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開看看。”

    嚴瀚到底收迴了手,沉著臉坐在馬車內吩咐,他隱隱已知這是何物。

    侍衛見他這模樣心裏也有些亂,應是一聲又看了盒子兩眼才打開。

    “大、大人。”他心驚的去看嚴瀚。

    盒子裏是九根指節,無一絲皮肉,白慘慘的手指骨!饒是在刀口舔血的他看得都腳底發寒,那骨節的斷處是硬生生折斷的,極大可能受刑的人是在清醒中……

    殺人不過人點地,這…這…

    侍衛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嚴瀚看他的樣子還是奪過了盒子,一眼便重重合上!

    極好!

    極好!!

    徐禹謙行事夠狠辣!

    那股狠勁比他還要再多一分!

    嚴瀚紅著眼唿吸有些急促,在人被劫走後他就知道會有下文,卻不想他是還這麽一道禮。

    “散開人群,進宮!”森冷的話從他牙齒間蹦了出來。

    侍衛忙放下簾子轉身吩咐,胡同裏卻是又傳出馬蹄聲,是嚴府的管事急急衝了出來。

    看到嚴瀚的馬車被堵在胡同口,本要去請郎中的管事也愣了愣,旋即勒馬臉色發青的隔著窗給他稟道。

    “大人,夫人受了驚嚇,昏厥過去了。”

    嚴瀚心頭猛一跳,“如何受的驚!”

    管事的嘴唇嚅嚅著道:“夫人在補湯盅裏,不知怎麽就舀出了根手指頭……”沒有肉,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燉化了,夫人可是還喝了好幾口,他想想也是心顫。

    馬車裏先是安靜好會,隨後咣當一聲動靜,是什麽東西被砸了。

    管事嚇得哆嗦。

    “進宮!”嚴瀚暴怒的聲音從車裏傳出。

    侍衛再也不敢耽擱,讓人開路圍護著馬車往皇城疾馳。

    在嚴瀚氣急敗壞的時候,陳虎心情很好的在隔壁街糖鋪買糖,嚴府後宅的防護實在跟紙糊的一樣。

    不過誰又能想到,就有人膽大包天到去權臣家後院一遊。

    惋芷醒過來的時候,天已大亮,身邊空空的。

    她手裏抱著……四爺的中衣?

    她有些迷糊的坐起來,酸軟的腰和腿使她悶哼一聲,看著手裏的衣裳怔呆。

    她怎麽就抱著這個了,四爺人呢?

    玉桂眾人早就守在帷帳外,聽到

    動靜便去撩開帳子。“太太您醒了。”

    外邊刺眼的光線就照了進來,惋芷不適應閉一會眼才再睜開,問:“什麽時辰了,四爺呢?也不早些喊我。”

    “是老爺特意吩咐不要擾了您的。”玉竹取了褙子上前,“聽金釧說四爺在二更後就去了書房,近天亮才迴來一趟,換過衣裳去翰林了。”

    惋芷下床任她帶著小丫鬟們伺候梳洗,心裏想的是昨日嚴瀚送禮的事,四爺應該是連夜處理去了。

    待惋芷用過早飯,明叔求見,把徐禹謙的話轉告,說是事已了讓她別擔憂,晚間會早些迴來身邊也很安全。

    她聽著雖鬆一口氣,可心裏還是沉甸甸的,今日是管事們迴事的日子,她也是隻能強壓著見管事,先忙家裏的事。

    一夜未歇,徐禹謙反倒精神奕奕,跟幾位同僚在校勘文史。

    處理了內閣事務,嚴瀚便直接尋過來。

    有人先見著他前來,忙起身行禮,徐禹謙亦隨大流朝他喊閣老。

    嚴瀚長得陰柔,就是笑著也是帶著股冷意,如今不笑立在眼神更是讓人心中顫栗。

    他淡淡嗯一聲,到四方的大桌案前隨手翻看他們校勘的文史,旋即取了其中一本。

    “徐修撰,你來給本官說一段。”

    其它人便有些有些同情的看了徐禹謙一眼,這裏誰不知道他是張首輔的門生,而張首輔與嚴閣老可一直不合的。

    被點名,徐禹謙微笑著應是,跟著嚴瀚到了遠遠一邊的桌案前。

    “蚍蜉戴盆,張敬也不怕過早把你給折了。”

    嚴瀚也是氣到極點,麵上功夫都不再做。

    徐禹謙笑容不變,“下官愚鈍。”

    嚴瀚捏著書的手頓時就突起來青筋,眼裏一片陰騭,長年處於高位的那種淩厲氣勢瞬間壓向眼前的人。

    “倒是我高估你了?敢做不敢認?是怕了?”

    “閣老此話下官實在不明白,且下官卻也沒有什麽好怕的。”徐禹謙從容不迫,眉眼溫和與他直視,聲音輕緩。“下官在閣老眼裏雖微為蚍蜉,可還是善意提醒閣老,徐家如今雖式微,可閣老別忘了下官父親在朝時,是立於何位置做的都是何事。而身為他的骨血,您猜下官得了他老人家多少教導?”

    說著,他又輕輕一笑,“下官和閣老說這些做什麽,也實在是沒有意思,反倒是顯得我怕了。”

    嚴瀚死死盯著他,被他那似譏似諷的笑激得怒火翻滾,卻又發作不得。

    他比任何都清楚隻位於三品卻為天子近臣密臣的徐老侯爺做的都是什麽勾當!

    不然,他哪裏會有心思一再搭理徐禹昭,可偏徐禹昭是個心大才疏隻靠祖上餘蔭混日子的,承了爵居然毫無建樹,連他老子十分之一的本事都沒有!

    老承恩侯竟是將寶壓到了這小兒子身上?

    這是什麽異於常人的邏輯,就不怕鬧出個兄弟相爭,毀了家族根基?!

    “閣老手裏拿是秦卷,內中有位名喚趙高之人,好栽贓忠良於不義,損秦室正統,下場不甚好。”徐禹謙任他打量,唇角微翹指了指他手中的史書。

    嚴瀚看著他的笑卻是心底發涼,徐禹謙意有所指。

    ——讓他想到了有些日子未聯係的祁王。

    “其實下官是溫和的性子,慣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下官年紀輕亦惜命,閣老以為呢。”

    徐禹謙的話使得嚴瀚打量他的眼神越發慎重,這話怎麽有種談和的感覺。

    不過,以徐禹謙方才說出的話來看,他怎麽可能會是與自己談和!嚴瀚思緒快速轉一圈,麵無表情將手中秦史遞給他。“本官以為不重要。”言畢,大步流星離開。

    徐禹謙握著史書,低笑兩聲,聽著很愉悅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京城中又再瘋傳嚴閣老那未進門就慘死的小妾之事。

    許氏吊死在嚴府胡同處的那顆梨花樹上,那飄蕩的屍首可是叫許多人看了去,所有的人都說是許氏被強權搶女,最後生無可戀,尋女兒去了。這一傳還傳到了宮裏頭,連皇帝都聽聞了。

    皇帝很快就叫了嚴瀚過去,也不知說了什麽,據說嚴瀚出皇城時那臉比鍋底還黑。

    張敬也是知道了此事,趕在下值前尋徐禹謙,徐禹謙沒隱瞞將嚴瀚如何恐嚇惋芷的事細細說了,張敬出皇城時,臉上的笑就沒落下過。

    迴到府裏,徐禹謙在垂花門處便又見著惋芷嬌小的身影,他心中溫暖快步上前,也不管跟了多少丫鬟婆子護衛的,直接將她打橫抱起往院子去。

    惋芷被他這種亂來氣得拿手錘他,可那點兒勁就跟撓癢癢似的,隻引得徐禹謙笑出聲。

    “可還難受?”更衣後在羅漢床上坐下,徐禹謙伏在她耳邊問。

    熱熱的氣息帶著屬於男人剛陽的味道直仆惋芷,她被鬧得

    麵紅耳赤,瞪著一雙水眸嗔他。

    她這模樣,徐禹謙知道她是喜歡的,又低聲在她耳邊說:“下迴還那樣?”

    惋芷不由自主就迴想起昨夜,身子都在發軟,桃花般嬌嫩的麵容便氤氳渲染著粉色,眸裏似藏了春水瀲灩生輝。

    徐禹謙瞧著她不經意就流露出來的媚態,氣血直湧,卻知昨日孟浪今日如何也使不得,小姑娘可嬌氣得受不住,便強壓下那些旖旎心思轉而道。

    “近些日子你在家裏盡量少出門,便是要出門也叫上我。”

    “四爺…可是嚴閣老那?”惋芷聽著就有些緊張,是緊張他的處境。

    “近來他應該不會有什麽動靜,但我不敢確定。”他摟著她,抓了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家裏萬分的安全,所以還是呆在家裏妥當些。”嚴瀚經過這事肯定得忌憚他幾日,後麵要怎麽對付自己,就得等才知道了。

    惋芷指尖被親得有些發麻,想抽開又沒抽動。“我也不喜歡外出,家裏事情也很多,顧不上。”

    “嗯,等我沐休了再帶你出去逛逛,是不是要再置些衣物簪環。”再過些日了天氣也該熱起來了。

    徐禹謙說著眼前自主浮現小姑娘穿著單薄的夏衣,玲瓏有致的身材都被勾畫出來的模樣,身上又臊動起來。

    惋芷正想說都好,卻被他抱坐到了羅漢床上,不讓自己再貼著他。

    “我沐浴後再接著和你說。”

    那儒雅的男子站起身朝外吩咐要水,轉身進了淨房。

    惋芷怔怔一會,然後就伏在桌幾上笑個不停,他就不累嗎?昨兒不是沒歇?

    晚間用過飯,徐禹謙拉了惋芷到書房去,西寧那邊有迴信,他也正好要處理一些事情。

    惋芷坐在桌案側,安靜看著宋惋怡的來信。

    明叔與徐禹謙說著張敬的事。

    “四爺,嚴瀚這樣逼緊,您是真要毫無顧慮靠緊張閣老?我們便是不依附他,也能穩下去的。”明叔很擔心,他一直認為這些玩弄權術的,隻有互利哪來什麽盟友。跟在老侯爺身邊,實在是看多了。

    徐禹謙正在剝鴿子蛋,隨著修長手指動作白玉似的蛋肉便露了出來。

    “看吧,今兒老師知道事情後,說要給我找迴場子。且看明日朝堂兩人要如何鬥法,老師折了三名官員,也正在氣頭上。”他慢慢說著將白玉般圓潤的鴿子蛋就遞到惋芷唇邊。

    小姑娘晚上就隻吃了兩口。

    惋芷看信正看得入迷,眼都沒有抬張嘴含著卷了進口中。

    徐禹謙指尖被她軟軟掃過,手指都有些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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