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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靈犀聽在耳裏,心裏卻不覺流轉幾許恨色。


    王珠,她實在是辱人太甚,可恨之極。


    明明知曉自己有些難看,卻偏生在人前裝什麽賢惠,更襯托自己幾分。


    轉念一想,葉靈犀卻不覺冷冷一笑。


    說來說去,王珠也不過如此。


    她容貌遠遠沒有自己的嬌豔,自然也是毫無自信,隻覺得楊煉容貌受損,方才能夠安心。


    可比不上自己,對於男子,樣樣都是要極出挑的。


    甚至連夏侯夕,在葉靈犀眼中也是略有瑕疵的。夏侯夕容貌雖然不錯,又才藝出色,然而卻是身份上稍微不美。


    這樣子說著話兒,一群人不覺漸漸到了練武場上。


    說是練武場,也是大片草地,綠草如茵,一條河流宛如玉帶,緩緩從一邊流淌而過。


    周傾目光掃過了那些兗州女子,目光自然也是落在了葉靈犀身上。


    葉靈犀容顏可人,陽光之下,一張臉蛋兒好似一塊美玉雕琢。


    周傾瞧在眼裏,卻也是越發癡迷。


    陳蕊容色冷了冷,恍如未聞。


    此時此刻,周傾的心全在葉靈犀的身上,又怎麽會理會其他人?


    隻見周傾目光冷冷,落在了晏修身上。


    “晏小侯爺,既然說了打賭,可是不能小氣了。不知道三十萬兩銀子,你敢不敢賭!”


    一句話卻也是說得眾人麵色不覺一變!


    周傾雖然是小侯爺,可隨隨便便,一個賭約就能拿出這般豐厚銀錢,確實也是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可見他必定是與晏修嫌隙極深,所以方才如此做賭,必須得爭那麽一口氣。


    周傾一揮手,匣子打開,裏麵厚厚一疊銀票,可巧正是三十萬兩。


    晏修冷冷一笑,輕輕晃動杯中的酒水,酒液卻是鮮紅,仿佛紅得好似要滴出血來了。


    “怎生可好,周家小郎居然是如此無趣的人。”


    周傾嗤笑一聲:“若是要賭,就請你晏修也將賭資一並拿出來,免得若是輸了,那不過輸了而已。豈不是,白白忙了一場。”


    在周傾心中想來,晏修必定也是拿不出這筆銀錢。雖然晏修似乎也是出身尊貴,縉雲侯府更是名頭大得很。可時至今日,什麽都是已經不同了,區區縉雲侯府早就是已經沒落,晏修更什麽都沒有,裏子也並不豐厚。既然是如此,自然也是會受辱。


    唯獨姚蛟卻也是不覺冷笑,這個周傾,居然還以為自己能跟晏修做對。


    碰到這樣子的人,實在也是周傾上輩子的不幸,恐怕一身血肉都是會被晏修吸幹淨。


    看著周傾那洋洋自得的樣子,姚蛟也不覺眼神悲憫,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了。


    周傾不覺諷刺:“晏小郎,若你沒這個底子,可就不必這樣子玩兒,空口白話,我可是不必奉陪。”


    葉靈犀淡淡笑了笑,心想此時此刻,晏修可當真有些丟臉了。


    別的也是不必說了,晏修對著王珠花癡,卻對自己視若無睹,自然是有眼無珠的窮酸。


    晏修卻嗤笑一聲:“三十萬兩銀子,實在也不是很多,偏巧武陽侯府卻如此的小氣,居然是不肯給周小郎你。周家向陳家提親,除了一些珠寶首飾,綾羅綢緞,諸般房產地契,其實還有三十萬兩銀子的實惠。陳家蕊兒確實美貌賢惠,周家也是鄭重其事。可是周郎君你呢,先是將那祖傳的發釵給了葉大小姐,再來就將手中的聘禮和我打賭。”


    周傾聽了,麵色頓時不覺大變。


    這些事情本來是周家私事,可是晏修卻一口揭破,實在也是讓周傾麵上無光。


    眾人仔細想想,又覺得頗有道理。畢竟三十萬兩也不算是個小數目,周傾更不會隨隨便便的帶在身上。仔細想來,必定也是成婚的禮金了。更何況瞧著周傾如今的麵色,可見晏修說得也是不錯。


    更有一些人目光好奇,不覺是落在了葉靈犀的頭發上。


    那枚血玉發釵原本就十分尊貴,瞧著也是價值不菲。配上了葉靈犀絕美的容光,更是光彩照人。


    葉靈犀卻是有些沒意思,這枚血釵雖然尊貴,可是她也談不上如何的愛不釋手。如今這樣子一說,倒好似自己為了一枚發釵,更對周傾一番示好了。


    其實以葉家的巨富,區區發釵,又怎麽會放在心上呢。


    賀蘭月瞧著葉靈犀,卻看到了葉靈犀十分坦然的模樣,更是恨得牙癢癢的。這個賤婦如此的不知廉恥,為什麽還這麽坦然,居然是沒有絲毫的羞澀之色呢?


    葉靈犀輕輕掃過了陳蕊,心忖這些庸脂俗粉,卻不知曉自己這等高飛的鳳凰,是不會稀罕她們這些女子嘴邊一塊腐肉。如今是周傾自己打賭,這些嫉妒的女人,卻是會對自己嫉恨了。


    想到了這裏,葉靈犀卻也是不覺輕輕的歎息了一口氣。


    誰讓自己既有那絕世姿容,又有那傾國財富,縱然是自己不想要的,也已經是讓人十分嫉妒的。


    陳蕊慢慢的垂下頭去,伸手輕輕的抓住了膝頭的衣服料子。


    這樣子的事情確實也是惹人震驚,可不知道為什麽,陳蕊心裏居然是沒什麽感覺。


    她怔怔的想,周傾既然能將發釵給葉靈犀,不過是為了這個絕色美人兒笑一笑。既然是這個樣子,周傾這樣子對待自己,那也就是一點兒都不奇怪了。


    她想起陳家的那些教導,周傾不懂事,也是罷了。


    這些男人年紀輕輕時候,是沒有幾個懂事的,一個比一個糊塗,一個比一個荒唐。


    武陽侯府既然是如此看重自己,自己嫁過去了,總還是有體麵在的。這個小侯爺行事荒唐,自己更應該借力打力,讓侯府的長輩管教。


    這些陳家教導的手段,一件又一件的浮起在陳蕊的心頭。


    不必陳蕊刻意尋思,就這樣子清清楚楚的浮起在心頭腦海。


    陳蕊隻稍覺安慰,可是內心卻忽而有那麽一縷掩不住的酸楚。


    周傾自知理虧,麵色卻也是不覺有些不好看。


    他不耐煩的說道:“這是周家家事,和你有什麽關係。晏修,你到底賭不賭。”


    晏修悠悠說道:“賭,為什麽不賭。可是要這些銀子是你周傾的才好。高門婚嫁,從來都是兩姓之好,而不是個人的事情。周小侯爺還沒見過陳家姑娘,這門婚事就已經是定下來。這筆銀子是周小侯爺你公中之物,而不是你周小侯爺能隨意使喚的私用銀子。既然是如此,這批財物雖然是在你周小侯爺的身上,你不過是個送東西的人,是不能擅自去動的。”


    眾人目光落在了晏修的身上,卻不得不承認他這番言語也是有幾分道理。


    周芸芸在人群之中,仍然是楚楚可憐的樣兒。


    可她卻聽到周圍的女子議論:“想不到這晏小侯爺居然是這樣子的牙尖嘴利,瞧著至少也是不愚。”


    “那周小侯爺以勢壓人,他倒也刁鑽,這般應付。”


    “晏侯爺隻有這麽一個兒子,也許愛太過了。”


    甚至有人扯著周芸芸的衣袖,十分好奇的問道:“周家妹妹,那個晏小侯爺,樣兒當真如何?”


    “嘻嘻,我方才瞧了瞧,雖然隔著麵紗,似乎有些疤痕,瞧著倒也並不如何醜陋。”


    周芸芸仍然是那麽怕生的模樣,可一顆心卻也是不斷的往下沉。


    她淡漠無比的想,這些賤婢也有些活泛了吧。


    其實撕開那些口中的仁義道德,許許多多的表麵功夫,這些女子挑夫婿何嚐是看什麽人品道德,無非是看著有權有勢,能力本事去的。


    隻要晏修顯得沒那般不堪,心裏活泛的卻也是必定是會不少。


    想到了這裏,周芸芸的心底忽然就流轉了幾許森森的恨意。


    晏修好好的,招惹這些狂蜂浪蝶,那又是為了什麽?


    更何況說者無意,聽著有心,晏修說什麽成婚是結兩姓之好,這卻似乎戳中了周芸芸的胸口,讓她很不是滋味。


    她雖然也是姓周,可不過是商戶女兒,論那身份卻一點兒比不上周傾。如果不是晏修名聲壞到了極點,縉雲侯夫人也不會想讓自己和晏修在一起。


    說到底,倘若有更好選擇,自己必定也是會被棄如敝履。


    周芸芸內心很是不快,晏修容貌又損,名聲也不好,卻仍然是拘於門戶之見,想要娶一名名門淑女。


    其實他也不好好瞧瞧自己,人家好端端的女子,名聲如若清白,又怎麽會瞧中晏修呢。


    然而如今,晏修卻也是仍然引起了眾女的留意。


    從前隻聽到晏修紈絝的名聲,並沒有幾人當真見過晏修。


    如今當真瞧了,隻覺得晏修反應敏捷,麵頰雖有傷口,五官卻還不錯。不但如此,縉雲侯府隻有晏修這麽一個繼承人。這底蘊還是略略有一些。


    周芸芸的那些流言蜚語,並不能阻止別的女子覬覦。


    更何況不少女子還有和周芸芸一樣的心思,晏修容顏有損,也許就沒那般挑剔了。


    周傾麵色冷了冷,從他第一次在京城看到晏修,就被晏修毒舌狠狠修理過。不但如此,他還在晏修跟前吃了幾迴虧。正因為這樣子,如今他在兗州見到晏修,自然也是仇人相見,卻不覺分外眼紅了。


    他有些惱羞成怒的說道:“這樁事情,陳家的人還沒有說什麽,又跟你有些什麽關係?”


    可是就在此刻,陳蕊卻漠然說道:“周小侯爺此言差了,我並非不言,隻是顧及禮數,這些事兒,自然該族中長輩處置。我自然不會如周小侯爺這般,自以為是。倘若這筆銀錢我能做主,我倒是想賭一賭晏小侯爺能贏。”


    周傾頓時大怒,他認識了陳蕊一陣,知曉陳蕊性子溫溫柔柔的,十分可人。


    無論自己如何無禮,陳蕊都是會十分柔順。


    在周傾想來,這樣子的女子反而少了幾分味道,沒有葉靈犀有趣。


    可他萬萬沒想到,此時此刻,陳蕊卻也是會拂自己臉麵。


    他並不覺得自己行事太過,反而羞辱陳蕊:“我早就聽聞,陳家女兒十分賢惠。可是卻也是沒想到,居然這樣子忤逆不順的人。這等妻子,我卻當真消受不起,當真不想要了。”


    他這樣子當眾說這般言語,也是給陳蕊沒臉。


    在周傾的印象之中,自己認識的那些高門之女平時再如何強橫,可是一說到什麽合離,什麽退親,頓時也是會軟了下來。


    在他看來,自己這樣子說了,陳蕊必定是嚇得跪在自己麵前,哭著求自己原諒。


    可是如今陳蕊的反應,卻也是出乎周傾的意料之外。


    她容色淡淡的,眼觀鼻,鼻觀心,不覺淡淡的說道:“方才晏小侯爺說得也是沒有錯,這姻緣之事,是兩姓之好。周小侯爺無論你願意還是不願意,都是沒什麽關係。你若要送退婚書,就迴到京城,稟告父母,讓侯府同意退了這門婚事。如此一來,那可是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陳蕊的話卻是讓周傾頓時語塞。


    若是迴到京城,周家知道自己所為的這些荒唐事,必定是會狠狠將自己責打一頓,然後去給陳家賠不是。


    他狠狠的想,這個陳家女兒果真是好心機。


    可是陳蕊越是這樣子,周傾的內心就越發厭惡。


    正在此刻,卻聽到葉靈犀緩緩說道:“不過區區三十萬兩銀子而已,怎麽說陳家姐姐也是高門嫡女,眼皮子勁兒也是這麽的淺薄。隻為了區區阿堵之物,居然就這般給自己未來夫君沒臉,當真是周身的小家子氣。芍藥,你拿我印信,諸位不妨等一等,不過半個時辰,就會有整整齊齊的銀票送上來。”


    陳蕊聽到了葉靈犀這樣子說,頓時也是不覺抬起頭來,死死的盯住了陳蕊。


    三十萬兩?半個時辰?


    雖然早就知曉葉家富豪,可卻萬萬沒想到葉靈犀居然有錢到這個地步。


    其實這個聘禮,不但是那一項成婚風俗,更代表未來夫家對出閣女兒的看重與禮遇。


    周家的禮數一點兒也不差,可這份不差的禮數,落在葉靈犀麵前,那也是成了一件茶水小事。


    陳蕊內心一陣悲涼,可是周傾卻也是頓時大喜!


    他吃吃說道:“靈,靈犀,這可怎麽可以。”


    “我與君相交一場,自然是輕財帛,重情義。不過是寫阿堵物而已,又有什麽要緊呢?”


    葉靈犀這樣子說著,樣子看著也是落落大方。


    周傾早就因為葉靈犀而傾倒不已,此時此刻,他更不覺內心巨震!


    此時此刻,葉靈犀早就填滿了他的心口,這才是屬於他的女神!


    別的女子,那不過是庸脂俗粉,因為那些蠅頭小利而汲汲營營。而這其中,也包括自己未來的妻子陳蕊。


    唯獨葉靈犀,她千嬌百媚,仗義疏財。


    此時此刻,葉靈犀身上更是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彩,在周傾眼中卻宛如染上了一層光暈。


    周傾有些惆悵的想,可惜這個女子,卻是不屬於自己的。


    她仿佛是天邊的雲彩,每個人都可以仰望,卻一點兒也是琢磨不到。


    陳蕊麵紗之後的俏麗臉頰卻不知何時,已經是沾染滿了淚水。


    她是覺得說不出的委屈,說不盡的傷心。


    可就在這個時候,晏修卻充滿了諷刺也似的輕輕笑了一聲:“葉大小姐何必如此,這周小郎又不是你養的小白臉,犯不著這麽貼銀錢。”


    周傾頓時大怒:“你嘴放幹淨一點,這些銀子不過是我向葉大小姐借的,可不是不還。”


    他這點骨氣,總還是有的。


    可是晏修卻輕笑:“我的周郎君,我幾時說了,不會相信你。你拿出的銀兩縱然是不能動聘禮,可是隻要你說一句願意跟我做賭,再立下契約,難道我還瞧不上你,認為你會賴賬不成?葉大小姐若自己願意賭,出這三十萬兩我也是奉陪。周傾,你可是不必非得借錢擺在我麵前。”


    晏修說話甜蜜蜜的,可是說出的言語可當真氣死人不嚐命。


    葉靈犀為之氣結,正如晏修說的那樣子,自己是立於那不敗之地的。就算輸掉了,周傾必定也會將銀錢擺在自己麵前。自己不費分毫,就能在這些兗州女子麵前炫耀一番。


    而周傾卻也是不覺有些狐疑起來了。


    在他的印象之中,晏修並不是這般好說話兒的人。


    這個男人,總是嗓音甜蜜蜜的,可是心計比誰都要深,比誰都要狠。


    姚蛟似笑非笑,晏修這般體貼,原因可以說有許多。然則最最要緊一樁,卻是晏修嫌棄隻坑三十萬對不住周傾。


    “周小郎,你我雖被稱一聲小侯爺,承爵與否卻要瞧朝廷恩。這周家家產雖然豐富,可是如今也不算全部是你的。然而你是家中嫡出之子,你母親身為誥命夫人,可巧隻有你一個獨子。正因為樣子,私底下她已經將自己陪嫁若幹盡數改了你的名字。加之你如今成婚在即,公中也不覺為你置產,思來想去,算來算去,將周小郎你有的田產地契私蓄加起來,統共也有兩百萬兩銀子吧。”


    晏修這樣子說著,隨意一伸手,就有人將那一封清單送到周傾麵前。


    周傾輕輕的展開,卻不覺頭暈目眩。


    這輕輕一頁薄薄的紙張,卻將周傾名下屬於他的產業列得清清楚楚。連每月賺多少銀錢,折合市價幾何,居然也是都寫得十分詳細。


    周傾一時之間,內心居然不覺浮起了那縷縷寒意。


    而那寒意之中,卻又不覺流轉了那幾縷怒意!


    這個晏修,居然敢查周家?


    可還未等周傾發作,耳邊卻已經是聽到晏修笑吟吟說道:“既然周小侯爺是個爽快的人,豪氣的人,不如我們就玩個大的。就賭,你名下全部財產,兩百萬兩如何?”


    一句話,就是周傾也是頓時震住了。


    那周圍的人,也是無不議論紛紛,似也十分震驚。


    周傾的身軀更不覺輕輕發抖!


    這個晏修,可是個瘋子?他可是知曉自己在說些什麽,居然這般肆無忌憚,並且可恨萬分。


    不,不就是想震懾自己,嚇唬住自己?


    想到了這裏,周傾不覺冷笑:“那晏修你若輸掉了,豈非也要賠這兩百萬兩?”


    晏修麵紗下麵容綻放一絲那優雅的,隱秘的甜蜜笑容,不覺輕輕的說道:“那是自然。”


    周傾怒道:“當真笑話!你空口白牙,就要空手套白狼不成?總是要將你名下的產業一樁樁的列出來,讓大家瞧一瞧,可是當真值這麽多?莫非任憑你輕輕一句話兒,就能將這樁事情給定下來?”


    周傾心虛,可他麵容卻越發猙獰,額頭青筋更不覺跳了跳。


    正因為周傾心虛,故而他言語難免有些激動。


    晏修卻並不惱怒,反而笑笑,甚至輕撫掌說道:“周小郎果真是聰明絕頂,這事情也遠遠比旁人瞧得周到仔細一些。我說過的話原本也是算話,若是輸掉了,必定也是會賠了這二百萬兩銀子。可惜實在令人傷心,周小郎想來以己度人,必定是不肯相信我的。既然是如此,我也隻能讓周小郎安心一二!”


    說到了這裏,晏修輕輕翹起了唇瓣,流露一縷笑意。


    一旁黑雲輕輕捧來一枚小小匣子,眾人的目光不覺都凝在這小匣子上麵。


    甚至連葉靈犀也有些好奇,好奇裏麵究竟有什麽東西,居然能價值兩百萬兩。


    那匣子慢慢打開,裏麵卻是半片殘令,似是玉石雕琢,上麵有蓮花紋路。


    周傾也瞧不出個所以然來,隨口說道:“一塊破玉,又有什麽——”


    可話兒還沒有說完,周傾剩餘的話兒頓時也是說不出來了。


    他不覺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瞧著晏修。


    這個瘋子!當真是個瘋子!


    此時此刻,周傾內心隻迴蕩一個聲音。


    而那些明白這匣中乃是何物的人,卻也是無不和周傾一般想,隻能和周傾一個想法。


    那就是,這個晏修,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而晏修,卻好似怕了別人聽不明白一般,不覺微微含笑,緩緩解釋:“這枚蓮花兵令,乃是北府君掌令之物,其中一半乃在陛下那裏,剩餘一半卻也是在我父侯手中。一處,方才能號令軍隊。否則就算是調動一兵一卒,那也是視如謀反。原本此物,應當也給如今的北府中雲暖陽雲大將軍手中,隻是如今大夏這十數年來沒有戰事,雲大將軍也用不著這東西。這兵符陪伴我父侯半生,也仍然在他手中。”


    伴隨晏修緩緩解釋,眾人的目光也是落在了這半枚兵令上麵。


    聯想到了縉雲侯一生傳奇,每個人內心都是浮起了難言的滋味。


    大夏戰神,半身戎馬,如今壞了一雙眼睛,卻也是幽居在府邸之中,甚至連門也不出了。


    曾經他是整個大夏最為傳奇的人,惹動無數風雲。


    而這半枚兵符,似乎也是在提點曾經的風雲歲月。


    似如今大夏的雲暖陽,那也是十分傳奇出挑。可這樣子的傳奇,比起曾經的縉雲侯,似乎一下子都為之失色了。


    敗家子三個字頓時浮起在每個人的心頭。


    說到坑爹貨,卻無疑要算晏修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坑爹貨。


    晏修唇瓣卻笑意不絕:“如今我父侯縱然得到另外半枚,也不能號令軍隊了。這塊兵符,說來也不過是一枚廢物,和一塊石頭也是差不多。”


    晏修輕輕的撫摸,嗓音也是說不盡的幽遠:“可是這縱然好似石頭,也是一塊十分要緊,十分重要的石頭。咱們家要是沒了這玩意,仔細想想,應該也會滿門抄斬吧,大家說是不是?”


    一時之間,倒是無人應答。


    晏修隨手合上了匣子,感慨無限:“我不成器,家裏也沒什麽銀錢給我。不過倘若輸掉了,隻要小周你拿著這枚玉令,咱爹就算是傾家蕩產,當掉他,也會湊夠二百萬兩,將這玩意兒贖迴來的。”


    周傾不覺吞口口水,這等瘋狂,他腦子亂糟糟的一片。


    葉靈犀冷漠無比的想,晏侯爺雖然愚忠,可到底是有些清名在。


    既然是這個樣子,晏修這樣子行事,可是將他父親清名盡數毀掉。


    看來這大夏朝廷也不過如此,曾經一代將軍,卻有如此愚不可及的子孫。


    晏修笑笑:“我膽子大,可是周小郎你呢?佳人麵前,你不會膽小了吧。我全家性命都能拿出來,你卻舍不得這些身外之物。若你不敢,那也罷了,以後見到我,那就退避三舍。”


    周傾被晏修這樣一激,頓時麵頰不覺通紅,惱恨之意更濃了。


    他冷冷淡淡的,麵頰卻流轉了一縷傲氣:“身外之物,又有什麽不敢賭的。可惜我偏偏擔心一樁事情,隻恐怕你晏修賭輸了,那也是不肯認賬。”


    晏修卻不覺輕笑:“我早說周小郎聰慧無比,什麽都想得十分周全。既然如此,咱們立字為據,白字黑子,就算打官司到陛下跟前,那也是沒有什麽可說的。”


    周傾不覺愕然,在他的心中,實則有一縷說不出的懼意。


    也許是因為晏修這樣子的瘋狂,周傾到底有些不自在。


    可是這樣子念頭,不過輕輕在周傾腦海之中轉了轉,就頓時沒有了。


    此時此刻,在葉靈犀那絕世的容光麵前,周傾早就已經是神魂顛倒,絕對不願意輸掉去。


    他頓時脫口而出:“賭就賭,又有什麽了不得的。”


    兩人頓時也是當眾立下了契約。


    按手印時候,周傾其實微微有些恍惚,可是旋即想到了什麽,狠狠按下了鮮紅的手印。


    圍觀的那些兗州女眷,一個個也是不覺被鎮住了。


    她們養在後宅,又幾時見過這樣子事情,頓時不覺有些刺激。


    唯獨周芸芸卻出了一身冷汗,她素來是十分謹慎的性兒,又幾時瞧過這樣子糊塗的事。


    周芸芸是個很會為自己打算的人,原本她一心謀算自己和晏修的婚事,可是此刻她內心之中也是不覺打起了退堂鼓。


    葉靈犀甜美的嗓音不覺在眾人耳邊響起:“我這三十萬兩銀子,不如就交給周小侯爺,也壓了出去。”


    周傾頓時內心一暖,不覺來了精神。


    陳蕊冷笑一聲:“我可沒有葉大小姐這樣子大富大貴,不過這枚發釵壓下去,買姚蛟贏就是。”


    她這樣子說,輕輕拔掉了頭上發釵,輕輕的拋了去。


    晏修目光灼灼卻落在了王珠麵頰之上,他一雙眸子隔著那薄薄的白絹,卻也好似有一股子說不出的魔力。


    他嗓音甜蜜蜜的:“九公主,你可願意給我投注?”


    王珠嗓音清清脆脆的:“你的賭約,又和我有什麽關係?不過堂堂葉大小姐都已經是如此湊趣,我也意思意思。”


    說罷,王珠命紫枝翻動她的錢袋子,輕輕摸出了一枚銅錢,然後小心翼翼的,鄭重其事的將這枚銅錢奉送而上。


    葉靈犀麵頰頓時流轉幾許不屑之情:“怎麽九公主是金枝玉葉,卻如此小氣?區區一枚銅錢,又能有什麽意義?”


    王珠不動聲色:“別的意義並沒有,卻是證明我王珠輸了,這對於葉大小姐而言,豈非是一樁十分有趣之事?”


    葉靈犀微微一愕,可是卻不得不承認,王珠似乎說準了她的心思。


    如果一開始將王珠踐踏在地上,也許葉靈犀就沒那麽在意了。


    可是一次又一次,這個夏朝公主卻總是能安然無恙。


    正因為這個樣子,葉靈犀反而不覺留意,更不覺在意。


    她想要看看王珠輸掉的樣子,想要看到王珠無可奈何的模樣。


    區區一枚銅錢確實也不代表什麽,可是如果代表王珠輸掉了,這可真是有趣。


    葉靈犀眼波流轉:“輸贏之事,九公主瞧來也一向不看重的吧?”


    王珠麵紗後的清秀容顏卻說不盡的空靈,她淡漠無比的說道:“我從前雖然輸過了,可是從那以後,卻也是暗暗發誓,此生此世,我也是再也都不想要輸掉了。”


    王珠語調隱隱有些空靈之意,可別人卻聽得有些古怪。


    葉靈犀內心冷冷一哼,心忖王珠說了必不想輸,而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呢?


    可是自己有葉家做支持,然而王珠卻並非是大夏最得的公主。


    王珠輕輕一攏發絲,雪白手指輕輕撫摸那枚銅錢。仿佛這枚銅錢被王珠撫摸之後,就已經是變得光潤剔透了。


    而葉靈犀的目光卻也是順著王珠這枚銅錢瞧。


    王珠說她不想輸,這可當真是狂氣。


    說得好聽,可等真輸掉了,那王珠麵色想來也真是精彩。


    葉靈犀目光流連,就在王珠手指撫摸的那枚銅錢上麵。


    如今這枚銅錢,她倒是當真想要,想要拿在了手中,好好的玩一玩兒。


    可那枚銅錢被王珠送出去了,最後卻又被一片有些修長蒼白的手掌捏住在了手心之中。


    晏修拿起了這枚銅錢,縱然他麵頰上覆蓋了一層白絹,可也是能瞧得出,他那一派羞澀靦腆的樣兒。


    眾人雖然大都和晏修不熟悉,也不覺有些驚訝。就在剛剛,晏修是何等的沒心沒肺,可是如今他卻好像是最溫順的小媳婦,這樣子一派靦腆姿態。


    晏修用他那特有的甜蜜蜜嗓音說道:“九公主,你放心,這,這枚銅錢,我一定是會好生守護,絕對絕對,不會讓別人奪走的。”


    王珠本來喝了一口酒水,料想不到晏修居然這樣子說,結果險些一口酒噴出來。


    晏修看著性子散漫,連涉及家中性命的兵符也拿出來打賭,可是卻對這樣子一枚銅錢十分愛惜。


    他手指輕輕撫摸這枚銅錢,好似這是什麽世間難得一見的珍貴之物。


    晏修人前這樣子樣兒,每個人心裏卻忽而不約而同的浮起了一絲十分奇妙的感覺。


    這個男人像個瘋子,瞧著絕非良配,仿佛天底下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可是如今,晏修這樣子神秘、醜陋、瘋狂的人,卻如此愛惜這樣子一枚銅錢。這樣子的差別,仿佛有一種虎嗅薔薇的美感。


    尤其是在場多情的妙齡女子,內心都不覺頗為觸動。


    周芸芸死死的捏住了自己袖子裏的手帕,心裏卻一陣一陣,說不出的苦澀,好似有鞭子狠狠抽打她的心髒。


    她是個十分會算計的人,可是如今,周芸芸卻覺得有些嫉妒。


    晏修不似她所想象那種能容她擺布敏感自卑的男人,這個男人桀驁不馴,好似猛獸猛虎,甚至有些挑戰周芸芸的征服。


    可對方卻是對周芸芸不屑一顧,瞧也沒多瞧周芸芸一樣。


    而葉靈犀更有些不痛快,葉靈犀雖喜愛樣貌俊美的人,然而卻也是覺得晏修別有風味。


    晏修自然配不上她,可是作為自己眾多仰慕者其中之一,這倒是可以的。


    更何況自己這珠玉在前,為什麽晏修居然會瞧中王珠。


    葉靈犀想了想,內心之中頓時也添了心思。


    說不定王珠就早和晏修有了私情。


    她故而嫣然一笑:“晏小侯爺,九公主可是已經有了未婚夫婿,你這樣兒,卻又是為何?如此一來,九公主豈不是名聲有損。”


    言下之意,卻也是暗示晏修和王珠有私情。


    晏修卻抬起頭,慢悠悠的說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並不是有人傾慕九公主,就會有損名節。否則如此說來,葉大小姐豈不是水性楊花?這整個兗州城,哪裏有女子比得上你仰慕者眾多。我這可是知己之情,高山流水,全然不必有什麽汙穢心思,這樣子男女之情,葉小姐你不是最了解?怎可,說得如此庸俗?”


    葉靈犀麵頰微微漲紅,而賀蘭月更是不覺噗嗤一下笑出聲。


    那些和葉靈犀交往的男子,可不是一個個都這樣子說了?


    不過是紅塵之中的知己,精神上的來往,哪裏能有什麽私情呢。


    這個晏小侯爺一張嘴,可當真是十分氣人。


    晏修唇瓣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再者我看那楊郎君命中帶煞,十分不好,如今走到路上,都招蜂引蝶,鬧得不人不鬼。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忽而便死了。到時候,我再和九公主庸俗了,自然不壞名節。”


    王珠淡淡說道:“晏小侯爺,可以閉嘴。”


    她心裏雖然惱意無限,可是就這樣子發作,必定也是不好瞧。


    王珠下了注,其餘的兗州女子都不覺十分靦腆,並不好湊這個熱鬧。


    陳蕊身軀不覺輕輕的發抖,若是從前,自己也是會跟這些女子一樣,又是羞澀,又是靦腆。


    人前,自然也是要溫溫柔柔的,十分賢惠樣兒。


    可是現在,陳蕊卻覺得自己已經是有些沒辦法忍耐了。


    她內心不覺浮起了一縷酸楚,很不是滋味。


    此時此刻,她忽而在想,自己居然是想要姚蛟贏的。


    原本覺得女子不必苛求丈夫的愛,隻要有那體麵就好了。


    可是到了如今,陳蕊方才發現了一件事情。如果沒有丈夫的體麵,哪裏還有什麽所謂的體麵。


    陳蕊目光頓時落在了姚蛟身上。


    如今姚蛟臉上流露出了一絲輕佻的笑容,就和他平時笑容一般。


    陳蕊的發釵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也是落入了姚蛟的手掌之中。


    他輕輕的晃動了一下,忽而湊到了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陳蕊頓時渾身顫抖,下意識的死死抓住了膝頭的衣衫。


    陳蕊並沒有留意到自己麵頰上浮起了兩片紅霞,心裏卻忽而浮起了一絲惱恨之情。


    也許自己太衝動了,說不定會壞了自己的名節。


    陳蕊內心一片迷茫,卻也是一點兒不知道以後怎麽樣子做才好。


    那薛千戶不覺向前,比起姚蛟,這位薛千戶雖然是本地的武將,卻還沒姚蛟有名氣。


    他容貌平平,不過卻平添了幾分精悍之色。


    比起姚蛟的英俊,他頓時也是顯得失色。


    既然是如此,那些妙齡的女子,內心之中,卻也是盼望姚蛟能贏了這場比賽。


    姚蛟慢慢的抽出了腰間薄刀,深深唿吸了一口氣,眼底一抹鋒銳之色一閃而沒。


    褪去了麵上的輕佻,姚蛟卻頓時顯出一股沉穩彪悍之態。


    ------題外話------


    謝謝蕭引風親送了9朵鮮花


    抱歉今天更晚了,明天大概中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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