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這裏到底是哪裏?手指稍稍的動了動,這小小的動作像是忽然牽動了全身的痛覺一樣,銳利劇痛令躺在床上的傷患眉頭皺了起來。

    約莫同時有人推門走了進來,怕驚擾她似的,輕巧的走到病床旁。

    “……怎麽會這樣?”

    “到底怎麽摔的?怎麽摔成這樣!”柳尚春天生大嗓門,硬是壓低分貝,怕驚擾了小病人。

    病房裏訪客的聲音令小傷患安了些心,那是媽咪的兩個好友的聲音。

    “聽說是自己從二樓摔下的。”

    “都那麽大了,怎麽這麽不小心!”溫柔的聲音感歎道:“欸,要靖雪知道她的寶貝女兒摔成這樣,不知道有多心疼。”

    兩人互看了眼,齊齊的歎了口氣。

    “靖雪……這麽一個頂尖的人才,怎麽說走就走了呢?她可真舍得!小橘子才五歲呢,那自詡風流的男人不快活死了,外頭的女人現成的,連私生女都現成的,她這麽一死,等著吧,那沒天良的大概沒多久就把外頭的那一家帶進門,來個一家‘團圓’!”

    “小聲點,不要在小孩麵前說這個。”

    “小橘子還睡著呢!”那人又不服氣的說:“就算不是這樣,她媽咪受的委屈難道不該讓她知道?”

    “一來,孩子小;二來,如果我是靖雪,我隻要小橘子快樂的長大,大人的是是非非她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徒增困擾罷了。”孟亮晴輕歎,感慨著手帕交的際遇。“這麽頂尖聰明的女人遇上了感情事也就胡裏胡塗了。當初穀騰豐對她大獻殷勤時我就勸著她,那個人雖然一表人才,又是研究室裏的研究員,可私生活過於精采,不會是個安分的,她到底還是沒有聽進去。”

    “靖雪熱衷於研究,接觸的男人不是一些年高德劭的教授,就是一些雞皮鶴發的學者,要不就是和她一樣隻把化學元素當情人的男人,哪裏禁得住穀騰豐那種衣冠楚楚又長相不俗的男人。”平心而論,穀騰豐當年在大學裏就是校草,這樣的人扔進長相素質普遍低下的研究室,那絕對“禍國殃民”。

    “靖雪……用情很深。”

    “那也得要有人懂、會珍惜。姓穀的隻看重她化學方麵的長才和家世背景。那人享譽國際的幾篇論文,哪篇不是靖雪的心血!果真是人無臉皮,天下無敵!”

    一聲長長的歎息。“都說夫妻一體,如果穀騰豐對靖雪好,那

    原本也沒什麽。隻可惜……”

    “可惜靖雪剛懷孕,才知道外麵那女人的孩子都兩歲了。”柳尚春不屑的撇了撇嘴。“靖雪那麽敏感的人,想必早知道穀騰豐的事。我覺得分居的這些年她瘋狂寄情於工作,是一種慢性自殺吧?哪個研究員會每天在研究室待到兩三點?”柳尚春說到這裏突然哽咽得說不下去。

    她和孟亮晴同時想到王靖雪在新年期間帶著小橘子到研究室做研究,忽然心肌梗塞猝死。小女孩不知道媽咪已經死了,打電話給柳尚春說媽咪病了,全身都冷冷的,她給她蓋被子,手搓著她的手還是冷冷的,叫也叫不醒。

    她和孟亮晴趕到時看到小橘子正倚在王靖雪身邊,童言童語的勸道:“媽咪,你起來嘛,喝一點熱開水就會溫暖了。你起來嘛!隻要你起來喝開水,以後我會當個好小孩,不會吵著要出去玩……”

    兩個姊妹淘鼻酸的淚崩了。

    王靖雪在一個寒流來襲的年節日子就這樣拋下了才五歲大的女兒。

    孟亮晴擦了擦淚水。“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靖雪活著的時候最疼她了,也是,小橘子什麽都像她,由裏到外。長得像,連高iq都遺傳個十足十,化學量表拿在手上玩,一迴神全記下來了。小小年紀,化學程度已經是高中程度了。”

    “真希望她那良心喂了狗的老爸別發現她這才能,免得利用完她媽咪之後又利用小橘子。”

    “孩子……會迴穀騰豐身邊嗎?那個人外頭有另一個家庭,應該不會想要小橘子吧?”

    “怎麽不要?雖然說靖雪早想到後路,把大部分的財產信托,那些財富將來都是小橘子的,可她走得太突然,來不及處理的身家可還不少。那男人住的房子,市值兩、三千萬,郊區的兩處洋房坪數不大,也值不少。更何況,把孩子掌控在手中,就等於和王家還有些藕斷絲連,王家政商關係良好,你想,穀騰豐這樣聰明的人,怎會放掉這樣好用的一層關係?”

    “王家不會想把外孫女要迴去嗎?”

    “最疼靖雪的王老先生病重,這幾年年輕一代掌家,王家兄妹感情不錯,可他娶的那個老婆也不是容得下人的。估計短時間,起碼幾年內,小橘子迴王家的機率不高。更何況,法律上穀騰豐畢竟是小孩的父親,職業正當,教授的社會地位又高,王家要爭取,隻怕也沒這麽容易。”

    孟亮晴又幽幽一歎。從方才進來到現在穀丹橙身邊都沒人陪著,穀騰豐對女兒的忽略可見一斑。

    柳尚春看了一下表,“時候不早了,不是要一起去買東西?小菱不是要你幫她帶東西到美國?”孟亮晴的丈夫是個外交官,此時外派美國。八歲的女兒也到美國就讀。

    這對夫妻從學生時期就一南一北的談著戀愛,時不時或遠或近的分隔兩地,時間也時長時短,可至今兩人的感情還是很好,那位孟亮晴口中的“何官人”也不曾偷吃藏嬌什麽的,所以說,看人的眼光一定得精準。像她,覺得自己的眼光一向不怎麽樣,看不準的東西她一向不強求。

    “不過就幾樣生活用品,你幫我買就好了。小菱的東西我再找時間去買,也沒那麽急。”她看向床上的小病患,“我還是留下來陪小橘子,她傷成這樣,身邊也沒個照料的人。”

    柳尚春歎了口氣,“也好,晚一些我再過來。”她站了起來,探看了眼床上的孩子這才離開。

    孟亮晴看著小橘子左手打著石膏,全身上下也有不少傷口,又想起她一個月前才母喪,一時心酸難忍又紅了眼眶。

    一道細細的童稚嗓音喚了聲,“晴晴阿姨……”

    孟亮晴胡亂的抹著淚,勉強擠出了個笑容。“小橘子醒了?很痛吧?”

    “很痛。”

    “不過小橘子好勇敢,都沒有哭。”

    小女孩羞澀的低頭笑了笑。“有啊,隻是你沒看到。”

    孟亮晴失笑。“怎麽會這麽不小心從二樓摔下去?”

    “蘋蘋要搶我的洋娃娃,那是媽咪買給我的,我不要給她,她就咬我又推我。”說完小心翼翼的觀察孟亮晴的神色,像是擔心她不相信似的,小女孩急急的補充,“小橘子不會騙人!小橘子不是壞孩子!”

    “我知道,小橘子最乖了。”雖然不知道小橘子為什麽突然說這個,她還是安撫著她。比起這個,她比較在意那個叫蘋蘋的。“蘋蘋是誰?”

    “一個漂亮阿姨的孩子,爸爸說,蘋蘋是我姊姊。”

    孟亮晴怔了一下,會意過來時一口氣梗在胸口不舒服了起來。方才柳尚春才涼涼的預言,外頭的女人現成的,連私生女都現成的,好友這麽一死,穀騰豐大概沒多久就把外頭的那一家帶進門,來個一家“團圓”。

    妻子還新喪呢,真有男人這麽混帳!

    “你爸爸知道那個姊姊搶你的娃娃又咬你,還把你推下樓的事嗎?”穀騰豐外頭女人的女兒比小橘子還大。

    小橘子搖了搖

    頭,“阿姨叫我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為什麽不跟你爸爸說?”

    “爸爸……很相信那個阿姨的話。很多事、很多話都不是我做的,可是隻要阿姨說那是我做的,爸爸就會相信她。爸爸說我是壞小孩、愛說謊。晴晴阿姨,我很乖,沒有說謊。”

    孟亮晴這也才明白,為什麽方才她要這樣強調她不會騙人、不是壞孩子。“晴晴阿姨相信小橘子,我知道你是不撒謊的好孩子。”

    小孩子心思單純,苦惱很快被轉移了。小橘子露出靦腆的笑容點了點頭。可孟亮晴的心情卻舒展不開來。一想起王靖雪的單純善良,她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這個孩子真的要留在她父親身邊?要在那樣沒有溫暖,處處危機的家庭長大?她是不是該把這事透露給王靖雪的大哥知道?即使沒辦法取得監護權,好歹讓那一家子知道,即使小橘子沒媽咪,外婆家的護佑仍是在的。

    隻不過不是置於眼皮下的照顧,在這樣艱難的家庭環境下成長,更令人擔心小孩的心緒成長。

    小橘子看著她眉宇緊鎖,小聲的說:“晴晴阿姨不要難過,小橘子不痛了。”

    孟亮晴一怔,這才明白她以為自己擔心她的傷勢而愁眉不展,正安慰著自己。自己這樣一個大人反而要小孩子擔心,她一笑,“我們小橘子最勇敢了。”

    小橘子有點不好意思的靦腆笑笑。“我媽咪說,勇敢是最重要的寶藏。大人和小朋友隻要勇敢,就可以打敗所有的敵人。”

    “……是啊。”孟亮晴在心中喟然歎息。沒了疼愛她的母親,一個不看重她的父親,勇敢真的是她的寶藏。沒有了勇敢,她什麽籌碼也沒有。

    “晴晴阿姨,小橘子真的很勇敢對不對?”

    “我們小橘子是宇宙無敵的勇敢!”

    “喔。那痛是不是比宇宙無敵的勇敢更厲害?”

    孟亮晴腦袋一時轉不過來。

    小橘子重重的歎了口氣。“小橘子既然是宇宙無敵的勇敢,為什麽我的手、腳,全部都還好痛好痛?宇宙無敵的勇敢沒有辦法打敗痛。所以,痛比宇宙無敵的勇敢更厲害對不對?”

    孟亮晴忍不住失笑。這丫頭!

    外頭陽光好大,又是個好天氣。

    小橘子住院的第十天。其實她隻是手骨折又有些腦震蕩和外傷,打上石膏再觀察有無腦震蕩就可以出院了。可穀騰豐借口不放心

    小孩的狀況,和醫院又有些關係,就讓小橘子繼續住院。

    五歲小孩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哪裏可能乖乖的躺在病床上?加上小橘子自小陪著她家媽咪長住研究室,裏頭的叔叔伯伯、阿姨姊姊一堆,較之同齡的小孩不怕生。從能自行下床的那天起,她就往護理站、其他病房到處串門子,每串完一輪迴來,手上就多了一些吃吃喝喝的東西。

    對麵病房車禍住院的叔叔前天就出院了,串完左右兩邊病房的門子,她還是習慣性的看了看對麵虛掩的病房。昨天下午好像有人住進來了,是什麽樣的人?大概又是大人吧?住院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唯一她比較不滿意的是沒有差不多年紀的小孩。

    對麵病房住的新病人,好像……不是大人,也不是老人,會不會是小朋友?小橘子推開虛掩的門……沒人在?病床上床被零亂,明顯有人躺過,可現在卻沒人在。小橘子正覺得奇怪之際,後頭有人喝住她—

    “你是誰?進來這裏做什麽?”

    迴頭看,有一個和她一樣,手上打著石膏的男孩冷著一張臉看著她。

    小橘子發現有個和她一樣的小孩很開心。而且眼前這個哥哥長得……像王子一樣好看。她一時間居然有點靦腆,忍不住又偷偷的看了一眼,憨憨的傻笑。

    清秀的大男孩眉一皺,不耐煩的喝道:“笑什麽?我問你話呢!”

    “大哥哥一個人住醫院嗎?”

    “廢話!難不成要一家子住進來嗎?”男孩的壞脾氣辜負了天生的好皮相,惡聲惡氣的讓人的好感度直降。“還有,誰是你大哥哥?我又沒有妹妹,惡心!快吐了。”

    “快吐了,為什麽?你很不舒服嗎?你也是腦震蕩了嗎?我前幾天也是,你不用害怕,過幾天就好了,還是我叫醫生叔叔來?”她認真的說。

    “不用了。”哪來的天兵!

    小橘子走到他麵前仰頭看著他,忽然笑了。

    男孩錯愕之後有些惱怒道:“你笑什麽?”

    “我們好像照鏡子喔!哈哈……”

    男孩這才注意到這小胖妞打石膏的是左手,他是右手;他左額縫了幾針,她則是右額。連鼻頭上的擦傷都是他偏右,她偏左,還真像照鏡子。他嘴角抽了抽,努力忍住笑,板著臉繼續粗聲粗氣的說:“誰跟你在照鏡子,你那麽矮又那麽醜。”

    “我才不醜!我媽咪說我是全世界最可愛又最聰明的小孩。”

    “你聰不聰明我不知道,但是說你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小孩?哈哈……你媽咪一定是騙你的。”

    小橘子一急,眼眶紅了。“我媽咪從來不騙人!你才騙人,你是壞人,我討厭你!”她轉身迴自己的病房,邊走邊抹淚。

    原本得意洋洋的男孩看著她孤伶伶的背影,“哼”了一聲的撇過臉去,用倔強掩飾自己的心虛。

    病房裏又恢複了安靜。他本來就討厭有人煩他,無聊的小胖妞,嘖!

    幾個小時後到了中餐時間,半個小時前餐車推過過站不停。顯然的,說要訂醫院的夥食也沒訂,吃飯時間男孩躺迴了床上,反正不會有人送飯,睡著了就不會餓了。

    忍著饑餓,迷迷糊糊將睡未睡之際,他忽然嗅到一陣令人難耐,誘發大量唾液的食物香氣。男孩心中詛咒:x的!什麽東西這麽香!要吃可不可以滾遠一點!

    食物香氣實在太誘人了,加上饑餓本來就不容易入睡,男孩索性坐了起來,在無預警下看到床尾坐了個人正挖著飯吃,他嚇得叫了出來,“哇啊!你……小胖妞?你、你又來我這裏做什麽?”

    “吃飯。”

    “吃飯?”她是故意來氣他的嗎?之前明明才哭哭啼啼的離開他的房間,現在又跑來這裏吃飯?“你不是說我是騙子、是壞人,你討厭我?幹麽又跑來?”他一麵說一麵盯著小橘子的日式大飯盒,黑色漆器大食盒裏鋪著一層煮得粒粒分明,透著美麗光澤的白米飯,上頭則是一層烤得恰到好處,泛著肥嫩魚脂和烤醬色澤的鰻魚,上頭的白芝麻可愛得像是能嗅到它的香氣,幾樣增加營養的菜色則放在另一個食盒裏。

    那麽多的食物就小胖妞一個人的?

    有沒有天理,她的一頓他可以很節省的分成三餐吃!

    小橘子用湯匙吃著舅舅的秘書帶來的鰻魚飯。“我媽咪說,越是不喜歡一個人就越要去接近他,也許哪一天就不討厭了。”

    “你媽咪會這樣說,你一定有一個不喜歡的人對不對?”

    小橘子垂低眼睫繼續挖著飯吃,然後挖了一口往前遞。

    餓得發昏的男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還來不及維持自尊的擺高姿態,他的嘴巴已經一口吞下那不斷誘引著他的鰻魚飯。

    真的好好吃!世界上怎麽有這麽好吃的東西?原來這就是鰻魚飯,他第一次吃,好好吃啊!

    小橘子笑了笑,“好吃吧?”

    男孩倔脾氣又犯,硬是不想迴答,扭捏了半天,他問:“那個……你不喜歡的人是誰?”

    “爸爸。”自己吃了一口飯,又分了一口給男孩。

    這答案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那後來你有喜歡你爸爸了嗎?”

    他看著小胖妞身上黏了一堆飯粒,連他的床也遭殃,好浪費啊!他坐過去些,反客為主的拿過她手中的湯匙,自己一口、小胖妞一口的喂,喂小孩吃飯他很拿手的。

    對於男孩的問題,小橘子低下頭,“不知道。”

    “那就表示沒有,可見你媽咪說什麽,越是不喜歡一個人就越要去接近他這論調根本是騙人的。”

    “我媽咪不會騙人!”

    “好、好,她不會騙人。”這小胖妞簡直把她媽咪說的話當聖旨了。他再說“實話”,小胖妞可能就不分他飯吃了。“就因為你媽咪不會騙人,你就我拿我這壞人來常接近,要看看會不會哪天就不這麽討厭我了嗎?”

    “我媽咪不會騙人。”她的饅魚飯在你一口、我一口的情況下,很快就盒底見天。

    “好吧,你媽咪覺得你越不喜歡一個人越要去接近他,不知道她有沒有告訴過你,當一個人不喜歡你的時候你該怎麽辦?”

    “那個人會像我一樣主動接近討厭的人嗎?”

    男孩俊秀帶點不馴的臉上有抹訕笑,“小胖妞,相信我,像你媽咪這樣的人真的太少了。”

    “我知道……你方才很不喜歡我,可是現在,你吃我的飯,又和我說話就表示沒有不喜歡我。所以,不管是我不喜歡你,還是你不喜歡我,隻要常接近就不會不喜歡。”她心情似乎很愉快。“我媽咪真的沒有騙我!”

    男孩有點訝異這小胖妞的邏輯,她還很小吧?但滿聰明的。

    話又說迴來,小胖妞的媽真是太神了,是怎麽把女兒訓練成她的鐵杆粉絲的?“你怎麽一個人吃飯?你家人呢?”

    小橘子收著盒子。“我爸爸很忙、舅舅很忙,晴晴阿姨她們也很忙……”

    “你媽咪呢?”方才左一句“我媽咪”、右一句“我媽咪”,該出場時就神隱了?

    小橘子看了男孩一眼沒有說話,收拾好盒子就迴自己房間。

    那一眼讓男孩的心揪了一下,剛被送進育幼院裏的孩子,當人家提到父母時,他們常有小胖妞方才的神情。

    小胖妞的媽……隻怕也不在了。

    隨著小橘子和男孩成為飯友後,小橘子開始覺得住院真是一件快樂的事。

    反正穀騰豐也不急著讓她迴家,他家裏的母女檔更是希望她永遠不要出院,至於孟亮晴更是覺得小橘子住院比出院迴家安全。

    就這樣,早就該出院的她,至今仍快樂地、無憂無慮地住在醫院。

    某日王家舅舅難得抽空的走了一趟醫院,臨走前告訴小橘子,想吃什麽、想要什麽就告訴秘書阿姨,她會準備。沒想到小橘子馬上有要求,她說:飯盒可不可以再加大?飯再多一點、菜再多一點、甜點再多一點?

    嚴肅的王家舅舅難得露出了訝異的表情,視線看向那成人食量的飯盒,再看向圓滾滾,人如其名的小橘子,最後落在她把寬恤撐到凸出一個弧度的肚子上。他推了推眼鏡,點了下頭說他知道了。

    就這樣小橘子和男孩在醫院過著衣食無缺的日子。

    男孩從來不說自己叫什麽,小橘子聽過護士阿姨叫他“小真”,於是她都叫他“小真哥哥”。相較於他鮮少提自己的事,成了飯友沒幾天,他就約莫的知道小橘子家裏的狀況了。包含她有個在大學裏任教的爸爸,有個超級聰明的科學家媽咪,不過掛了。有個很有派頭的董事長舅舅,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姊姊,以及明顯是小三的阿姨,大概沒多久會升格當繼母吧?

    有很多事其實都不是小橘子說的,她才五歲,再聰明也沒辦法清楚的講述複雜的人際關係。倒是他,從小就生活在育幼院,那裏麵的孩子比別的孩子少了很多東西,卻也多了一些同齡孩子所沒有的敏銳、機伶和心眼。

    每當育幼院有叔叔阿姨要來拜訪時,小朋友在那一天總會用心打理一番,也表現得特別的有禮乖巧,連最愛欺負人的大虎也會表現得忸怩作態。因為他們都知道,可能有人要來領養小孩,這也許是他們唯一的一次機會。

    基本上三歲以前是送養黃金期,年齡越大越不好送養。他今年已經十二歲,算是標準的滯銷品,可因為相貌的關係,他其實一直不缺領養人,會一直待在育幼院,是因為有人說過一定會迴來帶他,請求院方別讓人把他帶走。

    從他有記憶以來,他就一直待在育幼院,沒人領養、沒人來看他,看著院童們一個個被領養走,有了所謂的爸媽,有了專屬的家,他羨慕,還有更多的嫉妒,他痛恨起那個說要來帶他,卻一年年食言的人!

    幾個月前來了個人辦妥了一切手續將他帶走,然後上了一輛他

    隻在電視上看過的大車,送他到一個他也隻在電視上看過的大房子。

    一進門還來不及看清楚裏頭的裝潢是不是和電視上看到那些有錢人家的房子一樣美麗,他就被一隻朝著他飛來,隻差幾公分就砸中他腦袋的花瓶嚇得目瞪口呆!他在那美麗高雅女人左一句“狐狸精生的雜種”、右一句“賤女人的孩子”的話中被介紹,順道了解他以後要一起生活在一起的家庭成員。

    那個兀自罵罵咧咧,和優雅模樣呈現極大落差的女人,他要叫“媽”;那個被罵到臉色鐵青,狀似氣絕,偶爾迴光返照氣弱迴了幾句,像部閑置多時的老舊摩托車,勉強發動低哼了幾聲,卻始終飆不出去的男人是他爸。

    偶爾迴神,他的視線對上了一道銳利的目光,一個……可能大他一兩歲的男孩,和他有一些些像,神情間皆是不友善。接著他的視線落在另一處,隻有行動不方便的人才會使用的輔助行動的器具—輪椅。

    那個男孩坐在輪椅上!而他,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後來他才知道還有個還在繈褓中的女娃,那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這個家庭看似人口簡單,關係卻有一定程度的複雜,他住進來不到一個星期都弄懂了。

    日子狀似平靜,實際上暗潮洶湧,安逸的過了不到兩個月,就在高家那位位高權重、行事低調神秘的老太爺前來,像打量一件商品的看過他,幾天後他老爸出國,他在放學途中就被一輛車子掃進水溝掛彩了。

    他住院期間,家裏的傭人來過一次,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連三餐也沒替他張羅,就算搭醫院的夥食也好嘛,可沒有,他完全沒得吃,幸好有小胖妞在。

    中午吃完飯後,高允琛喜歡到外頭的樹下乘涼,小橘子老愛跟著,他也就由著她。

    小橘子總會拿著枯樹枝在地上亂畫,一開始他以為她在鬼畫符,像有一次他們就拿著筆在彼此的石膏上亂塗鴉,她在他的石膏上畫了類似蜂窩的東西。

    那是什麽鬼!算了,她才五、六歲,這個年紀的小孩不都把人畫成鬼,他不以為意。

    一直到某日她又拿著樹枝在地上亂畫,正好有個認識的醫生經過,好奇的過來看她在畫什麽,這一看,不禁訝異的脫口而出,“化學結構式?小橘子你怎麽會這個?”

    小橘子沒說什麽隻是笑笑。醫生覺得不可思議,五、六歲的小孩有時看到一些苯環化學結構式覺得像蜂窩狀,強記下來隨手塗鴉也是有的。他蹲下身子仔細看她畫的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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