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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元赫一抬手,示意我先落子。


    我卻捏著棋子猶豫了許久,“可是,我要說什麽呢?”


    我不知道其他人在下棋的時候,到底會說些什麽,這個時候要一邊落子,一邊想著怎麽贏,卻還要說話,應付對方,對我而言,實在是一頭霧水,兼顧不了。


    “隨便你想要說什麽。”元赫笑得坦然,那笑容裏仿佛包容了許多深情,“今天我聽你說。”


    我捏著棋子還在想,平時說的也不少,可都是極為客套的,和他說的大多都是朝中宮中的人和事,還要特別冠冕堂皇。


    我斟酌了許久,慢慢在棋盤上落下一子。“我不喜歡她們,不喜歡好多人。”


    元赫聽著,卻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走神兒,或許在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是有些思慮的。隻是很快,抬起右手,以食指和中指在棋盒之中拾了一枚白子,落在了棋盤上與我那一枚黑子相距甚遠的地方,問,“為什麽?”


    “因為心累。”我說著,捏了枚黑子,落在了棋盤上兩子之間,卻偏向於我剛才所落的那枚黑子的地方。“我不喜歡跟她們打交道,因為遇到她們的時候,我害怕被欺負,所以就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


    元赫聽得認真,原本肅然地聽著,聽完了,卻輕輕一笑。“難道這宮裏,就沒有讓你可以覺得放鬆的人麽?”


    他說完了這句話,才又拾起了一枚白子,落在了他剛剛那枚白子旁邊。


    可我經他的那一句話,卻好像不由得細想起來。我落子,“可是,好像在這裏,我就放鬆不下來。這裏接近人類所明爭暗鬥最頂點的權力巔峰,我覺得自己搖搖欲墜,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從這上麵摔下去,然後粉身碎骨。”


    元赫執子將落的那隻手分明顫抖了一下。他卻慢慢冷靜了下來,穩穩落下那一子,“隻有我們,隻有你和我,這個權力的巔峰最終隻會留下我們兩個人。隻有其他人才會掉下去,但是我們不會。”


    “為什麽?”我沒落子,可是聽他這麽一說,隻是本能地抬起頭,問一句為什麽。


    元赫笑了,卻微微搖了搖頭。


    我撅起嘴表示出自己的不高興,才從棋盒裏捏出一枚棋子,猶豫了一番,偏向於自己落下。說道,“我想念韶山,從前在山裏的日子好快樂。”


    元赫蹙眉,沒有說話,落下了一子。


    “可是我迴不去了,失去那一切的時候,我真的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迴不去了。”我漫無目的地在棋盤上又落下了一子。


    元赫執子斟酌了許久,隻見他稍稍傾過身來,將白子落在了我剛才那一黑子旁邊。


    我眼看著他的白子湊上前來,有些緊張,以為他終於要開始以白子進攻了。


    可是他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


    我想了想,退了幾步,才落下一子,繼續說,“從前我在山裏,雖然不像在這裏一樣錦衣玉食,可是我能赤著腳山上後山的跑,現在卻不行了。宮裏讓我覺得悶,可韶山的生活,我也再適應不了了。”


    “如果……”元赫看著我,落下一子,我以為他終於要說話了,誰知道他隻說了兩個字,就又沉默了,可他的一雙眼睛始終注視著我,沒有一刻是從我身上挪開的,他好像在想什麽,好像在猶豫什麽,可又好像是在下著什麽特別艱難的決定。許久,我見他的嘴動了動,稍後才聽到他的聲音,“如果,我為你在這宮裏建造一座韶山,會讓你覺得開心一些嗎?”


    我一愣,手中的棋子忽而掉落在了棋盤上。“你說的是真的嗎?”


    元赫應聲點了下頭,抬手整理好棋盤上的棋子,將我剛剛掉落的棋子拾起,放置在我手心裏。“前些時候還在商量著,該為你建造一處什麽樣的宮苑。可是我知道,你不喜歡被高牆鎖著,看著你因為失去自由而悶悶不樂,我擔心,有一天會失去你。”


    我將棋子緊緊握在手心裏,十分錯愕,竟一時不能迴過神兒來。他剛剛說,要在這王宮裏,為我建一座韶山?


    “失去孩子之後,我知道你一直都很不開心,我也知道你沒有殺害屈婕,是你勸我,為她和二弟賜婚以保全她的性命,你一定是知道屈大人不得不死,你才借故帶她去見屈大人最後一麵的。霓音,我知道你不是變了,你隻是不得已的將你原本的善良隱藏了起來,你隻是被傷怕了懂得了這裏生活就要變成什麽樣的人。就像我一樣,我曾以為,我就會這樣一輩子卑微的活下去,任人欺淩,成為他們權力鬥爭之中的犧牲品。我對於睜開眼睛所看到的每一天,都是絕望的,可就在那時,我遇見了你,你對我說,讓我成為我自己。你或許根本想象不到,對我而言那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元赫說。


    我聽著,慢慢低下頭去,我眼角的餘光落在他玄青色的衣擺末端。我知他深情,不知他情深如此。


    “霓音,你不用委屈自己成為適合這裏的人,我會讓這裏變得適合你。對我而言,你是比這天下都要重要的人。”元赫繼而輕聲說道,“你或許會問,為什麽我變了,為什麽我會那時開始和二弟爭奪這個位置。可其實對我而言,我知道,這是我唯一可以靠近你的籌碼。我不是為了爭奪這個權力才留你在身邊的,也不單單是為了留住你才爭奪這個權力,我隻是希望,可以憑我的能力給你最好的。你不需要做什麽,甚至不需要改變,你隻要開開心心的做從前的你自己就好。”


    我將握在手心裏的棋子輕輕落在棋盤上,這一次,我什麽都沒有說,卻不可否認的是,元赫的話就像是一枚石子,在我原本平靜下來的心裏,激起一層層的漣漪。


    “司建司已經開始籌備,這大殿之後的後宮數宮苑將進行重新規劃,以中軸為例,後宮宮人將逐一遷至東半部,整個西半部將向外闊達六百米,禹宮近日起,便將在後宮的西半部動工,建造一座人工山。之前已經讓他們去韶山實地探查過,會盡量按照韶山的樣子重建禹宮裏的這座山,我想好了。這山上我們種滿梧桐,在山間我們搭建院落,山下便是禹宮的高牆。我們可以在山裏放養一些小動物,不至於傷害到你的那種,待的花期,漫山的梧桐綻放,豈不妙哉。”


    我不禁隨著他說的去想,忍不住問道,“可是既然已經有一座韶山了,那禹宮裏的這座該叫什麽山呢?”


    元赫很認真地想了許久,順便拾起一子落在棋盤上,才脫口而出,“落香山,如何?”


    “落香山……”我喃喃地重複了一次,“嗯,不錯。”


    說罷,我將一子落在他剛走的那一子旁邊。“隻是,若真如此,那麽大規模的工程,朝中的大臣不會反對嗎?更何況現在,我還有殺害屈婕的嫌疑。”


    元赫遲疑了,“朝中的人,絕不敢反對的。而至於屈婕的案子,孟大人雖然失勢,可是孟家在朝中餘黨尚存,如今孟家殘害孤幼子之時,段不可能讓他們就此逍遙法外的。孟家勢力已不複從前,更因為我們孩子的這件事,孟大人難逃幹係,已被下至大牢,可這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就此除掉他們……”


    “是因為那個證人嗎?”我想起他們曾經說過的,有新的人證可以證實我的罪名,隻是我一直未見這個所謂的人證,難免懷疑,“他究竟是誰?為何要汙蔑我。”


    元赫猶豫了一會兒,說,“是雲太妃身邊的親信。”


    果然是她!


    為了扳倒我,想不到雲初竟然和孟大人聯手了。


    可當真隻是為了扳倒我這麽簡單嗎?


    “所謂人證,也不過是站出來指證我,說是她看見我如何如何了吧。”他們也隻能做到這一步了,孟大人斷不會知道屈婕之死的真相,雲初又怎會告訴她,屈婕是於巫術的,而現在這宮裏可以肆意使用巫術的人,大概隻有雲初和珈藍了。“如果這個時候能找到真兇就好了,真兇出來認罪,自然那些汙蔑便不存在了。”


    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斷了,如果想在這個時候翻身,除非,有人願意認罪,承認這一切都是他所為。


    元赫自然聽懂了我話裏的暗示,他開始沉默不語。


    “對了,好久沒有見珈藍了,她最近在忙什麽。”我見元赫已經在想,忽而也無所謂繼續裝我的無辜了,既然他願意看,我又何不裝出一副乖憐的樣子讓他看呢。


    “成大人的夫人快要臨產了,珈藍說,畢竟姐妹一場,她放心不下成大人的夫人,所以這些天來,總是出入成府陪伴成夫人。”元赫提起珈藍,不,或者是說元赫提起成夫人的時候,神色之中留下了頗多的破綻。


    那是什麽,他為何會閃爍其辭,眼神之中的迴避到底是為了什麽。“也的確是這樣,碧洛家道中落,身邊也沒個親戚朋友的照應著。對了,我最近見到成大人了,不過,他好像對碧洛即將臨產的事不怎在意,我覺得怪怪的。”


    元赫垂下眼瞼,看著棋盤上猶如一盤散沙的棋子,散落在各個角落。他若有意若無意地附和著我的話,看起來卻好像漫不經心地歎了口氣。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我看出異樣,卻步步引導。


    “大抵是成大人知道,成夫人腹中將近臨產的孩子,並非是他成家的血脈吧。”元赫仍是一聲輕歎,可我卻覺得,他難得竟有一種心虛之感。


    我在心裏一嘀咕,就手在棋盤上落下一子。輕笑道,“堂堂國君,怎連你也這般道聽途說了,碧洛腹中的孩子不是成璟的,還會是誰的?初時成璟就是懷疑此事,才一直冷落碧洛的,碧洛的的確確告訴我,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成璟的,又怎會有錯呢。”


    元赫不語。


    “你,怎麽了?”我見他的神色黯淡了下來,才不禁小心地問道,“你可是還有什麽事瞞著我嗎?”


    元赫抬頭,看著我許久,幾次微微動了動嘴唇,卻又好像十足為難一般,說不出來個什麽。


    “碧洛腹中的孩子,總不會是你的吧。”我冷下臉來,雖然知道這不太可能,可是我不確定元赫究竟隱瞞了我什麽,竟然讓他如此難以啟齒。


    “當然不可能。”元赫一口就否定了這個猜測,還在為我不信任他而隱約惱火,可是見我一再追問,他也覺得不好再瞞著我了,所以第三次歎了一口氣,才含糊其辭地問道,“你還記得,十多年前你在成府靈堂救李夫人的事嗎?”


    又是十年前?!我恍惚記得那一日的橋上,成璟也是這麽提過的,成璟好像是說,因為十年前的事,所以他確定元赫對我的心意會是保我平安的保命符。“十年前,是說我昏倒以後的事嗎?難道在我那時昏死過去以後發生了什麽嗎?”


    對於當時,我確實想不起來什麽了。我隻知道,在我被成璟一刀從身後刺入之後,直到我在元赫的世子府再次醒來,中間有好長一段時間,我對人世上的狀況是沒有半點感知的。隻因為我那時已經在了黃泉路上,路過往生涯,正和幽冥官瞎侃呢。


    “一聲驚雷劈了靈堂以後,成府的下人亂成了一團紛紛逃命,我那時等候在馬車上準備接應你們。擔心你有危險,所以,我顧不得什麽計劃,便闖入靈堂。結果,我就看到了成璟已經一刀刺進了你背後……”元赫迴憶起那時候曾經發生過的事,竟然還是怒意難忍,他緊蹙的眉頭,將此刻的氣氛渲染得異常緊張。


    我見他緊緊繃住的嘴唇,好像陷入了一段,讓他平生覺得最痛苦,最無力的迴憶。


    為什麽,隻是因為他那時闖入了靈堂看到了成璟刺傷我的那一幕嗎?可是看他今日同成璟成大人之間的關係,斷不像曾經發生過什麽一樣,可為何成璟在提及十年前時陰陽怪氣,而元赫卻有些愧疚和迴避呢。


    還有,元赫究竟憑何確定,碧洛的孩子不是成璟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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