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鬆一鼓作氣塗完了傷藥,見素疼得隻剩下一口氣,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動也不敢動,嘴裏痛罵祺鬆和他的主子心狠手辣,趁機折磨他。


    清虛穀界裏四處荒涼,冷風習習,見素的傷勢嚴重,不能吹風受涼。月橫塘見僅有的一個遮風草棚在地震中垮塌了,隻好將他挪到一處幹燥的草墊子上,身旁燃著一個爐火烘烤,增加幾分暖意。


    雖然見素三番五次挑釁,但月橫塘絕不會落井下石,此時趁著他重傷,對他施加毒手。


    月橫塘淡淡說道:“你安靜養傷,昆侖的傷藥有些烈性,卻十分有效,你忍一忍疼痛,過了今晚就無大礙了。”


    紫寧蹲到見素身邊,見他臉上都是血痕,嘴裏仍然嘀咕不休,忍不住說道:“見素,你老老實實趴著,不要開口說話,再多抱怨幾句,臉上的傷口裂開,就留下疤痕了。以後變成一個奇醜的男人,雪茵可不會要你。”


    見素哼呦兩聲,齜牙咧嘴叫道:“本尊用血肉之軀抵擋明刀暗箭,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可這天火把整個人都燒穿了。寧兒,你可知道師兄有多疼,你來摸一摸我的心,都快要被火燒化了。”


    說著要去拉她的手,紫寧往後一退避開,扭頭不再理他。


    清虛穀界迅速移動著,外麵卻是一片黑暗,月橫塘背手佇立,望著穀界外一道道風劍飛石亂流,不由得有些擔心。他們雖然從銅鼎裏逃出來,但顯然還沒有離開昆侖峰底的陣法。


    昆侖陣法錯綜複雜,原本就難以辨別方向,而銅鏡困陣的出現更是改變了陣法布局,如今連他都不知道通往蓬萊的傳送陣在哪兒。


    這時身旁的祺鬆說道:“絕皇,看樣子咱們得耽擱一陣,等避過這場風劍飛石流,興許能找準方向。”


    兩人盯著風劍飛石亂流,都是一籌莫展,這些風石是先天陣法裏演化而出的流變,即便仙道界最厲害的神君,在風石流變麵前,力量連一隻螻蟻也不如。


    血肉之軀畢竟難抗自然造化之力,月橫塘唿出一口長氣,搖頭說道:“我擔心塗濛和燭觴他們,是不是還留在銅鼎裏。”那時三人離開穀界出去,在黑暗中失去聯係。如果塗濛他們沒逃出銅鼎,在天火的猛烈灼燒之下,恐怕此刻早已魂飛魄散了。


    紫寧倒是樂觀,勸月橫塘想開一點,不要擔心,她充滿信心地說道:“塘哥哥,既然他們是昆侖戰神,就沒那麽容易死掉。昆侖四大戰神自古傳承,多有靈物護佑,況且在昆侖陣法中失蹤,就更不會有危險。畢竟昆侖的老祖宗深謀遠慮,絕對不可能設個陣法坑害自己人。”


    月橫塘默然點頭,抬眸對紫寧笑一笑。她說得有一些道理,就算他不相信自己,也該相信昆侖數億年屹立不倒的陣法傳承。


    見素趴在幹草墊子上,一襲大紅袍覆蓋身上,染得斑斑血跡,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紅色。


    他哼了幾聲,不滿說道:“昆侖的祖宗把煉器鼎藏在陣法裏,還溫養了一個天火的火種,連絕皇都不知道此事,這不是存心為難子孫後裔嗎?如果月橫塘死在銅鼎裏,他們昆侖就絕種斷後了,老祖宗從墳墓裏爬出來哭,也不會有人同情。”


    紫寧瞅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道:“塘哥哥不會有危險,而你就不一定了,身上燒得那麽嚴重,八成因為你對昆侖不敬,惹怒了老祖宗。還有,這裏是昆侖峰底,你為什麽會來?”


    那時見素受了紫寧的刺激,所有人都以為他離了昆侖,找一處隱秘的靈石洞閉關修煉,將來有朝一日破關而出,跟月橫塘一較高下。誰會想到他一直留在昆侖,根本就沒離開過一步。


    祺鬆冷眼看他,十分懷疑道:“玉尊在昆侖逗留,應該是有所圖吧。”


    此時西岐國禍患叢生,平嘉太子弑君殺父,謀朝篡位,身為西岐玉尊,見素他竟然能忍得住,可見留在昆侖有更大的圖謀。


    果然見素眉頭一皺,沉默了半晌,幽幽說道:“你不必譏諷我,平嘉弑殺父皇的事,我一定會找他算賬。隻是我無法離開昆侖,是因為見到一個非常奇怪的人。”


    接著,他將發生在昆侖的怪事說了一遍。


    原來,那日絕皇被靜霄刺傷,消息很快傳遍仙道界,許多仙道洞府都派人來昆侖探望。見素是道族的統領人物,來昆侖自然少不了他。


    而他初到昆侖的那個夜晚,在峰頂發現一個十分熟悉的人影,身穿一襲白衣素裹,正在月色下舞弄劍法。


    見素的第一個反應,此人是月橫塘,心想看這家夥身形敏捷,一點不像受傷的樣子,他被靜霄重傷的事肯定是假的。他打算以此嘲弄月橫塘一番,於是就喊叫了一聲。


    那人轉過頭來,默默地看著他,容貌神情和身形都跟月橫塘一模一樣。


    但是,他絕對不是月橫塘。


    紫寧渾身激起一個冷顫,手心裏透著冷汗,忍不住打斷他,問道:“這是什麽意思,你說那人跟塘哥哥長的一樣,他難道不是塘哥哥,是有人假冒的?”


    見素咧嘴咬著牙,微微點頭,說道:“本尊是千變玉郎,有人戴著麵具假冒月橫塘,我當然一眼就看出來。他雖然扮得很像,但神態不太對勁。”


    祺鬆愕然問道:“在煉器鼎裏身穿白衣,冒充絕皇的,莫非就是此人?”迴想當時的情形,不由得感覺十分駭人,那人不僅與月橫塘外表神似,而且功力法術尤為高強,甚至超過了絕皇。


    “沒錯。”見素**了一聲,又說道:“他就是那個神秘人,我一路追蹤,被他逃了幾次,後來在銅鼎裏再次遇見。他的功法絕非一般,我跟月橫塘兩人聯手,也隻能勉強占上風。”


    停了半晌,又繼續說道:“其實我開始懷疑他,也是因為另外一件事。有一次我在昆侖後山石洞見到此人,你們猜不到,他當時跟誰在一起。”


    說著,他轉頭眯眼,對月橫塘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也許有一天,這個假絕皇會取代真絕皇!”


    紫寧聽得脊背發涼,冒出一層冷汗,緊張問道:“你快點說,究竟是怎樣的,他到底跟誰在一起。”她性情爽快,容易心急,最恨別人說話留一半。


    見素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故作深沉道:“不是我不說,要是真說出來,恐怕你們無法接受。”他一雙桃花輕睨紫寧,耍賴說道:“這樣吧,師妹你對我笑一笑,我就告訴你實情。”


    紫寧扁一扁嘴,狠狠瞪他一眼,這時月橫塘突然說道:“是東陵對吧,你在昆侖的山洞裏,看見東陵跟那人在一起。”


    見素有些驚訝,問道:“莫非你全知道了?”


    月橫塘麵無表情,淡淡說道:“我如果不知道這些,又有什麽資格做昆侖絕皇?”整個昆侖仙境的陣法四通八達,月橫塘雖在昆侖宮裏,但對於昆侖內發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


    菡櫻白等人十分詭異神秘,他早就察覺到,並且探查到一二跡象。隻是此事關涉重大,不方便公開說出來,就一直暗藏在心裏。


    見素眯起一雙桃花眼,瞅著月橫塘看了半晌,突然神秘一笑,“絕皇,你雖然猜到是東陵,但你知道東陵躲在山洞裏做什麽?”


    月橫塘眉頭一緊,目光變得有些犀利,冷冷地盯著見素,一言不發。


    東陵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任何人若是威脅東陵的安危,他絕不會輕饒此人。


    見素被他冰冷的目光看得一震,臉上皮肉抽搐兩下,連忙笑道:“你也不必著急,聽我慢慢說給你聽。”


    那日,見素在昆侖的一處險峰偶遇東陵,見他正急匆匆往荒涼的後山走去,感覺有些奇怪,就悄悄跟在身後,很快來到一處石洞。


    東陵進了石洞,見素使出神識探去,竟然發現月橫塘在洞內等著。


    見素精通千變之術,立刻察覺月橫塘是假扮的,因而更感到蹊蹺,心想他們如此鬼祟,一定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於是他小心翼翼隱身在岩石後麵,探出一道神識溜進山洞中,隻見東陵盤膝打坐,正在修煉一種奇特的功法。那一身白衣的月橫塘在身旁護法,時不時還指點一二。


    見素十分驚訝,因為他發現此人功力高強,仙法能力竟在神君之上,而且所用的法術都出自昆侖傳承。這讓他一時有所懷疑,是不是自己判斷錯誤,這其實就是月橫塘本人。


    他滿心疑惑,仔細打量了一番,又發覺一件怪異之事,那人的臉上戴了一張極其精巧的麵具,但身形卻使用了變幻法術,因而看上去與月橫塘完全一樣。若不是見素擅長千變,根本辨別不出真假。


    而東陵顯然被蒙在鼓裏,他修煉得非常認真,又很信任他身邊的月橫塘,不時跟他討論功法上的疑點。


    見素暗暗偷聽了半晌,此功法竟是聞所未聞,隱約感覺跟分身之術有關,但那些口訣十分晦澀難懂,也不知東陵從哪裏學來的功法。


    “分身術!”未等見素說完,月橫塘驚唿一聲,“東陵怎會誤入歧途,竟然偷偷修煉分身術。”


    迴想起兩年前,東陵曾經有一次提起,他在蓬萊的寶藏中發現一本修煉分身術的功法秘笈,這令他如獲至寶,如果修煉成功,就可以同時分身三人,那麽蓬萊的實力會大大加強。


    隻是這分身術有些古怪,其中牽涉到養魂和分魂,修煉之時,必須有神君在一旁護法,否則很容易走火入魔,魂魄無法迴歸本體。


    所以東陵請月橫塘幫忙修煉,卻被他當場拒絕。


    月橫塘始終感覺這分身術十分詭異,蓬萊仙境乃是仙族顯赫洞府之一,自古以來寶藏靈氣豐富,蓬萊修煉的法術都充滿仙氣,絕不會有如此陰鷙古怪的功法。


    東陵因此誤會了月橫塘,兩人爭吵大鬧一場,從此決裂,兄弟之情分崩。


    這些往事曆曆在目,月橫塘聲音冰冷,說道:“有人在昆侖假冒絕皇,他的目的是什麽,難道為了讓東陵修煉分身術?”


    他雙眸一閃,轉向祺鬆,問道:“五行麒麟是如何修煉分身術的?”祺鬆可以同時分身成五隻麒麟,這顯然是一種厲害的分身法術。


    祺鬆蹙眉迴答道:“這種法術是天族傳承下來的,不僅麒麟會分身,隻要是天族後裔,鳳凰、貔貅、龍族,甚至是蝙蝠族,修煉到一定等階,都會使用分身術。”


    他抬手撓一撓腦門,又道:“但是,從未聽說天族以外的人修煉,恐怕就算練了,也難以成功。而且這法術原有上下兩門,一為分身,二為分魂,傳承到如今,天族後裔數量減少,僅剩下分身術一門,分魂術早已失傳,不知所蹤。”


    紫寧聽了他們的一番話,頓時糊塗起來,根本聽不懂說的什麽。她滿臉疑惑地看向月橫塘,卻見他雙眉緊鎖,嘴角抿住不動,似乎心事重重。


    這時見素長歎一聲,說道:“此事不僅牽涉到昆侖,與我也大有幹係,所以必須要追到底,非要查清楚才放心。”


    紫寧不明所以,好奇問道:“那人假冒塘哥哥,與你有何關係?”見素與月橫塘一向不合,他隱藏在昆侖不肯離開,絕不是為了幫絕皇的忙,或是擔心昆侖的安危。


    見素默然不語,沒有迴答。


    這時月橫塘的瞳孔突然收緊,語氣凝重,說道:“因為那個神秘人會使千變身法,所以你必須追查下去。”


    西岐玉尊的千變幻術聞名仙道界,但無人知曉他這一門法術從哪裏學來的。見素做人雖然十分囂張,但他在道族中也以神秘著稱,一身的才華和本領仿佛天生帶來,根本尋不到一點蹤跡。


    更神奇的是,見素似乎有用不完的傳承和靈石,即便他懶惰貪圖享受,仍然能以弱冠之年煉成神君之階。


    月橫塘語音一落,見素的臉色登時變了,低頭沉默半晌,這才抬眸看向他,說道:“此事關係重大,我也不必隱瞞。在我十歲的時候,曾有個神秘人將我帶入一處萬年遺跡中,得到了千變幻術的傳承。”


    紫寧雙眸一顫,驚聲問道:“是雲祖師父嗎?”


    見素緩緩搖頭,說道:“我原本也以為是師父,但後來發現,師父用的都是蜀山功法,根本不會千變幻術。”停了半晌又道:“當時我年紀太小,記不清那神秘人的樣子,不過如今想來,似乎正是假冒絕皇的人,因為他用的是昆侖功法。”


    紫寧越聽越覺得驚悚,他們背後有一個神秘人,不僅假扮月橫塘,還控製了東陵,更可怕的是,在十多年之前,就已經讓見素修煉千變幻術了。


    “不好。”這時忽聽祺鬆驚叫一聲,“絕皇,我差點忘記了,我們奉你之命去查找昆侖兵器的藏庫,打開幾處藏庫,卻發現一件兵器也沒有,昆侖的兵器庫全是空的!”


    “你說什麽!”月橫塘登時臉色大變,這一連串的意外已經讓他倍感危機,而祺鬆竟然說兵器庫是空的,昆侖積攢多年的兵器足有數十萬,都封存在峰底兵器庫中,怎麽會一件也不剩?


    事情比他想象得更嚴重,如果他們沒有兵器,與天妖的大戰必敗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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