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韓閔這樣說完,楚瑜終於知道,當年鳳陵城發生了什麽。

    鳳陵城破後,衛韞前去接應,城樓上就一個楚臨陽,卻就守住了城,而城外麵還有火燒灼的痕跡,可見當年鳳陵城中五千人,正是靠著一直支撐到了最後。而城中浮屍遍野,也完全是因為饑荒所致。

    蘇查之所以會圍困鳳陵三個月,必然也有楚臨陽故意激他的作用在,楚臨陽不是跑不出來,他能出來,卻甘願為了牽製北狄主力,留在了鳳陵城中。

    蘇查派主力攻打一個隻有五千人的鳳陵卻久攻不下,心中必然激憤,就像一場賭博,輸了總想贏,尤其是明明看著下一局就要贏。

    楚臨陽定是同她如今一樣,想方設法引誘著蘇查留在鳳陵,蘇查要走,就讓他產生一種馬上就要贏的錯覺。

    如果說蘇查一開始打鳳陵是為了,那麽後來打鳳陵則完全是失了理智。

    北狄的主力在這裏,也正是因此,衛韞當年從天牢裏出來,毫無準備之下,仍舊能橫掃疆場,最後保住大楚。

    當年的楚臨陽一人守城,他不是為了楚錦,也不是為了楚瑜,他是明知前路修羅地獄,卻仍舊持刀而立,用一城五千人,換來了大楚正麵疆場最低損失的勝利!

    而他最後撐在那裏,活活餓死於城中。

    楚瑜想起上輩子楚臨陽死訊傳來之時,她忍不住捏緊了拳頭。熱血翻騰於胸中,那是她的兄長,她楚家的兒郎!

    如今是她在這裏,讓她選擇,她卻也覺得,自己和楚臨陽的選擇並無不同。

    而且此次她有了糧食和兩萬戰馬,不會出現當年彈盡糧絕之苦。

    她抬頭看向韓閔,認真道:“多謝韓公子,隻是您父親乃陛下的人,您來說這些,迴去不怕被父親責罰嗎?”

    “我不迴去了。”

    韓閔平靜道:“我想留在錦姐姐身邊。”

    聽到這話,楚瑜微微睜大了眼:“你要留在阿錦身邊?”

    “要不是為了錦姐姐安危,”韓閔抿了抿唇,有些別扭道:“我在這裏做什麽?”

    楚瑜輕輕笑了,歎了口氣道:“行吧,你去找阿錦,她若願意收留你,那便收留你吧。”

    韓閔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便起身去了。楚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轉頭同坐在一旁的衛韞道:“你也聽見了吧?現在放心了

    ?”

    衛韞沒說話,楚瑜歎了口氣道:“小七,你看現在城中有水有糧,還有這些東西,加上風陵山天險,我沒問題的。”

    “一個月沒問題,”衛韞抬頭看她:“兩個月,三個月呢?”

    楚瑜沒說話,衛韞平靜道:“如果蘇查隻守不攻,如果我被北皇的嫡係纏住無法來救你,你就被困在這裏,你怎麽辦?”

    楚瑜依舊沉默,衛韞冷著聲音:“你這裏有兩萬人,加上城裏的百姓官員,那些糧食和戰馬能撐多久?我一個月若是迴不來,你們吃什麽?吃人嗎?!”

    上輩子楚臨陽被圍困了三個月,衛韞被糾纏在正麵戰場上,三個月後的鳳陵是什麽樣,楚瑜已經知道。

    “那你,”楚瑜抬起頭來,認真看著他:“一個月後,迴來接我。”

    衛韞微微一愣,楚瑜目光堅定:“你多久來,我等多久,等到我不能等。可是若我真的等到了不能等,在我拖著蘇查的情況下,你還打得如此艱辛,證明你那邊的確打得太艱難,那我不拖著蘇查,大楚必敗。”

    “如果能用我換大楚正麵最少損失贏下來,換衛楚兩家好好的,我不覺得吃虧。”

    就像上輩子的楚臨陽,君臣鬥爭、內外交患,各大世家為著自己著想之時,他便用命換來了最後勝利。

    “一個國家有蠅營狗苟之輩,有爭權奪利之人,然而也要有人願意犧牲,才能維持一國盛世。若這人一定要在我等之中選擇,”楚瑜平靜開口,抬眼看著衛韞:“願始於楚瑜。”

    她說得太平靜,仿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衛韞整個人都在顫抖,他艱難站起來,指著她,沙啞著聲道:“你要去犧牲……那你想過我嗎?”

    楚瑜微微一愣,衛韞提了聲音:“你走了,我怎麽辦?衛家怎麽辦?!”

    她怎麽能死呢?

    這一輩子,他都想要她在身邊,她怎麽能死呢?!

    說話間,衛秋匆匆進來,焦急道:“侯爺,泉州方向點了烽火台!”

    楚瑜和衛韞猛地迴頭,泉州之後就是天守關,泉州點了烽火台,離天守關也就不遠了。

    楚瑜站起身來,焦急道:“即刻準備,黎明時我送你出城。”

    天亮之前北狄軍中大多數人必然還在睡覺,此時突襲最為安全。

    然而在楚瑜往前的一瞬間,衛韞一把抓住她手腕,惡狠狠道:“你

    同我一起出去。”

    “說了那麽多你不明白嗎?!”

    楚瑜帶了怒意,亦是盯著他,怒道:“放開!”

    “我不放!”

    衛韞高吼出聲:“這天下誰都能死你不能!”

    “為什麽?”

    楚瑜盯著他:“為什麽我不能?我由父親養大,我父親吃朝廷俸祿,朝廷俸祿由百姓稅收供給,我由百姓供養長大,我為什麽不能?”

    “衛韞你睜眼看看,”楚瑜抬手指向外麵:“戰亂之間,餓死者有之,戰死者有之,人命本如草芥,隻因做出選擇不同,方才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之別,我若能死得有價值,我怎麽不能死?”

    “那你想過我嗎?”

    衛韞紅著眼:“你死了,你想過我嗎?”

    楚瑜皺起眉頭:“小七,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衛韞微微一愣,楚瑜平靜道:“沒有人會伴你一生,你父母不能,你哥哥不能,你孩子不能,我更不能。若你要許誰生死同衾,除了你妻子,誰都沒有資格。然而哪怕是你妻子,也未必會做到。”

    衛韞呆呆看著她,楚瑜歎了口氣:“我知道你依賴我,可小七,我終究隻是你嫂子。我的生死,並不對你負責。”

    我的生死,並不對你負責。

    沒有人會伴你一生,除了你的妻子,誰都沒有資格。

    楚瑜的話如同平底驚雷,炸在衛韞腦海之中。

    他呆呆看著她,就這麽幾天,她瘦了許多,麵色蒼白,然而那堅毅清明之色,讓她宛如一把出鞘利劍,帶著淡淡華光,美得令人炫目。

    楚瑜看見衛韞呆愣在那裏,歎了口氣,拉開衛韞拉著她的手,吩咐旁邊站著沒趕緊來的衛夏道:“去給小侯爺收拾行李,黎明前準備出發。”

    說完,楚瑜便轉身離開,衛韞呆呆站在原地,看著楚瑜走在長廊間的背影。

    鳳陵春花已蓄勢待發,探出枝頭,春風帶了些許暖意,吹得花枝輕輕顫動。

    她從來如此,從容而來,從容而去,衛韞驟然發現,認識她以來,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的背影,然而哪怕是她的背影,他卻仍舊能迷戀如斯。

    他腦中是亂的,被衛夏拖著到了自己房間裏,衛夏收拾著行李,衛韞跪坐在蒲團前,看著跳動的燭火。

    他第一次去深究自己的內心,過往他從來不敢,然而今日他卻明

    白,他不能不敢,他必須清楚,必須明白。

    他要什麽?他到底要做什麽。

    這麽久以來,他一直以著孩子氣做遮羞布,去遮掩著自己的心思,他不敢揭開,不敢深想。

    可是如今他卻必須要想明白。

    唯有妻子能有此資格。

    可他卻想她陪伴一生。

    衛夏收拾好了東西,看見衛韞散著頭發,跪坐在蒲團之上,麵對著牆壁,一聲不吭。

    衛夏想要說什麽,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歎了口氣,退了下去。

    房間裏隻剩下衛韞,他目光凝在燭火下,思緒清晰許多。

    他想起第一次見楚瑜,少女身著嫁衣靠在長廊邊上,仰頭含笑瞧她。

    又想起女子一襲嫁衣站在秋日平原之上,說要等候他和父兄歸來。

    當年看不過驚豔,然而如今迴想起這一刻,卻有些許痛楚縈繞上來。

    盼她等的人是自己,願她等的是自己。

    然後她在他帶著父兄棺木歸來那天,含笑而立,周邊哭聲震天,為她破開雲霧,抬手覆在他額頂,說出那麽一聲——迴來就好。

    從此她立在他的世界裏,再沒離開。

    他以為這是依賴,這與他對他母親、對姐姐的感情,並無不同。然而直到她質問出聲——

    她的生死,憑什麽,要對他負責?

    他目光平靜,伸手拿出自己手中劍來。

    那把劍是年幼時衛珺送他的。

    從小他就帶在身邊。小時候劍太長,他拿不了,等成年後,這把劍就再沒離身。

    劍被他從劍鞘中抽出來,在夜色中露出寒光,映照出他的麵容。

    一瞬之間,他覺得那裏麵並不是他。

    是衛珺。

    衛珺在那長劍之中,靜靜審視著他,兄弟兩隔著陰陽對視,衛珺神色平靜,似乎在質問他——

    想要她嗎?

    你的嫂子,我的妻子。

    衛韞,你想要她嗎?

    成為你的妻子,陪你一輩子,從此之後,成為那個生死為你負責,與你相關之人。

    從此她留給你的不是再是背影,她去何處要惦念著你,哪怕去死,也該同你說一句,對不起。

    而不是這樣輕飄飄告訴你,我的生死,與你無關。

    衛韞的手微微顫抖。

    腦海中衛珺和楚瑜的身影瘋狂交替。

    “小七,她好看嗎?”

    “我夫君衛珺何在!”

    “我想為你娶一位嫂嫂,性子最好活潑一些,像我這樣,未免太悶了。”

    “我做了一個夢,衛家滿門,隻有你迴來。”

    “她楚府護得住她,我衛府護不住嗎?驕縱一些,又有何妨?”

    “從未有人對我這樣好過,你哥哥是個很好的人。”

    “小七,今日隨我,去接你嫂嫂。”

    “小七,你哥哥去了,還有我陪著你。”

    ……

    衛韞痛苦閉上眼睛,猛地將劍盒入劍鞘之中。

    她留下是為了衛珺,她陪伴是為了衛珺。

    他識得她是因為衛珺,他照顧他也該是為了衛珺。

    可是為什麽在意識到這一刻,他卻終於察覺內心那份壓抑著的、隱藏著的痛苦。

    是什麽時候變質?什麽時候動心。

    是從她將手放在他額頂那一刻?是醉酒後在他麵前舞動逗他一笑的那一刻?還是某個午後,長廊之上,仰頭朝他一笑的那一刻?

    她用蘭花香,他就讓身邊人都換成了蘭花香的香膏。

    她誇讚顧楚生姿態風流,他也慢慢學著顧楚生的模樣,穿上華服,帶上玉冠。

    改變得悄無聲息,甚至他自己都不曾察覺,什麽時候,那分本該知識單純依賴和敬重,化作了這一份——

    “我喜歡你……”

    衛韞喃喃出聲。

    於此夜色之中,他慢慢睜開眼睛。

    “楚瑜……”

    他顫抖著念出她的名字。

    他喜歡她。

    他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意識到,這份感情,竟是這樣的模樣。

    然而意識到的片刻,他卻忍不住將劍抱在胸口,慢慢躬身。

    “對不起……”

    對不起,大哥。

    怎麽能有這麽齷齪的感情?

    怎麽能去覬覦楚瑜這樣無暇之人?

    他緊咬住下唇,微微顫抖,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麵對牆壁,抱劍跪俯而下。

    仿佛麵前是衛珺站立在前方,他如此鄭重而虔誠,說那麽一句:“我錯了

    。”

    錯了就得迷途知返,錯了就得懸崖勒馬,錯了就要將這份感情藏在心裏,埋在暗處,哪怕是死了,都不該讓任何人察覺。

    外麵傳來士兵往來之聲,隨後有人敲門。

    “小七,”楚瑜聲音在外麵傳來,她似乎是有些無奈,她歎了口氣,慢慢道:“出來吧,準備走了。”

    衛韞跪在地上,一點一點平靜了自己顫抖的身子。

    楚瑜站在外麵,低著頭道:“我先前的話雖然說得重了些,但的確也是實話。你不用太過擔心,我心裏有數。蘇查是個聰明的,說不定不圍困我,便去找你了……”

    衛韞慢慢睜開眼睛,隨著楚瑜的聲音,緩慢又堅定直起身子。而後他站起來,將劍放到一邊,同楚瑜道:“你且進來。”

    楚瑜在外麵聽見衛韞沙啞的聲音,愣了愣後,垂頭應聲,然後推了門進去。

    進門之後,衛韞便道:“關門。”

    “啊?”

    楚瑜猶豫片刻,然而衛夏卻是十分聽話,立刻將門關上了。

    房間裏比外麵暖和許多,屋裏就衛韞一個人,他背對著她,白色廣袖華衣,墨發散披於地,背影清瘦孤高,從背影來看,已是一個青年男子模樣。

    楚瑜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她沒敢動,站在門邊不遠處,低著聲認錯:“你先別和我置氣,我給你道歉,等以後迴華京,所有事兒……”

    說話間,衛韞慢慢站起來。衣袖隨著他動作垂落而下,他在燭火下轉過身來。

    眉目昳麗風流,然而那神色卻剛毅如刀。

    他靜靜看著她,神色之間是楚瑜從未見過的清明冷淡,而後他朝著她走來,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仿佛是踏在刀尖上,卻又穩又簡單定。

    最終他定在她身前,低頭看她。

    他近來個子躥得快,如今已經比她高出大半個頭來,少年氣息猛地湧入鼻尖,讓楚瑜驚得下意識想往後退去。

    然而在動作之前,理智讓她生生止住自己的行為,若是她真退了,氣氛難免更加尷尬。

    她隻能扭頭看向旁邊,摸了摸鼻尖道:“你長高了不少啊……”

    話沒說完,衛韞猛地伸手,將楚瑜一把拉進懷裏,死死抱住她。

    這是他第一次擁抱她,少年胸膛炙熱溫暖,廣袖將她整個人攏在懷裏。她可以清晰感知道他繃緊的肌肉,跳得飛快的心髒。

    楚瑜整個人愣在原地,鼻尖縈繞著一股蘭花香氣。

    楚瑜這才察覺,衛韞用的香囊,一直是與她一樣的一款。隻是他的分量用得極少極輕,如今靠近了,才能聞出來。

    或許正如這人的感情,隻有你走近他心底去,才能窺見那麽一兩分的痕跡。

    楚瑜呆呆被他擁在懷裏,整個人都是傻的。也不知怎麽,內心就又緩又沉的跳動起來。

    “你好好守城,一個月內,我一定平了這場戰亂,前來接你。”

    他沙啞出聲,那聲音已經帶了青年清朗,聽得人心怦然。

    他的氣息劃過她耳邊,她像一隻被人抓住要害的貓,睜著眼睛,根本不敢動彈。

    衛韞緊緊抱著她,死死擁著她,仿佛這一輩子,也就能擁抱這個人這樣一次。

    有許多話沒說出口,也不必說出口。

    例如此番前去,或許就是陰陽相隔。

    例如哪怕活著迴來,亦是人不如初。

    衛韞緊咬著唇,眼淚滾落下來。

    “你放心,”他堅定出聲:“你不會死。”

    他死了,她也不會死。

    聽到這裏,楚瑜慢慢緩過來。

    衛韞身子微微顫抖,楚瑜內心軟成一片。

    她依稀明白,此時此刻,衛韞不過是覺得,或許這一次見麵,便是訣別。她放開那些男女之防,順著內心,抬手擁抱住他,用手心順撫著他的背,溫柔道:“你別怕,小七。”

    “生死無畏,哪怕我真的遭遇不測,未來還會有人陪你走下去。”

    衛韞沒說話,他閉上眼睛,感受著這個人擁抱著他的感覺。

    或許這輩子,他也隻得她這樣,擁抱他一次。

    許久之後,外麵傳來劉榮的聲音:“大夫人,都準備好了。”

    楚瑜和衛韞同時睜眼,眼中帶了冷色,衛韞放開楚瑜,迅速轉身,他轉到屏風後,迅速換了兵甲,同楚瑜道:“你守城一個月,這一個月我會想辦法平了前方,逼著蘇查迴頭,你隻要做一件事,”衛韞從屏風後轉出來,他穿上銀甲,腰上佩劍,頭頂銀冠,手握紅纓長槍,靜靜看她,平靜道:“等我。”

    “若我等不了了呢?”

    楚瑜忍不住笑了,衛韞垂下眼眸:“那便不等吧。”

    她若等不了,他便追著去就好。

    若是黃泉路,便無所謂了。追上她,到衛珺麵前去,看他們在地府團聚,也是圓滿。

    然而這話他沒說出來,隻是在楚瑜驚詫目光中,往門邊走去,迅速點兵。

    楚瑜趕緊追上去,將一個匣子交到了衛珺手裏,同他道:“這是鳳陵城這些年來所有弄出來的東西,你帶在手裏。火藥的方子也在裏麵,韓閔偷來的,你到了華京,趕緊讓人量產。”

    衛韞應聲,一行人到了門口,楚錦正帶人給將士分發著,同時讓韓閔反複給他們示範講解著使用方法。

    衛韞出來,等候了片刻後,所有人便準備好了,這是韓秀匆匆忙忙趕緊來,怒吼出聲:“韓閔,你給我滾出來!”

    韓閔迅速往衛韞背後躲過去,衛韞轉頭迎上韓秀憤怒的眼神,平靜道:“大人並非對百姓不聞不問之人,為何要為陛下鞠躬盡瘁至此?”

    “陛下對我有知遇之恩,”韓秀冷靜道:“天下誰當皇帝不是當?如今陛下乃皇室正統,我不為陛下做事,難道要為你這亂臣賊子不成?!”

    衛韞聞言冷笑:“若非陛下,大楚江山何以至此?”

    “如今追究得失有什麽意義?”韓秀抬手同韓閔道:“韓閔,你出來。”

    “父親,”韓閔站在衛韞身後,探出半個身子來:“您自己都說了,如今追究得失沒有意義,我已經送了他們,方子我也偷了,您守著也沒有意義,何不和小侯爺、衛大夫人徹底結盟,早日了了這亂世?”

    韓秀抿唇不予,韓閔提了聲音道:“父親,您忘了母親是怎麽死的嗎?錦姐姐已經同我說清楚了。若不是那狗皇帝縱容姚勇,讓衛家死在白帝穀,我大楚怎會淪落至此?!若不是我大楚如今國破,母親又怎麽會在路上被流民所殺?”

    “夠了!”韓秀提了聲音:“你給我滾出來!”

    說著,韓秀衝過去,想要抓韓閔出來,衛韞一把抓住他的手,平靜道:“韓大人,我要出城了,請您別耽擱。”

    韓秀冷冷看著衛韞,衛韞迎著他的目光,許久後,韓秀冷笑出聲:“你與陛下,又有什麽不同?他玩弄權術,你不是?”

    “我此刻站在這裏,他棄了鳳陵,這就是不同。”

    “可你還不是棄了鳳陵!”

    韓秀怒吼出聲:“你若不是棄了鳳陵,你此刻怎麽要走?”

    “我不是棄了鳳陵,”衛韞平靜道:“我有很重要的東西放在鳳陵

    ,我怎麽可能棄了鳳陵?”

    韓秀微微一愣,楚瑜也迴過頭去,不明白衛韞放了什麽在鳳陵。

    旁邊韓閔見韓秀動搖,衝出去跪在韓秀麵前,抱住韓秀大腿道:“父親,您別鬧了,讓他們走吧。”

    韓秀沒說話,衛韞抬了抬手,所有人馬便往城門集結而去,韓秀目光隨著那些人朝向遠方,許久後,他閉上眼睛,轉過頭去,沉聲道:“我給你們準備開路。”

    韓秀說完之後,楚瑜跟著衛韞一同上街出城,而後她便發現,許多青衣白麵具的人從城池後方湧了出來。

    她來之前根本沒見到這麽多人,不由得詫異道:“這麽多人是哪裏來的?”

    “韓秀專門研究這些東西的地方建在地下,我也沒去過,”劉榮的聲音從後麵傳來:“如今他大概是將人都帶了出來。”

    楚瑜看著這些人,這些人許多明顯都不是將士,腳步虛浮,他們匆匆忙忙上了城池,按照韓秀的話在做什麽。

    劉榮同旁邊衛韞鞠了個躬道:“還請小侯爺聽韓大人吩咐,等韓大人擊鼓之後再行。”

    衛韞點點頭,在劉榮帶領下下山,卻是藏在林子裏,根本沒往前。

    楚瑜爬上城樓,看見韓秀指揮人將一個個小型圓筒裝在一個兩尺寬的之上。

    片刻後,韓秀道:“開弓。”

    所有人集體拉弓,而後韓秀手中小旗再揮:“點火。”

    箭矢上都開始點火。

    最後韓秀提聲:“射!”

    一瞬之間,羽箭如雨而出,帶著火光在天空劃過弧度,一路朝著遠方疾馳而去。

    這射出的箭去得極遠,之間漫天火光而落,發出“轟轟”巨響。

    北狄瞬間亂起來。

    “天罰!”

    有北狄士兵用北狄語大吼出來:“這是天罰啊!”

    這一番變故自然驚動了帳篷裏的蘇查,他匆匆忙忙出去,看著帶著火的羽箭落入地上,隨後發出轟然巨響,炸出大概三尺神坑。

    士兵瘋狂逃竄,蘇查卻是十分冷靜,立刻道:“後退十裏!”

    然而也就是此刻,一路人馬從鳳陵城中衝了出來,蘇查立刻反應過來,怒吼出聲:“守住他們!守住!”

    話沒說完,第二波箭雨已經落下,轟轟在地麵炸開,炸得地動山搖。

    北狄軍已經徹底亂了,蘇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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