跟了兩排侍衛,個個神情肅穆,穿戴軟甲護盔,腰間上係著寬口刀鞘。


    眾女都慌了神,不知這些人的身份。隻見兩名侍衛上前,左右抓住香桂的手臂,不等她用力掙紮,押到帶隊頭領的麵前。


    身穿戎裝的男子目光冷漠,環顧眾女說道:“我們是蘇大人的侍衛,從今以後,各位姑娘要安守本分,若有爭鬥,就是今日的下場。”抬頭冷聲傳令道:“將這刁鑽惹事的媵女押入禁室,麵壁三日,不得放出來!”


    香桂驚得花容失色,連喊冤枉。紫寧見詩桃被拉上岸,連忙說道:“不是我們先惹事的,你們怎能不分青紅皂白,把香桂押入禁室!”


    那侍衛首領冷冷看向紫寧,陰沉說道:“你想陪她一起去嗎,禁閉三日不吃不喝,你可思量好了?”


    綠環一聽,連忙拉住紫寧,施一個禮說道:“侍衛大人,我們知道錯了,還望寬恕,從輕發落。”侍衛首領重重一哼,喝聲道:“將這媵女押下去,其他人都散了吧。”媵女們慌亂一團,紛紛行禮,匆匆離開水榭。


    綠環將紫寧硬是拖走,姚兒走在她們後麵,轉頭看了一眼,見香桂被侍衛押走,登時心下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迴到住地,紫寧氣唿唿地往榻上一坐,說道:“那些侍衛太可惡,明明是詩桃的錯,他們卻要罰香桂!”


    綠環到她身邊坐下,說道:“寧兒你別氣了,還是這樣魯莽的性子,你若為香桂強出頭,隻能落得跟她一樣,兩人都關了禁室,那可怎麽辦?”見姚兒臉色鐵青,渾身發冷,綠環連忙起身拿幹淨衣裳給她換。


    紫寧強壓下心裏怒氣,對綠環說道:“你幫姚兒換衣服梳頭,我去膳房煮些熱薑湯來。”


    姚兒連忙伸手拉住她,說道:“那膳房裏都是油膩煙氣,奴婢們待的地方,你不要去。”


    紫寧一拍她的手,笑道:“我以前在大膳房當丫鬟,最不怕油膩,吩咐婆子們煮薑湯,她們難免懶怠,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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