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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了這兒,王珠的手指頭卻也是頓時輕輕拂過了裙擺。


    “蒙老將軍口口聲聲是中辰國法,可如今對於這樣子刁奴,證據確鑿,用用家法也是可以的吧。”


    羅氏有些遲疑,蒙慧卻一雙眸子宛如噴火,厲聲說道:“不錯,這許娘留在母親身邊,簽的是死契。便是打死了,我蒙家也可以以前贖罪。”


    王珠柔柔的歎息了一聲:“雖然有死契,可奴婢的性命,自然也是珍貴的。咱們中辰之中,但凡有些頭臉的人家,也是絕不會淩虐奴仆。可是,對於那些傷害小主子,為了些個蠅頭小利便傷害主子的,相信也是絕不會心生同情的。”


    說到了最後,王珠言語之中卻也是泛起了淡淡冷意。


    許娘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早聽聞這攝政王妃心狠手辣,和他做對手的,無不是十分淒慘。


    原先許娘並不在乎,是覺得這樁事情怎麽都是查不到自己頭上。


    如今許娘卻嚇得身子都軟了。


    紅嬌已經將許娘手腕上那個鐲子給退下來,送到了王珠跟前。


    王珠把玩這金鐲子:“這麽個俗氣玩意兒,不堪入目,便是能讓你害了自個兒的小主子。我這般瞧來,心裏麵還當真不是滋味。身為蒙家的家生子,蒙家規矩雖然多了些,可也是給了你許多好處吧。當真是,眼珠子都瞎了。我瞧先打折你一條腿,再問問你,這鐲子誰給的。”


    這蒙家的奴婢,原本不該讓王珠來處置,可在場也是沒人說王珠不對。


    羅氏瞧著解氣,她也想這樣子做,許娘得了蒙家的恩惠,卻也是背主而為,行事可恨。


    可自己若當眾打斷許娘的腿,名聲許是不好聽。


    王珠這樣子做,正順了羅氏的心思,她也是懶得阻止。


    正如王珠所言,羅氏自認對許娘也不差。她雖然沒有大手大腳的賞賜,可是許娘本身依附蒙家,就有許多無形的好處。


    究竟是誰,居然是讓許娘為了些個利益,鬧騰出這樣子的事情。


    羅氏這樣子想著,恨得心口都是有些疼了。


    紅嬌冷冷一笑,腰間一拂,便是多了一把嫣紅的鞭子。


    啪的一下,頓時聽到了哢擦的骨折聲音。許娘啊的一聲尖叫,冷汗津津。


    朱若白身子抖了抖,搖搖欲墜。


    她似是被這般可怕的場景給駭住了。


    王珠卻輕輕吹開了茶葉,輕品了茶水,好似漫不經心的說道:“許娘,這鐲子是誰給你的。若你不說,我便打折你另外一條腿,也不留你在這兒嚇唬這些嬌客,送你去官府,嚴刑拷問。”


    咚的一下,那金鐲子卻也是滾在了地上,滴溜溜的在許娘麵前打轉兒。


    許娘額頭之上布滿了汗水,她驀然抬起頭來,尖聲說道:“我招,我招認。是,是少夫人朱若白,她讓我這般做的。”


    攝政王妃說得沒有錯,人家隻給自個兒一些財帛,可是自己沒必要為了這個金珠寶貝受這樣子苦。


    她雖然擔心家裏人,可腿骨被敲斷時候,卻也是什麽都顧不得了。


    人群之中也是不覺傳來了陣陣驚訝喧嘩之聲。


    朱若白性子溫柔純善,名聲很好,人緣也不錯。


    誰也還是沒想到,這樁事情卻是朱若白做的。


    羅氏看著朱若白,若有所思,朱若白不喜歡均兒,可是想不到居然是不喜歡到了這樣子的地步。


    朱若白臉蛋之上所有的血色褪去了:“你,你胡說,為何汙蔑於我。攝政王妃,莫不是你買通了這個奴婢,害死了妾身的弟弟,連我這個出嫁的朱家女兒,你都是不肯放過。”


    她軟綿綿的躺在了椅子上,忽而又有了一股子勁兒,這樣子站了起來,不覺厲聲說道:“許娘,你胡言亂語,家裏都不顧了。”


    許娘卻說道:“攝政王妃,你聽到了,少夫人還拿家裏人來壓我,我也是因為家裏人被拿捏住了,故而不得不如此。奴婢,奴婢是迫不得已。求攝政王妃護住我的家裏人,奴婢,奴婢什麽都和你說。”


    朱若白手掌捏著手帕,輕輕的按在了自個兒的胸口,她妙目流轉,不覺說道:“諸位,莫非憑著區區一個奴婢指證,便是要定我的罪不成。這是何其荒唐,何其可笑。莫非你們,竟不覺無聊。”


    她虛張聲勢,鎮定無畏的樣兒,一顆心卻也是怦怦亂跳了。


    王珠輕輕的吐出一口氣:“蒙少夫人也是不必如此的激動,這奴婢既然是如此刁滑,妾身自然不會因為她隨口指責,就將這樁罪過定下來。焉知不是一個人落於困境,就胡亂攀咬。”


    說到了這兒,王珠一雙妙目流轉,又落在了許娘身上,淡淡說道:“許娘,若你隻是空口白牙,你家裏頭的人我可保不住,這受刑我也不能替你免了。”


    她言語悲憫,似也是對許娘滿滿都是同情。


    似如此折磨許娘,懲戒許娘的,並不是自個兒。


    許娘顫抖著,隻覺得朱若白要沒有事了,這天大的事兒要自個兒扛了。


    她自然不樂意如此。


    許娘淚水盈盈:“當真是少夫人讓我做的,當真是她讓我做的。”


    朱若羽向前,護住妹妹,厲聲說道:“區區奴婢,卻來攀誣主子,合該將舌頭割下來。”


    王珠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的說道:“是了許娘,這朱家嫡女可是純善之人,素來和玉秀師太來往密切,這話兒可不好亂說。”


    朱若白惱恨的看著王珠,明明是這個攝政王妃心狠手辣,偏生口氣卻故作無辜,仿若她是極相信自個兒的。


    可如今,朱若白內心亂糟糟的,一陣子的惶恐,甚至不覺微微有些恍惚。


    這個許娘,她忽而發覺許娘知曉得太多了。


    也許,也許不必等到事情揭發,也早該處置了她。


    怕什麽來什麽,朱若白耳邊卻也是聽到了許娘急切說道:“什麽純善之人,這,這天底下的人都被她給騙了。她,她謀殺親夫,做出了許多惡毒之事。害的蒙家斷子絕孫——”


    朱若白已經再顧不得自個兒的風度儀態,尖銳的說道:“你胡說,胡說,你這個賤婢!我饒不得你,你胡言亂語,壞我清譽——”


    她向著許娘抓了過去,隻因為朱若白內心之中充滿了懼意。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紅影卻也是掠了過來。


    哢擦了一聲,朱若白腕骨被錯開,身子更是被狠狠往後推開。


    下手的,自然便是紅嬌。


    紅嬌嬌媚的麵容之上,卻也是頓時流轉了一縷淡淡的冷意:“蒙少夫人,你如今是欲圖殺人滅口不成?”


    朱若白瞪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喘氣,話兒卻也是一句都是沒有說。


    蒙老將軍一直沉默著,眸光深邃,然而此時此刻,他眼中忽而神光大作。


    那樣子的眸光,好似什麽絕代的兇獸,帶著一股子濃濃的血腥之意。


    縱然是王珠方才涉嫌毒害蒙均,蒙老將軍也沒有流露出這樣子的眸光。


    許娘也是被朱若白這個樣兒給嚇住了,紅嬌的話兒她更是聽了進去。


    少夫人這樣子瘋子一般的狠色,一定是要殺了自己滅口吧。


    此刻蒙老將軍卻也是忽而狠色說道:“到底怎麽一迴事兒!”


    蒙均雖然可愛,到底不是親生的血脈,卻也是隔了一層。


    猛獸真正的幼崽,絕非一個過繼的可比。


    許娘也是被生生嚇住了,隻嚇得趕緊說出道:“當年少主,少主打仗受傷迴來,他,他傷得很重。那一天,大夫人讓我給少主送一碗,一碗燕窩粥。是,是少夫人讓我等一等,然後,然後那湯裏加了,加了點藥——”


    剩下的話兒,許娘卻也是說不下去了。


    她迴憶起當年可怖的場景,不覺打了個寒顫。


    羅氏已經瘋了似的跑到了許娘跟前,狠狠的抓住了許娘的肩膀,扔下了所有的高貴,麵頰之上流轉了無與倫比的悲痛。


    她嗓音顫抖又沙啞:“你說,你跟我說,我的兒子怎麽死的。”


    許娘反而被嚇壞了,卻不敢不說:“那時候房間裏隻有我和少夫人兩個人,少主叫疼,叫得可也不大,我聽見了,不敢動。少夫人不允我走,說我,是我喂的粥水。後來,後來就沒叫了。他就死了,我走過去看著,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少主剛才,還叫著的啊,就這樣子,啊,啊——”


    蒙慧聽得難以忍耐了,她飛快的跑過去,狠狠一巴掌抽打在朱若白的麵頰之上。


    “賤人,你竟然是如此的狠毒,連自己夫君都要害。”


    朱若白反倒是鎮定了許多,她挨了一巴掌,也是淡淡的樣兒。


    朱若白麵頰之上頂著紅紅的巴掌印,淡淡說道:“奴婢隨意言語,又有什麽可相信的,無憑無據,我問心無愧。我為什麽要害自己的夫君,難道很想做寡婦。”


    朱若羽也聽得心尖兒發寒,卻也是當真不樂意相信。


    如今朱若白這樣子說了,他更是宛如落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是了,我妹子賢良淑德,為什麽要這樣子做。”


    他如刀一般鋒銳的眸子,頓時冷冷的落在了許娘身上。


    “身為奴婢,卻是胡亂攀咬,有心欺主,當真是該死!”


    許娘既然扯出了朱若羽那惡毒隱秘之事,自也覺得無可隱瞞,更反唇相譏:“少夫人如此行事,當然是,是因為她,她紅杏出牆,外頭有個男人。少主常年打仗,她春閨寂寞,少不得紅杏出挑,與男人私會。她麵子上賢良淑德,可心計一向很深,我原本是大夫人身邊的人,她卻時常送我些好物件,威逼利誘,替她做事。”


    羅氏聽了,更是搖搖欲墜。


    朱若羽也是為之氣結,抬頭咬牙切齒道:“你,你——”


    她那私會的事情,自然絕不會告訴一個區區棋子,想不到這枚棋子,居然是知曉如此。倘若朱若羽知曉許娘知道這枚多,她早就處置了許娘,絕不允許娘或者。


    許娘竟似有些痛快之意:“她身邊貼身的丫頭荷葉,我與她交好。荷葉可是跟我說了許多少夫人的醜態。初一十五,她去拜佛求神,其實,便是跟人私會。可少夫人卻不容荷葉,荷葉莫名其妙便是投了井。”


    朱若羽再也按捺不住了,抽出了劍,對準了許娘,森森然說道:“你這奴婢再空口胡說,我也是當場將你斬殺在劍下。”


    蒙慧頓時也是攔在了許娘跟前,她不能讓這個婢女死在這兒,此刻不成。


    正在此刻,蒙老將軍冷怒的嗓音卻也是傳來:“朱大公子,在蒙家卻也是絕沒有讓你動劍餘地。”


    他麵上的神色,卻也是讓朱若羽不覺為之膽寒,手中的劍更不覺垂下了。


    朱若羽痛心疾首:“無憑無據,隻讓個奴婢胡說。我家妹子自從到了蒙家,安安分分的,也算得上賢良。蒙老將軍如此,豈不是讓人寒心。”


    王珠漫不經心的放下茶盞子:“許娘,我早就說了,無論你說了什麽,都不過是個繪聲繪色的話本。我要的,蒙家要的,隻是證據。你若沒證據,繪聲繪色的故事,講得再駭人聽聞,那也不過是個故事罷了。”


    她雖字字句句的,好似為了朱若白開脫,可朱若白卻也是不覺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王珠也沒想到許娘居然能扯出這些個事情出來,如此一來,到居然是意外之喜。


    瞧著許娘知曉朱若白私通之事,絕不會是無意知曉。這婢女,也是有一些小心思的。若不是刻意結交,也不會從荷葉口中套出這些。


    想來也是為了要挾這位少夫人,免得不明不白死了。


    果然許娘急切無比說道:“我有證據的,有證據的。當初荷葉和我交好,將一塊他們傳情的絲帕子給了我,讓我藏著。還有,還有,我藏了少主一塊骸骨。我知曉少主是中毒死的,被火化了了,我讓人偷偷藏了塊骨骸,卻是,卻是黑漆漆的。”


    羅氏麵色難看之極,似要生生暈倒了,她眼前一黑,身子也是不覺搖搖晃晃的。


    蒙慧趕緊將羅氏給扶住了,她掐了母親虎口,這親娘方才是冉冉轉醒。


    羅氏腦子裏仍不覺生生發疼。


    她一直以為自己兒子死了,是自個兒命苦,兒子先重傷,又染上了邊疆的瘟疫,早早去了。甚至屍體也是沒有久存,就這樣子火化掉。


    可是如今,她忽而知曉自己兒子許是被個毒婦給害死的。


    大好的年華,卻沒熬過這毒婦的陰狠算計,還是在家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一旁,許娘卻已經將東西給拿出來了。


    原本她居然將物件兒包在了荷包裏,貼肉收藏,這證據居然是帶在身上。


    實則許娘並不是時時帶著這證據的,然則朱若白又讓她幫忙了,雖然給的東西多又厚,許娘內心竟也仍不覺隱隱有些懼意。


    似要將朱若白的罪證貼身帶著,她方才心安。


    羅氏一瞧拿出來的那塊黑黑的骨骸,又幾乎要暈了過去。


    她再也按捺不住,喉頭頓時湧起了腥甜!


    羅氏知曉自己是被嘔得吐血了,卻也是生生的咽下去。在朱若白這個毒婦跟前,羅氏可是不想流露絲毫的怯弱之態。


    她是一個受傷的母親,更是被激怒的母獸。


    王珠卻是旁觀者,淡然得緊。


    她也沒怎麽瞧那塊骨骸,這蒙家的少主當初是不是中毒死的,去查查入土的屍骸,自然也是能瞧出來。


    不過料來,這許娘言之鑿鑿,也絕不會是假的。


    反而是朱若白居然是跟人私通,這可是讓王珠有些驚訝。


    她早將朱若白當做一個對手,可整個碧靈宮的探子,似也未曾探出其中絲毫消息。


    朱若白隻愛財帛,貪圖富貴,卻又狡詐偽善。平素似對那俊逸的男子,也並沒有什麽興致。


    中辰民風開放,蒙家也沒那麽多規矩,朱若白實則大可以改嫁,不必守在蒙家。


    可這位蒙家的少夫人,卻仍然寧可頂著一個未亡人的名頭。


    這隻能說明,朱若白私底下的那個情人,也許並不如何光彩,也是有些個見不得人。


    王珠讓紅嬌將那塊錦帕送上來。


    是一塊湖青色的絲綢帕子,觸手細膩而柔滑,顏色卻是已經有些舊了。那帕子的一角,繡了一朵淡色的桃花。


    上頭有題詩,墨痕淺淺的。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王珠輕輕的念了一遍,將這翠色的帕兒輕盈的灑在了幾麵上。


    她瞧著朱若白:“少夫人,這又有什麽可說的。”


    朱若白容色似變得十分複雜,那麵頰之上流轉了一縷出奇的痛楚,卻似生生的隱忍一下去。


    而朱若白的表情,不覺讓王珠隱隱有些好奇。


    朱若白這般極自私的女子,極狠辣的女子,又怎麽會流露這般愛恨難辨,又深深迷戀的神色。


    羅氏卻已經是氣極了:“朱若白,你這個毒婦!毒婦!這世上,又如何會有你這般蛇蠍心腸的女子。我們蒙家,又哪裏對不住你。你,你心狠手辣,照著中辰律令,你應當淩遲碎剮!”


    朱若羽麵頰也是火辣辣的,他疑惑了,也好奇了,自己的妹妹當真做出了這麽些個事情?


    便算是她,也是聽得心驚。


    朱若白淡淡說道:“這都是這個奴婢胡說,她自知對蒙家的小主子下手,活不了了,所以胡亂攀咬。”


    無論別人信還是不信,無論多少道懷疑的目光落在朱若白身上,朱若白總是這般淡淡的,隻這麽迴話兒。


    她不能承認,絕對不能承認。


    朱若白手掌之上全是那滑膩膩的汗水,她不覺心驚,下意識的捏緊了手帕。此刻她告訴自己,須得鎮定一些,想個法子脫身。可是她腦子亂糟糟的,什麽辦法都是想不出來了。


    許娘聽了朱若白的話,卻一陣子的害怕。她還不到三十歲,一點兒不想死的。此刻許娘後悔得腸子都青了,倘若自己乖乖巧巧的,呆在了朱家,到了三十歲放出去,蒙家也不會苛待她這樣子的大丫鬟。那財帛,也能豐潤的拿到一筆的。


    她不想死的,此刻自個兒隻盼望多說一點,說不定有些功勞,那也就不必死了。


    許娘匍匐在地上,麵頰之上也都滿滿都是冷汗了。


    她顫抖的,急切說道:“奴婢所言,句句屬實,還有,還有,就是早死的朗少爺。他是遺腹子,不到一歲,也都沒了。其實,其實也是少夫人弄死的。我猜,我猜因為少爺是個野種。正因為月份不對,所以這毒婦要先害死自個兒夫婿,再弄死私生的兒子,隻怕別人知曉她的醜事。”


    朱若白雖然驟逢大變,卻也是一直都是怯生生,冷冰冰的。就算那一樁樁的醜事被翻出來,她倒也還算淡然,至少表麵上是如此。


    可是如今,她聽到了許娘這樣子說,忽而就激動起來:“簡直是胡說八道,可笑之極。朗兒,朗兒是病死的。”


    王珠盯著朱若白,朱若白麵頰流轉了一抹紅暈,唿吸也是急促,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惱怒。別人瞧著朱若白,朱若白樣兒瞧著似乎是十分的生氣。也是,倘若她是被冤枉的,那就是紮心的痛。


    可王珠卻從朱若白的眼睛裏,瞧見了濃濃的懼意。


    她歎息了一聲,輕輕的說道:“不錯,虎毒還不食子,就算蒙少夫人毒害親夫,也是不見得會毒害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早夭的孩子無論是不是蒙家的血脈,那也總歸是蒙少夫人生的,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


    朱若白似被重重的打了一拳,那身子也是搖搖欲墜,王珠的話是軟刀子,似刺入了她的心,讓她萬般痛楚。


    羅氏更一臉鄙夷說道:“她算什麽蒙家的少夫人,我們蒙家絕沒有這等毒婦。”


    羅氏不覺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她兒子沒有了,自然對那遺腹的孫兒十分在意。可朱若白性子卻變得十分古怪,她軟綿綿嬌滴滴的,卻總不肯讓羅氏多跟孫兒呆呆。羅氏有不滿時候,朱若白就到處說,說羅氏沒有兒子,這樣子有些不正常了,居然跟孩子親娘爭寵。羅氏要麵子,也隻好不爭。


    後來,後來那個孩子便是死了。


    羅氏自然是悲痛的,可許是相處的日子不夠多,她也不至於太悲傷。


    如今想來,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


    朱若白那個時候的舉動,與其說是古怪,不如說是心虛吧。


    總之,許娘那麽一說,羅氏一下子就相信了。


    那個孩子,是個野種。


    隻因為朱若白擔心自己瞧出端倪,所以不讓自己去瞧。


    那孩子,抱一抱也是不成的。


    朱若白方才雖然是失態,卻也是平複過來了。


    她忽而揚揚嗓音:“今日是攝政王妃安排的一場鬧劇不成?這樣子的鬧,不就是想壞了我名聲。這奴婢胡言亂語,越說越是可笑,甚至牽扯我死去的孩子。可說到了如今,還不是無憑無據。什麽定情的手帕,上頭名字也是沒見落一個。至於我的夫君,也許當真是中毒死的——”


    朱若白言語不覺有幾分幽幽:“可就算他當真中毒死的,難道下毒的便是我了嗎?我一直隻道他是病死的,卻也是沒想到,他竟然是死於非命。我可也是苦主,也是十分可憐。如今這婢子既然是知曉夫君是被人毒死的,自然也是要嚴加拷問。”


    羅氏淒怒道:“毒婦,毒婦!”


    朱若白淡淡的說道:“母親不要亂說。”


    她盈盈一福:“老爺子,您英明神武,可是要為我做主,證明我的清白。”


    蒙老將軍冷冷說道:“我們蒙家,自然絕不會饒了這等狠毒的人。”


    朱若白嬌柔的身軀輕輕一顫,竟不覺流轉了幾許懼意。


    隨即卻是得意,蒙家能將她如何?


    她一個女孩子,被命運擺弄,被朱家擺布,被蒙家擺布。可是到最後,朱家隻能依仗她,蒙家也是不能將她如何。


    想到了這兒,朱若白內心之中的得意之情卻也是不覺更濃。


    耳邊,卻聽到了王珠清柔的嗓音:“最初均兒身亡,蒙老將軍麵上有忿怒之色,可是聽到了下人迴稟,你便眉頭舒展。想來均兒所中的毒,已然是解了吧。”


    眾人聽到蒙均那個小孩子沒有死,也都有些驚訝,並且不少人還鬆了口氣。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誰聽了小孩子無緣無故的死了,總是會有人不自在的。


    朱若白有些惱恨,這個小混賬,居然還沒曾有事,當真是可恨,更令人覺得十分礙眼。


    也不多時,婢女扶著蒙均過來。


    小孩子臉蛋兒還是白白的,精神也不大好,眼神還算是明潤。


    蒙慧哄了他幾句,他便弱弱說道:“我,我沒吃藕粉,玩兒一般扔了大半。”


    許娘一怔,旋即頓時哭訴:“奴婢,奴婢冤枉啊,那藕粉裏麵,我當真沒加什麽。”


    可隨即,蒙均便指著許娘,再指了指朱若白:“是母親,還有許娘,他們見我,見我好好的,都很驚訝。她們,她們哄我吃甜甜的糕兒,我不肯,母親就罵我。我就咬了一口,剩下來的悄悄藏起來。後來,後來我就肚子疼。可是母親也是不理睬我,就這樣子走了。”


    說到了這兒,蒙均手一鬆,一塊糕點頓時也是落在了地上了。


    李大夫瞧了,檢查了後,朝著蒙老將軍點點頭。


    蒙老將軍麵色越發陰沉了。


    羅氏更是來了精神:“是呀,你這個毒婦,你先讓許娘在藕粉裏麵下毒,見均兒不死,你又強行喂了人家吃糕點。你便是瞧不得蒙家,要蒙家斷子絕孫。”


    朱若白抬起頭,卻也是一臉驚愕之色:“見著胡言亂語,此等事情,我卻也是從來未曾如此做過。你們,你們好狠的心計。你們居然教著小孩子,這樣子的胡言亂語。”


    朱若白滿臉不忿,仇恨也似的眸光頓時掃過了眼前這些人。


    她這個樣兒,倒也好似被人汙蔑了,故而義憤填膺。


    然而如今,朱若白卻也是無人相信。


    她麵色鐵青,流轉了幾許冰冷之意,忽而憤怒冷笑:“攝政王妃,你果真是好狠,心計深沉,十分厲害。滿口都是仁義道德,卻是個,是個無恥的人。”


    蒙慧氣得瑟瑟發抖,忽而咚的一下跪在了蒙老將軍跟前。


    她淚水朦朧,身子也是不覺瑟瑟發抖。


    “祖父,孫女兒也不想再聽到了這個毒婦胡言亂語。她,她並不是第一次對均兒下手。隻不過上一次,均兒手裏的糕餅落在了池子裏,將池子裏麵的錦鯉生生給毒死了。故而我也是囑咐均兒,不可再吃這毒婦任何東西。”


    蒙老將軍輕輕的撫摸蒙慧的腦袋,又用力的捏住了蒙慧的肩頭。


    他嗓音十分悲涼:“阿慧,為何你不肯早些和祖父說。”


    蒙慧吃吃說道:“隻因為她是朱家嫡出女兒,隻因為無憑無據,隻因為,因為——”


    朱若白忽而搶白:“隻因為你們蒙家,對於這個過繼的孩子,也不見得十分在乎。若不是,若不是這個賤婢,口口聲聲說我害死蒙家真正的血脈,你們會如此激動?不會的,你們不會的。攝政王妃好手段,是,就算是我要謀害蒙均,可是他不是沒有死?你這一點,陷害我成功了,可那又如何。我雖然有罪,那也罪不至死。至於其他事情,我,我斷斷不認。”


    蒙均,還沒有過繼成功。


    也算不得是個鳳凰種。


    至於蒙家真正的鳳凰種,她絕不會認。


    蒙慧猛然站起來,惱恨無比的看著朱若白。


    她摟住了蒙均,淚水珠子輕輕的滑落。


    朱若白雖然是挑撥離間,可是有些話,還當真是說得對了。


    她知曉就算是揭破朱若白,如果隻是蒙均,也許,也許蒙家並不是會如何在意這件事情。


    朱若羽卻也是一臉慚色:“家妹,家妹居然是如此糊塗,我也是覺得十分驚訝。無論如何,朱家必定也是會給蒙家一個交代。”


    說是給蒙家一個交代,自然是犧牲朱若白了。


    朱若白說什麽罪不至死,可攝政王妃在這兒,說錯一句話都是可以死。蒙均指認,罪證確鑿,雖然小孩子沒有死,朱若白卻一定要死。


    再者若讓朱若白活著,自個兒也是丟不了這個臉,咽不下這口氣。


    王珠瞧著朱若白,朱若白臉上有絕望,可也有一縷說不出的桀驁不馴之氣。


    這個女人,心尖尖其實是並不服氣的。


    若說朱若白,如今是一定要死了。


    可朱若白仍然是這樣子樣兒,王珠雖然瞧她要死,這心裏頭卻也是不痛快的。


    更何況,王珠心底隱隱覺得有些危險。


    朱若白那個情人,那個悄悄的藏在暗處的情人,王珠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蒙均身子也不好,說了幾句話,也是無甚力氣了。


    蒙慧十分心疼,讓人抱著蒙均下去。


    王珠不覺在想,自己也是應當試試朱若白了。


    至於如何試探朱若白,王珠也是有主意。


    朱若白一直冷冷淡淡,怯生生的,可是提及她那個死去的孩子朗兒時候,樣子卻也是有所變幻。


    王珠微微冷笑,忽而開口:“許娘,你是如何知曉,這朱家小姐弄死自己親生兒子的。”


    許娘一怔,旋即說道:“那一日,那一日少夫人命我準備了粥水。唉她素來疼愛朗少爺,旁人抱一抱也是不肯。我在大夫人身邊侍候,連見也沒見過朗少爺幾次。可是,她不知怎麽了,要我給這孩子喂這粥水。我自然是,是覺得奇怪了。”


    說到了這兒,許娘麵頰之上卻也是流轉了畏懼之色:“我當時也有些奇怪,卻沒多想。說來可笑,我也算是蒙家的婢女,可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朗少爺。那時候朗少爺也一歲了,白白胖胖的,很可愛。他剛剛隔了奶,也能吃些粥水流食了,樣子也乖巧。那時候我就心裏麵奇怪了,少夫人不是說朗少爺體弱多病,平時也是不肯讓他見人嗎?然而朗少爺瞧來,沒有毛病啊。而且,他還很乖,我喂粥水,他也沒作妖,不認生,我喂什麽他也都吃了。還真是個聽話的乖巧孩子。”


    朱若白聽了,忽而麵頰之上流轉了忿怒之色,那忿怒之中又蘊含了說不出的悲痛。


    許娘沉醉在自己的迴憶之中,麵容變幻:“我覺得蹊蹺,又折迴去瞧瞧。少夫人她將別的下人都打發走了,似乎是有什麽事情,並不太樂意讓別人瞧見。她素來很警惕的,可是那一日,她似乎根本沒留意到別的事情。我離開時候,朗少爺還很乖巧,可是等我迴來時候,他就哭得很大聲,很大聲——”


    所有的人都不覺毛骨悚然,朱若白之所以假手許娘,是因為她自個兒狠不下心腸吧。那粥水裏麵,添了別的東西。


    可是朱若白並不知曉許娘居然會折迴去瞧。


    許娘麵頰之上流轉畏懼之色:“那時候我並不知曉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是覺得很奇怪。少夫人平時不是很疼愛這個孩子嗎?為什麽孩子哭得這樣子大聲,她卻一點兒都不理會呢。周圍靜悄悄的,那孩子的哭聲聽起來,讓人覺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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