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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在四國之前的鳳遺盛世,梧桐極受當時的皇室元氏一族所寵愛,在他的天下種滿了這種樹木,而且,梧桐更被譽為是元氏一族的生脈,梧桐繁茂則寓意元氏興盛,到後來天下逐漸衰落,梧桐在各地開始慢慢消失,所以後來當元氏王朝所占據的都城最後一株梧桐敗落的時候,天下間就傳開了鳳遺將亡,元氏將滅的說法。”


    跟霍鈺深夜一同漫步在空曠無人的街上,繼續在談論關於梧桐的話題,霍鈺卻跟我說一個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那這麽說,如今天下已經不該有梧桐了才對。”我卻恍惚記得,好像在哪裏還聞到過這個味道,可是任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


    霍鈺淺淺一笑,一雙明眸堪比圓月,如果世上還有君子,那麽都該是這幅樣子的吧,猶如清風朗月,淺笑清雅不失誠意,言談舉止皆從容大方,“傳說中,鳳棲梧桐,梧桐絕而鳳不落,梧桐生則引神鳳而棲,覆了元氏的天下本就不容易,即便隻是個傳說,四國又怎肯落人以話柄。”


    的確。


    搶了元氏一族的天下,不僅占據城池誅其後裔,更是連象征元氏興衰的梧桐也受到牽連,重新生長出來的梧桐,或者有可能是鳳遺王朝重新複生的象征也說不定。“這大概,就是統治者們最可悲的無奈了吧。”


    雖已入春,但是三月初的夜晚依舊微涼,一陣寒風的突襲,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霍鈺走在我身後,大抵是將我這樣一個細微的動作看在了眼裏,他快步走到我身側,遞上披風。並不是直接披在我肩上,而是將披風整齊的搭在胳膊上遞了過來,我接過披風,看見他身上也穿著一件,才想起臨出營帳前,他曾特別折迴多取了一件。


    或許是我的遲疑太容易被發覺了,但他像並沒有注意到一樣,而這樣一個神情又掩飾得那麽真切。連我都不好意思,看他繼續為了避免讓我覺得尷尬而裝下去了,“很多人都說我們像是一對,可是誰又知道,體貼入微善解人意的霍鈺霍將軍,其實這麽不近女色呢。”


    霍鈺一怔,圓潤的眸子深處,那漆黑的瞳色有一種,像是在濃墨裏滴上清水的感覺,好像那墨色要化開一樣,他輕啟薄唇,在轉瞬之間像是把每一個字的輕重都掂量好了。“每個人或許都有,他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樣的真相。”


    我暗自點頭,對於他這樣的說法給予了十足的肯定。又笑著問,“白天我們見過的那位沈姑娘,你好像很在意她。”


    “對了,七天之後就是太後壽誕,那麽從明天開始各國使臣會先於其王室絡繹抵達樂堯城了,是不是要對通關的百姓加大審查呢,在行宮附近也要多加派人手駐點把守才好。”他有意岔開話題,卻也是一本正經的說起了正事,“我看我們該商量一下要在行宮附近各個地方的什麽位置增派侍衛,既不會讓來賓覺得不舒服,又能完全把守行宮安全。”


    “好,我們再商量。”既然他不想要說下去,我也不想去深究。


    我雖然是故意去**他,也是刻意想要掩飾自己心裏的不安。太後壽誕在即,四國將重聚於樂堯,這半年來,我雖與霍鈺同出征大小戰役數場,卻隻僅限於東伏國內平亂,世人對我昭華重生恐怕未有所聞,眼下便是我重新站在他們眼前的機會了,東伏宮內勢利明爭暗鬥,又有不少臣子趁勢擁兵想要自立城池,其外有北韶,東伏戰敗之後向北韶稱臣,每年朝奉,更有西夷、南埕坐等漁翁之利,如今的東伏可以說是前有狼後有虎,腹背受敵。


    而我,想要東伏重新站起來,像先帝活著的時候那樣,繁榮強大無人敢欺。


    天將亮時,我才迴到寧王府,本不打算睡了,拿了本寧王之前行兵作戰的手記來看,翻了沒兩頁卻托著腮迷迷糊糊睡著了,夢中似是聞到了梧桐的味道,隻是轉眼之間置身如同仙境一般漫山梧桐。


    鳥語花香,微風小憩,有彩蝶在身邊環繞而起舞,抬起手,引它落在手背上。


    我雖深知這恐怕是個夢,卻因它各位舒適而欣然接受。順著山間小路繼續往上走,遠處似有一道館樣的建築,卻偏離此路甚遠,實在過不去。


    “獨擁一方天下之日,定娶阿九為妻。”


    我似乎聽到了這樣的一句話。


    不由得停下了上山的腳步,四下張望,發覺四周真的沒人,才恍然自己像是著了魔一樣,自己都忍不住嘲笑起自己來,如果能背負在身上的除了傷痛,愧疚和債,至少有那麽一瞬間,我也想要忘掉一切。


    “許久未見,沒想到你更加明豔照人了。”


    我一驚,即使是在夢裏,我也生怕看見他,這半年我努力去忘記他,忘記在韶宮最後經曆的一切,如果他出現在我的夢裏,豈不是說明我還記掛著他,那這半年的努力都不過徒勞而已,而關於他,多一分留戀,隻會加重我的罪孽。


    我是東伏的罪人。


    “如今,你竟然連看都不想看見我了嗎。”那聲音如有魔力,擾亂心緒。


    我連唿吸都覺得斷斷續續的。


    “我很想你。”我聽見背後的人如此說,大腦已經是空白一片了。


    不管我是用了怎樣的力氣去壓抑這一刻的情緒,最終都輸給了他那一句我很想你,我赫然迴過頭,卻突然從夢裏驚醒,巨大的動作將桌子上的手記掉落在地上,空蕩蕩的書房內唯有晃動的燭火,天已大亮,有光線透過窗子灑在室內。


    我坐在椅子上久久沒迴過神來。


    怎麽是他。


    夢裏那人我音容相貌我記得格外清晰,說不清在我轉過頭看清他輪廓的那一瞬間是怎麽樣的一種情緒,或許是排斥,是討厭,或許是憎恨,是厭惡,可是我深知這些複雜的情緒裏有一種我騙不了自己的,那大概就是羞愧了。


    而夢醒,留下的隻有心裏的空虛無望,和一身的冷汗。


    “臉色這麽不好,迴去之後,沒有休息過吧。”我在軍營裏吃過午飯後,同霍鈺一起巡視,說是巡視,我卻一直低著頭因那個夢而困擾。


    怎麽會這樣呢。


    為什麽夢裏的人不是師父,而是他?


    我並沒有聽到霍鈺的關心,低著頭發著呆向前繼續走去,始終想不通,出現在我夢裏的人,為何會是那樣一個本該和我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如果出現的師父,我還可以理解,但偏偏是那樣一個身份會讓我覺得格外尷尬的人。


    霍鈺不再問,由我這麽走著,他隻跟著我,一直走,一直走。


    “唉?”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了大概兩三個時辰了,詫異的迴過神卻還是看見霍鈺,眉眼含笑,清麗俊俏,“怎麽不提醒我。”


    “很久沒見你這麽發呆了。由著你去想想自己的事,也好。”霍鈺高我半頭,如今不是在外作戰,他也隨意了很多,穿著簡單的淺灰色常服,以銀色發冠束著發,整潔如故,笑靨裏頗有幾分逗趣的意思。


    我沉下下巴,故作生氣,“現在這四周沒人了,你也敢拿我尋開心了不是。”


    他擺著手,求饒道,“不敢,不敢。”


    我噗嗤笑出聲來,剛剛困擾在心頭的烏雲就這麽散去了,那些不痛快不開心的也隨著那消失的烏雲一樣不見了。


    “帶你去個地方。”他抬起頭,不經意的四周張望了下,悄聲說道。


    “哪裏?”我好奇。


    明月樓。


    我深知這是什麽樣的地方,可還是隨著霍鈺走了進來,霍鈺熟門熟路的跟這裏的老板娘打了聲招唿,老板娘便讓姑娘帶他上樓,直到坐在雅間裏,他送走了那姑娘,起身關上門,房間內此時隻有我二人而已。


    “看起來你像是常客。”我唏噓於他,這還沒到夜裏,他就膽敢如此光明正大的來這種鶯歌燕舞染盡紅塵的地方,倒和我印象裏熟悉的霍大將軍有了很大的出入,可是看他如此規矩端正,我猜想他是有什麽想給我看。


    聽到我這麽說,他也不辯駁。


    眼下,我雖然是一身男裝坐在這,可是聽著外麵姑娘和客人的打情罵俏,也不免聽得臉紅心跳,霍鈺像是也注意到了,與我目光一對視,二人都是尷尬極了,我是避過頭去,他是低頭飲茶。


    就在這時,門開了。一襲凝藍映入眼底。


    我是相當詫異,那日見過的姑娘,在我的記憶裏知書達理落落大方,怎會與這種煙花之地扯上關係的呢。她還是一如那日初見的打扮,靜如處子般雍容大氣,絕非凡塵俗物,她此刻懷抱一把古琴,進了房間後,她對我們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她是沈衣。”霍鈺說。


    沈衣,我是知道的,名揚這樂堯城的金牌歌伎,可是從前我隻從別人口中聽聞過她是如何的傾國傾城,可是從未見過。我想,即使命運的不堪使她這樣的美人落難在這樣的地方,也隻有這響徹整個東伏的稱號配得起她。


    “沈衣見過郡主。”霍鈺隻用了四個字跟我介紹她,語畢還未再言,沈衣已經再度對我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讓我再次因眼前這個女人的美震驚的是,她的禮數周到且恭謹,卻絲毫沒有怯懦心虛,她垂頭,眼神自地麵而挑起,大大方方的與我對視。


    霍鈺還未說,她竟已知道我是誰。


    見我這般詫異,她抿著唇淺淺一笑,道,“總是聽阿鈺提起,他與郡主時常一起同赴沙場並肩征戰,他經常在私下稱讚郡主是女中豪傑,當今世上絕無僅有的巾幗紅顏,郡主不輸男兒的氣度和風采,沈衣聽後總在心裏大膽描繪郡主的樣子,如今一睹郡主真容,實在三生有幸。”


    我側目看向霍鈺,並非有感於他竟然會在背後誇讚我,而是眼前這個女子一開口就讓我徹底刮目相看,她的冰雪聰明比她的美貌更加讓人驚豔,她隻用了幾句話,就已經說明了她和霍鈺的關係,霍鈺對我的看法,她對我的看法,比起宮裏那些勾心鬥角麵目醜惡的女人,沈衣的聰明和不露聲色是當真配得起霍鈺這個人的。


    “郡主不是外人,你也隨意些吧。”霍鈺看向她時,眼底有一種濃得化不開的深情,他的眼眸裏映著那個凝藍色的美人。


    沈衣欠了欠身,走上前在我們的杯子裏斟上茶水,“近日新作了一曲,名曰長相思,正好你們來,給我出些意見可好?”


    “好。”霍鈺應聲,再看向我。


    “我並不精通音律,不過是借霍將軍的光,美人、美景已是享受,更有佳音相伴,看來今日要大飽耳福了。”我也樂得欣賞如此絕色彈奏一曲。


    沈衣頷首退到一旁,在角落裏落座,將古琴放在麵前,雙手瑩瑩落在弦上,淺淺的一聲驚擾了屋子裏的安靜,她的雙手在琴上如同翩然起舞,輕緩而嬌柔,卻有琴聲入耳,再入心。


    她麵帶微微笑意,不急不緩的撫著琴弦。


    一曲長相思,那入心的琴聲,如同有了靈魂打開了迴憶。那輕快歡愉如同胸口跳動的小鹿,如同初相見時,那麵頰上的灼熱,那兩年的相伴,山上學藝的日子很苦,卻也很甜,即使隻是插在發髻上的一朵小花,都覺得快樂無比。輕快的琴聲逐漸放緩,每一個聲都拉得越來越長,輕顫的琴弦傳入耳的每一聲都是極其歡快的,卻又深藏哀傷,那藏在歡愉背後的心傷,銘刻入骨,且深且痛,如同甜蜜的煎熬......


    一曲長相思,模糊了眼底的視線,卻看清了心裏藏起的人。直到她一曲終了,起身行禮,我才慢慢從迴憶裏抽離出來,伸手拭去眼角溢出的淚水,有些尷尬,“沈姑娘真是才貌雙全,一曲長相思真是動人動情,連我都忍不住想哭了。”


    “並非是沈衣琴藝精湛,隻是這曲子隻有動過心的人,才聽得懂罷了。”她的一雙明眸看向我,仿佛什麽都能給她看得穿一般。


    我點了點頭,笑著卻沒有接話說下去。


    “不知道二位可受沈衣琴聲影響,感於過往,可否想小酌幾杯?”沈衣亦轉開了話題,她詢問過後,望向霍鈺,她眉眼間滿是精心準備好的神采奕奕,凝視於他,仿佛周遭一切全部暗淡下來,看他點頭,沈衣的笑容都愈發明豔,“我這就去吩咐人準備一下。”


    說罷,沈衣欠身離開,帶上了房門。


    “我終於知道,你帶我來這的用意了。”或者是我昨夜說的話驚著他了,他有意讓我了解他心裏的那個女人,可是現在,在見過沈衣之後,我更加清楚霍鈺的君子背後,藏了一段令人心疼的感情。“今天之前,我一直困在一段放不下的過去,無法自拔。明知很多事可能我根本無能為力,卻因為愧疚,想要償還欠下的罪孽,再加上我越想還得多一些,手中所掌握的勢利就越大,難免讓從前占獨一勢利的太後覺得礙眼,太後的多次逼婚,想要把我推出去,可是我知道人家並不在意我又礙於父輩們的約定,我隻覺得更尷尬,在昨日太後提過之後,其實我想過如果我嫁給你,也許會是一個很好的解脫,至少可以有一地方去逃避這所有我不想麵對的一切。”


    霍鈺循聲看了過來,沒有說話,也沒有笑,隻是安靜地看著我。


    我側過頭去看了看他,有些難為情,又低下頭繼續說,“可是我知道我不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陪著我一起浴血奮戰,我不想把你拖下水。宮廷內的爭鬥,朝廷上的爭鬥,四國間沒完沒了的爭鬥,我能躲到哪兒去,我心裏放著一個人,就算我不承認,可是他就在我心裏,無論我多想努力的忘掉他,想要讓他不好過,但是從天黑哭到天亮的心疼,我忘不掉,如果帶著這樣的心情,就算嫁給了任何人,我這一輩子可能都會很失敗。而那,不是我,我本就不普通,怎麽會心甘情願活得像個普通的女人呢?”


    而你,有愛你的人,有你愛的人。你看向她時,她正在看著你,即使門第懸殊不被接受,但是能相伴相守,已經是我渴望不可得的幸福了。


    “我先走了,你跟她好好敘敘舊吧。”我起身,霍鈺隨著我站起來,我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我沒事,想自己走走,她應該有很多話想跟你說,那曲長相思,我聽懂了。”


    那是一個女人,卑微而又驕傲的深情,沈衣可以用琴聲演繹得如此惟妙惟肖,足以說明,她對於我眼前這個男人,有多用心。她看向霍鈺的眼神,讓我想起了當年的那個自己,沒有人知道,心甘情願將自己的國家雙手奉上,心甘情願將一世榮辱困在韶宮,我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可那時,我隻想跟他在一起。


    這一路,很漫長,每一步,都是迴憶,每一步,都像是韶宮裏的深秋月夜。我那時,真的很想見他,我知道自己用錯了法子,各種折騰,連我現在都討厭極了那時候的自己,那最終隻逼盡我們的緣分。


    “許久未見,沒想到你更加明豔照人了。”


    我一驚,停下了腳步,遲遲不敢迴頭,不確定是真的聽到了那句話。


    “如今,你竟然連看都不想看見我了嗎。”


    果然,一字不差,我清楚的將每一個字聽得真真切切,帶著滿心的疑惑和驚訝漸漸轉過身去。


    “我很想你。”皇甫宣站在那裏,帶著盈盈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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