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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般哭著,似哭得嗓子都啞了。少夫人走來走去,煩躁不安。我偷偷瞧著,動也不敢動。然後少夫人就忽而過去,對那孩子說,說——”


    “孩子啊孩子,娘也舍不得你呀。可是你越長大,就越像你爹。再大一些,別人都是能瞧出來。不行的,不可以的。我沒有法子,一點兒法子都沒有。然後少夫人就唱歌給孩子聽,就是,就是那塊綢帕上的那首詩。少夫人反反複複的唱那首詩,唱得嗓子都啞了。那孩子嗓音卻也是漸漸的低了下去了,到後來,一點兒聲音也沒有。房間裏靜悄悄的,隻聽到了少夫人哭聲。我這樣子聽著,忽而害怕起來,卻也是不覺悄悄的離開。我怕自個兒多呆一陣子,就會,就會被發覺。然後,然後少夫人會殺了我的。”


    朱若白麵色變幻不定,她甚至沒有像方才那般滔滔雄辯,隻因為此刻朱若白也被過去的殘影給蠱惑住了。


    王珠歎了口,輕輕的撿起了一邊的方巾。


    那方巾染上了一層舊了的綠,如今這樣子的綠色似也染上了王珠的指尖兒。


    王珠輕輕的唱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此刻王珠的嗓音,竟似有些沙啞。


    那樣子的歌聲,蘊含了一縷說不出的味道,令人不覺為之而心悸。


    唱歌的自然是王珠,可是眾人眼前卻似浮起了這樣子的畫麵。


    那房間裏麵,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小了,漸漸沒有氣息了。而朱若白卻在兒子跟前,反反複複的吟唱這首歌。她眼睜睜的瞧著,看著自己的兒子吐出了最後一口氣。


    一股子寒意,卻也是頓時湧上來了。


    朱若白麵上的平靜被打破了,她驀然尖叫:“你,你住口,給我住口!”


    此時此刻,朱若白竟有些咬牙切齒:“我的兒子不是我害死的,不是!”


    她驀然拔下了發釵,衝向了許娘,狠狠一釵紮去了許娘的脖子。


    隻一刺,許娘脖子上頓時被紮了個血窟窿。


    朱若白還不肯罷休,連連刺了好幾下。


    許娘咚的一下子倒了下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身子還一抽一抽。


    誰也沒想到朱若白居然當眾行兇,故而也是沒有攔住。


    朱若羽這個大哥也是呆住了,在他的記憶之中,自家妹妹雖然是足智多謀,卻斯斯文文的。有時候死去的朱若明行事太過於暴戾了,朱若白還會勸慰幾句。


    可是如今,朱若白雙手染血,卻也是好似地獄修羅,瞧得朱若羽都呆住了。


    朱若白咚的一下扔下了染血的發釵,不覺嗤笑:“我的兒子,怎麽會是我弄死的。都是這個賤婢,我親眼瞧見的,那有毒的粥水,是她灌了進去的。不是我,不是我呀。”


    王珠瞧著朱若白:“朱姑娘一生可憐,必定是覺得什麽都不是你的錯,而都是迫不得已吧。畢竟,都是別人逼你的。可笑你死到臨頭,卻也是仍然裝模作樣,這一輩子都隻能收斂本性,到死為止。”


    朱若白心裏終於崩潰了,她恨聲說道:“不錯,不錯,這一切都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的錯。當初我千方百計的嫁到蒙家,可是不到三個月,我都後悔了。每日蒙家的女眷都要打理諸般事務,可這些財帛卻不是你的,而是公中所有。甚至我那個夫君,我連他樣子都忘記了。匈奴不滅,何以為家。可有的人縱然成婚了,也仍然將女人拋諸腦後,對我不理不睬。”


    羅氏不覺憤怒之極:“好個委屈的人兒,當初是你嫁過來的。倘若覺得委屈,何不一紙合離書?你好歹是朱家嫡出女兒,我們蒙家難道還不允不成?”


    朱若白理直氣壯:“倘若如此,我豈不是壞了名聲,成為別人的笑柄。”


    在她眼裏,自然一切都是別人的錯。


    羅氏生生為之氣結。


    一場鬧劇,蒙家自然也是無心待客。


    在場的賓客知曉蒙家無心招待客人,亦紛紛告辭。


    王珠反而去瞧瞧蒙均。


    蒙均休息了一陣子,精神也是好了許多,小臉之上卻也是添了光彩。


    他瞧見王珠,不覺笑起來,小臉之上一雙眼珠子好似月牙彎彎。


    “姨姨,卿卿呢,她怎麽沒有來?”


    王珠卻也是輕輕的歎息了一聲,不覺迴想起了方才所發生的事情。


    她走了幾步,就遇到了中毒的蒙均。


    白萱可巧也在,給這個小孩子解毒了。


    蒙均告訴了王珠,是朱若白讓他吃了有毒的糕餅。王珠讓蒙均繼續假裝中毒,並且過一會兒再指證朱若白。


    為了讓朱若白萬劫不複,王珠還在剩下的藕粉裏麵添了寒食散,甚至自己故意吃了一小口。


    朱若白想讓自己擔上這害死蒙均的罪過,可是王珠卻反而早就布好局。


    隻要蒙均指認,那麽之前朱若白無論多麽巧言令色,最後都是會淪為笑柄。


    此刻王珠手指頭輕輕拂過了蒙均的臉頰,緩緩說道:“卿卿我早讓人送迴去了,如今這兒太鬧,太折騰。”


    她的嗓音卻也是漸漸低沉下來:“均兒,你真聽話,也很乖巧。不過姨姨有一件事情很奇怪,方才,你跟我說是你母親讓你吃的糕兒。可我不知道,原來給你喂糕兒的是許娘。當時,你當真瞧見你母親跟許娘一道,逼迫於你。”


    朱若白可是口口聲聲,說王珠教唆小孩子,指認於她,汙蔑於她。


    當然,蒙均自然確確實實是朱若白指使許娘所害的。


    可仔細想想,朱若白這樣子的聰慧的人,就算是有這個心思,也是會讓別的人下手。


    她會避開,不讓自個兒沾染絲毫的嫌疑。


    這是個不算謊話的謊話。


    蒙均眨眨眼睛:“是姑姑說了,母親要害我,不喜歡我。”


    王珠搖搖頭:“我見過蒙家的姑娘幾次了,她性子直接,而且絕不會利用小孩子。均兒,其實你故意吃了一口糕兒,讓我見到你。然後,你再當著所有的人麵,說是朱若白害了你。”


    蒙均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最初他並不知曉這位美麗的姨姨是誰,之後知曉了,卻記得自己姑姑跟他說了,這位姨姨是很厲害的。


    他打小都聰明,比誰都聰明,蒙老將軍和羅氏沒有那麽寶貝他,他也隱隱約約,有些知曉的。


    所以小姑姑雖然很是惱恨,卻到底什麽都沒有說。


    那一天,婢女給了蒙均糕餅,蒙均人小鬼大,覺得不對勁兒。


    那糕點扔在了水裏麵,錦鯉吃了後卻也是翻了肚子。


    蒙均一直很困惑,為什麽小姑姑說是母親,卻不能處置這個母親呢。


    蒙慧經常在蒙均耳邊念念叨叨,她也不知曉這個小孩子看著大咧咧的,也聽到了一些。


    蒙均也是不覺想起了剛才的事情,許娘又偷偷塞給他點心吃。可蒙均爬上了樹,又跑到了假山上,做了個鬼臉,許娘可是捉不住他。


    他忽而想起了姑姑說的那些事情,說攝政王妃不喜歡母親,說攝政王妃很厲害。


    便是母親,也是畏懼攝政王妃一二。


    所以他小腦袋裏麵忽而有些念頭。


    所以他悄悄的找到了王珠,然後故意咬了一塊糕點。


    那時候,他甚至沒來得及考慮自己會不會死。


    如今他這樣子難受,蒙均才有些害怕。


    可是他心裏麵又有些得意的,姑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事情,自己就可以解決。


    而就在現在,這位姨姨就這樣子瞧著他,一雙眸子是那樣子的鋒銳。


    蒙均是個很頑劣的孩子,也是個很會做戲的孩子。


    可是這一刻,蒙均卻覺得,自個兒的心思仿佛都讓被這個姨姨瞧得偷偷的。


    他知曉大人生氣的時候,若你做出可憐的樣子,那麽責罰也是會輕許多。


    蒙均不覺可憐的說道:“姨姨,我怕,我害怕自己死了。姨姨,我是不是做錯了。”


    王珠瞧著他,輕輕的搖搖頭:“孩子,你一點兒都沒有做錯。對於要害你的敵人,你就是要迴報迴去,要好好保護自己。姨姨隻是沒想到,你還這樣子小,居然還這樣子的聰明。”


    蒙均頓時有些驚喜,他覺得王珠似乎跟別的大人都不一樣的。


    蒙均不覺歡喜:“那我,那我還能找卿卿玩兒嗎?”


    說實在的,蒙均和同齡的小孩子玩兒,他從來都沒有覺得有趣過。


    他覺得別的小孩子太笨了,和自己玩兒時候,讓蒙均覺得索然無味。時常跟在他身邊的小玩伴,隻不過是個他的小跟班,是他隨意指使的小奴仆。


    隻有卿卿,她是那樣子的漂亮,那樣子高貴,可愛又冷傲。


    自己那些小手段,似乎對卿卿沒什麽用處。


    自個兒好不容易,方才哄得卿卿對自己笑笑。


    他喜歡卿卿,喜歡這個小女孩。


    而且卿卿的娘,也是這樣子的聰慧。


    這樣子的小孩子,流露出這般渴盼的目光,卻也是頓時讓人很難拒絕的。


    然而王珠卻是斷然拒絕:“不會的,均兒,我不會讓你見到卿卿呢。”


    蒙均頓時麵色變了,他眼睛裏流露出熱切:“可是姨姨,為什麽呀,你已經不怪我了。”


    王珠手掌輕輕的撫摸蒙均的臉頰:“孩子,你以後長大了,說不定會是個很有前途的孩子。這個世界上,想要生存,又怎麽會是一種錯呢。可是,可是你是那種隨時隨地,隻要有機會,便會利用人的人。這是你天生的本性,我又怎麽會你待在我的女兒身邊呢。”


    王珠不覺想到了林墨初,說到那種不擇手段的人,自然第一時間讓人想到林墨初。


    若陳後知曉,也會和王珠一樣,絕不會讓林墨初接近自己的女兒。


    蒙均眼睛裏,頓時流露出受傷的神色:“姨姨,你說的話兒,我聽不懂。”


    王珠慢慢的鬆開了手:“可你這樣子聰明,一定記得住啊。等你長大了,自然也就懂了。”


    蒙均閉上了眼睛,氣鼓鼓的,手爪子狠狠的抓住了被褥:“可是姨姨,我一定會去找卿卿的。現在我還年紀小,然而我會長大的。長大了,我也是有本事了,誰也都攔不住我。”


    王珠笑了笑,沒有說話,盈盈離去。


    蒙均睜開了,眼睛裏也是流轉了堅決。


    蒙慧眼見王珠離去了,也是匆匆來到了房中。


    眼見蒙均好端端的,蒙慧也是鬆了一口氣。


    王珠心思莫測,這一次雖然算是救了均兒,可是誰又知曉她的心裏麵是怎麽想的呢。


    對於王珠,蒙慧總是不由得覺得有幾分的畏懼的。


    她不覺試探:“均兒,王妃對你說了什麽?”


    蒙均卻將被子攏起來,遮住了腦袋,不理睬蒙慧。


    蒙慧有些著惱,若是往常,她一定是會教訓蒙均了。


    可是今日,想到了蒙均受的委屈,蒙慧內心卻也是不覺浮起了幾許的憐意。


    這個臭小子,今日也是吃了些苦頭。


    她忽而想到了今日朱若白所說的話兒,內心卻也是有些悲涼。


    說到底,蒙均是有些可憐的。


    好在如今,均兒也是不必那般擔心了。


    朱若白那個女人,已經是被朱家領著離去。


    王珠輕盈的離開了蒙均的房間,春風暖融融的輕輕拂過了她的麵頰。


    她忽而覺得,有些事情似是顯得可笑。


    當自己瞧見蒙均和卿卿玩在一起時候,她內心之中也是有所觸動。隻因為她想到了自個兒小時候和太子哥哥一起玩耍的日子。


    可是這樣子的畫麵,過了一陣子,就會讓王珠覺得可笑了。


    隻要長於高門,總是免不得許多陰謀算計,甚至小小的孩子,卻也是有些心思的。


    卿卿從小,雖然什麽都不缺,可是卻也是也許會顯得寂寞了。


    王珠目光漣漣間,卻也是頓時平添了幾許漠然之色。


    卿卿瞌睡醒了,她平時雖然是王珠管束得厲害,卻是天生親膩娘親。


    小孩子胖乎乎的手掌頓時升了過來了,攬住了王珠的脖子。


    她臉蛋兒也是膩在了王珠胸口上。


    王珠有些擔心,她覺得卿卿極少有小玩伴。如今有個小孩子陪著卿卿玩兒,也許卿卿會戀戀不舍。


    若是卿卿問及了蒙均,她還當真不知曉如何迴答。


    好在這小丫頭分明也是沒心沒肺的。


    她並沒有問及蒙均,反而問什麽時候迴去見父皇。


    王珠聽了,卻也是不覺笑了笑。


    有時候小孩子就是讓人操心,想要將她養得柔軟,又害怕她太過於柔軟,卻被別人傷了去。


    方才踏出了蒙家,王珠聽到了喧嘩,一抬頭,卻也是有些愕然。


    那華麗無比的馬車,是屬於端木紫麟專用的,想不到端木紫麟也是駕臨此處。


    卿卿眼珠子也是亮了起來了,頓時伸出手,卻也是讓端木紫麟抱抱。


    端木紫麟溫柔的抱著女兒,可那一雙眸子卻也是不動聲色的瞧著王珠。


    王珠忽而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卿卿卻也是什麽都不覺得,隻伸出手掌去抓端木紫麟身上點綴的珍珠扣子。


    端木紫麟寵愛女兒,卻也是沒有阻止的意思。


    馬車之上,端木紫麟伸出手,輕輕的撫摸王珠的麵頰,卻也是有些沉沉的說道:“小九,你不該自己嚐那麽一點寒食散的。”


    王珠安撫端木紫麟:“王爺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不過吃了一點點的。當時暈一暈,如今已經是一點事兒都沒有。”


    端木紫麟那絕世的容貌卻近在咫尺,如今那張宛如神祇一般的麵容之上,卻也是頓時流轉了一縷隱藏的惱怒。


    那俊美的麵容,因為這樣子的一縷淡淡的惱怒,更蘊含了一股子說不出的魔力。


    縱然王珠已然習慣了端木紫麟的美色,可是此刻卻也是仍然有一種目眩神迷的感覺。


    端木紫麟卻也是淡淡的說道:“區區一個朱若白而已,怎值得你自損身軀。小九,難道你不知曉你對我多要緊。倘若你死了,我也不能活。她連你一根頭發絲都比不過。你這樣子,我是很傷心的。”


    端木紫麟口氣很輕淡,可是那眸子之中,仿佛有灼熱的熔岩,似要將王珠生生灼傷。


    他手掌的撫摸是這樣子的輕柔,王珠卻莫名有種戰栗之感。


    王珠按住了端木紫麟的手掌,輕輕的說道:“王爺,我知道錯了,下一次,我會記得愛惜自己的。”


    也許她骨子深處,是習慣了。習慣了以身犯險,和她的敵人一爭長短。


    隻要能夠贏,就算遍體鱗傷,王珠也是毫不吝嗇。


    可是如今,端木紫麟霸占了她的每一寸,不容許王珠身軀有一絲傷口。


    王珠有些無措,可又有些甜蜜。


    端木紫麟不容她有一絲一毫的自己扛的想法。


    此刻端木紫麟眉頭卻並沒有舒展,反而越發冷沉。


    他撫摸王珠的手掌僵住,手指頭忽而捏住了王珠的下巴。


    王珠知曉端木紫麟是真有些惱了,手指用勁兒,卻也似力道用得大些了。


    “小九,你還是不懂,還是不懂。你以為,以為我當真是一個正常人?不是的,我是一個瘋子。你可知曉,我多少次,內心就想著,就將你關在華麗的屋子裏,不讓你見人。你定然是不答應,可是我會用鐵鏈子將你鎖起來。你要什麽我便給你什麽,可是你,可是你永永遠遠的屬於我的。你的任何一點兒,我都是不想跟別的人分享。”


    他知曉,自己這些心思,定然是將王珠嚇著了。


    自己一向掩飾得極好,可是這一日,他心神不寧,真的是做不到。


    也許當真是一件小事,可是端木紫麟卻也是近乎崩潰。


    隻因為,因為他當真是個瘋子。


    空有絕美的容貌,華麗的軀殼,骨子裏卻是既汙穢,又瘋狂。


    可至少他的愛情卻是光明而溫暖的,他隻願意王珠好,努力為了王珠做一個正常人。


    端木紫麟口中卻是怨怪:“是你不好的,就因為你如此不謹慎,讓我,讓我居然是不能控製自己。”


    端木紫麟甚至覺得自己是借題發揮,隻因為這樣子的想法早就存在於他的心中。他按捺著自己,心中卻萬分渴求如此。


    卿卿躺在了端木紫麟懷中,她還聽不懂爹爹說的話兒,卻發覺自己坐得並不舒服。


    卿卿叫了幾聲爹爹,端木紫麟卻也是不覺頹然的鬆開了自己的手。


    王珠卻也是輕輕握住了端木紫麟的手。


    明明是同樣有些冰冷的手,卻也似讓端木紫麟覺得溫暖,更覺得幹涸的心也似湧起了一股子的暖流。


    那淙淙暖意,流轉入端木紫麟的心頭。


    王珠沉穩的說道:“阿修,你應該相信我的。我站在你的身邊,是可以保護自己,也配在你身邊的。你的女人,並不僅僅需要全然依附你。阿修,你喜歡我,我喜歡你。比起感情,我更希望你能信任我的。”


    王珠很久沒有稱唿他阿修了,可是這樣子的稱唿,卻有一種奇異的魔力,讓端木紫麟的內心頓時也是不覺隱隱有些了安慰了。


    端木紫麟反手握住了王珠的手:“是他們不好,知曉我喜歡你,居然膽敢栽贓陷害。為什麽有的人居然是這樣子的愚蠢,我會擔心得罪蒙家?別說你絕沒有傷害那個蒙均,縱然你當真是做出這樣子的事情,可是卻也是絕不會損及我心中的一絲一毫。小九,除了你和卿卿,這全天下的人,我都是一點兒都不在乎的。”


    “是我不好,還沒有讓這些人清楚這一點。所以,有人居然還膽敢陷害於你。小九,所謂敵人,你隻比他們強一點兒的時候,這些人自然是會不依不饒。可是當你比他們強太多,那麽他們就不是你的敵人,而是地上的螻蟻。”


    王珠了解他,知曉他。


    她麵上卻也是不覺流轉了幾許沉吟之色:“王爺,王爺你欲圖對朱家動手。可是,可是——”


    王珠素來不擔心端木紫麟的實力,可是卻也是隱隱覺得端木紫麟操之過急了。


    然而端木紫麟卻是笑笑:“這又有什麽操之過急呢。更何況,我的夫人不是很是聰慧,有些事情不早就替為夫做好了。朱家名聲狼藉,樹敵甚多。便算是死了,那也不過是咎由自取,又算得了什麽呢。”


    說到了朱家,端木紫麟就收斂了那縷脆弱。


    他似笑非笑,眼中蘊含了淡淡的戲謔,手指頭輕輕擦過了手指頭上的白玉扳指。


    除了王珠,這天底下沒有任何東西能動搖端木紫麟的心湖,更是絕沒有誰,能讓端木紫麟去高看一眼了。


    端木紫麟的唇角卻也是噙著一縷淡淡的冷笑,那笑容又是那樣子的冷漠和森然。


    他知曉自己原本便是個極不正常的人,這世間無論變成了什麽樣子,別人遭受什麽樣子的痛楚,他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前世的他,也許還有幾分稚嫩和感情的敏感,然而如今卻早就心硬若鐵。


    唯獨王珠,卻也是他唯一的感情弱點。


    端木紫麟垂下頭,卻也是不覺輕輕摸摸懷中女兒的腦袋,眼底更是流轉了漣漣的溫柔。


    極度的冷漠,以及極度的溫柔,竟是如此完美無缺的融合到了同一個人的身上,讓人不覺為之癡迷。


    夜色已深,朱若白卻也是全無隨意。


    她不樂意點燈,耳邊卻總想起了那首歌兒,王珠那幽潤沙啞的嗓音便是迴蕩在了朱若白的耳邊,讓朱若白身軀不覺浮起了一縷寒意。過了一陣子,那歌聲也似變成朱若白自己在唱了,那小孩子沙啞的哭泣之聲卻也好似若有若無的響起了。


    朱若白驀然推翻了燈盞,那燈火在地上滾了滾,頓時也是熄滅了。


    小孩子的哭聲消失了,朱若白卻輕輕的擦去了額頭的汗水。


    她狠狠的咬緊了唇瓣,唇角流轉了一縷血腥味。


    那一日的事情,朱若白早就已經忘記了。


    可是如今,她的心魔被王珠勾起來,又變得格外難受了。


    然而縱然滅了燈,耳邊似又響起了哀嚎慘叫的聲音。


    朱若白冷汗津津,麵色也不覺是格外的難看。


    難道那死去的陰靈,又來尋覓自己了。


    可待她稍稍冷靜,卻發覺那樣子的慘叫之聲並不是出自於自己的想象,而是貨真價實的存在。


    朱若白似想到了什麽,頓時打了個寒顫。


    攝政王不會饒了自己,王珠也是不會饒了自己的。


    她伸手去推門,可那門卻被鎖住了。


    朱若白無力的拍打了幾下,卻無可奈何。


    她內心之中充滿了恐懼,頹然癱軟在了椅子上了。


    正在這個時候,門卻被打開。


    朱若白瞧見白氏,頓時喜出望外。


    親娘還是疼愛自己的,要帶自己走。


    朱若白向前,話兒還沒有說一句,臉上頓時也是被抽打了一巴掌!


    白氏麵上流轉了瘋狂之色,惱恨無比的說道:“我們朱家,怎麽就生出你這個孽障。想不到你居然是做出與人私通,謀害親夫的事情。如今,如今更要連累朱家滿門!娘從小是如何教導你的,你居然將那三從四德,盡數都是忘記了。”


    這個女兒,原本名聲不錯,白氏也是滿意的。


    想不到居然是這樣子的下賤貨色。


    朱若白從白氏眼底瞧不出半點母女之情,心裏卻也是寒了寒。


    “倘若不是母親要我給弟弟報仇,我何至於落到了如此地步。就算是我做出那等惡毒的事情,若沒有那位厲害的攝政王妃,也不會有人知曉了吧。如今來的是攝政王還是蒙家?可就算如此,害的朱家被滅門,還不是娘讓我發誓,咄咄逼人。”


    朱若白一貫在白氏跟前溫順乖巧,可是此時此刻,她卻也是再也都不樂意忍了。


    這一刻,白氏卻也是頓時不覺窘了窘。


    然而隨即白氏頓時厲聲說道:“巧言令色,到了如此的地步,你居然仍然是不肯反省。如今人家找上了,還不是因為你這個孽畜。除非,除非你死了。”


    說到了這兒,白氏眼底居然是流轉了狠意。


    她拔下了發釵,頓時向著朱若白刺了去。


    女兒是她生的,自己要她的命也是天經地義!


    朱若白被一下子刺了胳膊,頓時不覺打了個激靈。


    眼見白氏再刺過來,朱若白也顧不得胳膊的疼痛,頓時狠狠一推。


    白氏猝不及防,也是沒料想到這個乖順的女兒居然是會反抗,也是被退後幾步。


    她也是沒站穩,咚的跌下去,腦袋頓時也是磕在了桌子角。


    朱若白喘了口氣,一步步的走過去。


    她瞧著白氏受傷了,站不起來的樣兒,也是不覺有心心疼。


    在白氏跟前假裝孝順女兒,這樣子裝得久了,自己居然也是有幾分的相信了。


    可隨即,朱若白就想起了許多別的事情。


    打小,白氏雖然對她不錯,可是卻遠遠不如兩個兒子。


    尤其是朱若明,自己比這個弟弟聽話,也比朱若明孝順。可是白氏對朱若明如珠似寶,可是對自個兒卻也是差了許多了。


    朱若明死了,白氏要自己發誓報仇。


    可是如今,白氏卻想要殺了自己。


    手臂上的痛,更提醒了白氏的狠。


    朱若白眼底頓時流轉了幾許狠色。


    她驀然抓住了白氏的肩膀,再操著白氏的身子狠狠一撞,一下,兩下。


    白氏慘叫:“你這個畜生,逆女!”


    鮮血卻也是流了出來,白氏也是頓時沒有聲氣了,罵也都是罵不出來。


    朱若白這樣子用勁兒,手臂傷口裂開了,鮮血頓時染紅了整個袖子。


    她冷哼了一聲,唇角流轉了一縷扭曲的笑容。


    內心之中,竟似有些痛快之意。


    喘了幾口氣,朱若白也是懶得理會白氏了,她愛惜性命,自然是想要跑了。


    縱然朱家已經沒有了,朱若白還有一個情人。


    這個情人,誰也都想不到的。


    她站起來,正欲趁機離開。


    然而踏出了房門,朱若白一顆心卻也是不斷的往下沉。


    她瞧見了王珠,還有許多別的人。火把點亮了,頓時也是照在了朱若白的麵頰之上。


    一時之間,朱若白的麵色卻也是頓時有些幽幽之意。


    王珠輕輕的拍拍手掌:“我素來不怎麽佩服人,倒也是佩服朱小姐了。無論是兒子還是親娘,擋在你麵前的,你便一定是會除掉。更不必說,你那個毫無感情的夫婿了。”


    朱若白知曉自己跑不掉了,驀然嗤笑了一聲,笑容竟似有些諷刺。


    她將自己的頭發給攏順了。


    “讓攝政王妃見笑了。”


    朱若白嗤笑了一聲:“我是禽獸不如,可是你又比我好到哪裏去了。王珠,你不過是,不過是運氣比我好那麽一點點而已。你出身比我好,親娘對你好,哥哥對你好,你的丈夫對我好。所以你同樣心狠手辣,卻也是可以如此高高在上的鄙視我,瞧不起我。可是我呢,雖然是出身世族,我打小要跟人爭,跟人比。要學會將跟我一般年紀花朵般姑娘踩下去,抬高自己的名聲,爭取一段良緣。可等我嫁到了蒙家,得到的是什麽呢?是冷冰冰的空房,是無窮無盡的爭鬥,是滿屋子的規矩。你說,這是不是女人的命呢?出身卑賤,自然任人踐踏,食不果腹。可縱然出身高貴,縱然如我這般聰慧,到頭來也不過是這般日子罷了。我不甘心,我怎麽能夠甘心?”


    王珠手指頭一扔,那片翠色的方巾便是輕輕的從王珠的指尖兒滑了出去了。


    “你會這樣子想,是因為這個方巾的主人吧。朱小姐,我一直覺得你聰慧冷靜,不但女人之中出挑,便是男人裏麵也是沒幾個能及得上你。為什麽要如此愚蠢,要為一時歡愉,將自己處於危險之中。迫不得已殺夫,迫不得已殺子。一不小心,還會身敗名裂。這個蠱惑你的人,還當真深諧人心啊。”


    朱若白卻是輕輕的將那塊方巾給撿起來,慢慢的貼在了臉頰之上。


    她淚水輕輕的染上了方巾。


    “若不是他,我這一輩子,也是渾渾噩噩的,宛如行屍走肉,一輩子都是不會快活高興的。”


    王珠含笑:“為了這個男人,掐死自己的兒子,難道你是快活的?這首詩歌這樣子的幽怨,你卻是常常唱這個歌兒。短暫的快活之後,便是無窮無盡的折磨吧。這首歌,可是要我給你唱一唱?”


    朱若白驀然身軀輕輕的一顫,隨即狠狠叫道:“不要唱,你不要唱。你以為哪個當娘的,會樂意如此狠心對自己的兒子。朗兒他很乖的,吃東西也是乖,也不愛哭鬧,還總是愛笑。他都一歲了,已經會叫我娘了。我好愛他,無論他要什麽,都是順著這個孩子。那天他痛了,掙紮著,就那樣子,那樣子好依賴的看著我。他嘴裏叫著,娘,娘,疼啊。過了一會兒,他疼也是叫不出來了。可還是沙啞著嗓音,叫著娘,娘。他叫得聲音都變了,我還是聽得出來在叫我。從小他不舒服了,都這樣子叫著。可是這一次,我就瞧著他,什麽都沒有為她做。孩子,孩子,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啊。你一點兒不像蒙家的人,卻很像你爹。”


    王珠幽幽說道:“他的爹是誰,逼著你害死自己的孩子,難道你心裏不恨?害死你兒子的,不是許娘,也不是你,是他吧。”


    朱若白惱恨無比的抬頭:“我不會告訴你的,王珠,我一個字都是不會說。隻因為他若好好的,就會替我報仇。就算,不是為我報仇,可他也是會除掉碧靈宮宮主的。”


    王珠目光微涼:“你知曉的還真不少。”


    端木紫麟是碧靈宮宮主,這可是一樁秘密的事情。


    隨即朱若白那身子卻是輕輕的一顫,她小腹一團血汙,卻也是越發鮮明了。


    原來朱若白居然是趁機將一把匕首刺入了自個兒的小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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