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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筠笙忽然間有些理解燕安城一年前的狀態。就愛上網


    不想見任何人,不想自己構造出來的虛幻世界被打擾,她希望這個世界裏麵就隻有她一個人。


    她就在這個病房裏麵,然後天荒地老,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不需要去管那些瑣碎的事情。


    靜靜沉淪。


    看,外麵在下雨呢,雨點一滴一滴的砸在窗戶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房間裏麵特別的安靜,筠笙能夠感覺到那些聲音像是砸進了她的心裏一般。


    當情緒全部沉澱下來的時候,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都會放大放大的投入了她的各種感官裏麵。


    病房外麵,燕安城坐在沙發上,看著外麵下著的雨。


    一年前,他也是在這個病房裏麵,在車禍發生之後,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黑暗。


    他能夠明白筠笙將所有人都阻擋在外麵的那種心情。


    逃避,怯懦,膽小。


    燕安城直麵自己的心思,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那件事麵前有這樣的心態。


    可他是男人,一定得要挺過去,也不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就能夠解決所有的事情。


    筠笙不一樣,她是女孩子。


    他也沒有要歧視女孩子在這種事情上的態度。


    隻是……


    燕安城忽然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旁邊站著的連年肆即刻上前,詢問有什麽需要他做的。


    燕安城往病房那邊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沉聲道:“把這些東西都收了。”


    這裏儼然是燕安城的另一個辦公場所,如今他說要把這些東西都收了,他的意思是,要離開這裏?


    連年肆頓了一下,然後動手將桌上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電腦文件合約,全部被收了起來,交給了等在外麵的人。


    等到連年肆重新迴到病房的時候,見到燕安城負手站在病房門口,卻始終沒有推門進去。


    他不敢打擾,隻能站在那邊看著燕安城。


    ……


    病房內,筠笙半坐在床上,看著打著石膏的腿。


    粉碎性骨折是一種怎麽樣的感受?就是她覺得自己的腿好像要斷了,在沒有外力的幫助之下她沒辦法一個人去衛生間,不能下床,甚至連拿一下床頭櫃上的水杯,都覺得要使出全身的力氣都夠不到一樣。


    好在也隻是骨折,總有一天是會把石膏取掉的,她還會有站起來走路跑步的機會的。


    那麽……燕安城呢?


    不,光是想到那個人的時候,腦中那些畫麵就開始交疊。


    她被鄭月晨脫掉衣服扔到床上,被他肆無忌憚的親吻,她完全不計後果地將煙灰缸砸在他的腦袋上。


    啪的一聲,筠笙睜開眼睛,眼中全部都是慌亂。


    不一樣,全部都不一樣了。


    她是個不幹淨的女人,她是個殺了人的女人。


    殺了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


    病房外,燕安城到底是將放在門上的手給收了迴來。


    她醒了,她不願意看到自己,她正在經曆他一年前經曆過的事情。


    他深深地理解那種情緒,她想要一個人待著。


    燕安城轉身,在轉身之後,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到了原來的狀態,波瀾不驚,淡定,沒有過多的情緒起伏,像他過去一年一樣。


    “走吧。”他這一聲,也不知道是對連年肆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連年肆幫燕安城打開了門,欠身等他走過去。


    他依舊走的很慢,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慢。


    連年肆以為是他腿傷難受,但是看他表情,並無任何因為腿傷的隱忍。


    那麽,便是不舍得離開這裏。


    可到底,病房外麵的客廳也就那麽大,不管燕安城走得多慢,還是要走到門口的,還是要和這裏說再見的。


    當病房外麵客廳的門被關上的時候,不知道關上的是誰的門。


    門口站著的,不僅僅有他的人,還有在這邊守候了好些天的警察。


    那天晚上的事情到現在都還沒有得到一個清楚的定論,一個當事人在送來醫院之後搶救無效死亡,還有一個被燕安城保護得外人一概見不到。


    但是,案子始終是要進行下去的,不然也不好交代。


    “燕先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給蘇小姐錄口供。”一個年輕的女警察問著燕安城。


    雖然他們的頭兒也說這件案子就慢慢來,等到當事人什麽時候可以錄口供再說。


    可到底樣子也是要做一下的,畢竟另外一個人死了。


    燕安城看著麵前的那個女警察,似乎是在沉思,又好像是在放空。


    “抱歉,蘇小姐現在的身體狀態不適合……”


    “待會你們讓護士進去問一下,如果可以,就做。”燕安城打斷了連年肆的話。


    連年肆也略微有些不懂的看著燕安城,他要讓筠笙在他不在的時候錄口供?


    “謝謝燕先生的配合。”


    燕安城似乎還在想著什麽,看了眼女警察旁邊的男警察,忽然間道:“錄口供可以,隻能你一個人進去,或者,換別的女警察過來。”


    旁邊的男警察莫名的尷尬了一下,但是想到這是什麽案件,立刻會意過來。


    “抱歉,是我們考慮不周了。”女警察連忙道歉。


    燕安城微微頷首,然後和連年肆一起往外麵走去,燕安城的神態似乎一直是在放空的狀態。


    他又好像想到了什麽,道:“律師那邊……”


    “燕飛的許律師已經準備妥當,她已經拿到所有的證據。”其實這件事,燕安城早些天就已經吩咐好了,然而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


    不知道是害怕連年肆忘記了,還是害怕他自己忘記了。


    燕安城在筠笙的事情上,越來越如履薄冰,越來越三思而後行。


    ……


    下午的時候,筠笙依舊坐在病床上,腦子裏麵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然後護士進來了,護士進來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想要鑽進被子裏麵。


    “蘇小姐,外麵有兩位警察,說想要給您錄口供,看您現在方便嗎?”是一直照顧筠笙的護士,所以她對她的戒備才少了一些。


    但是聽到警察這兩個字的時候,筠笙隻覺得心中有個黑暗的地方被一點一點的照亮。


    她好像明白了這幾天夜晚無法安睡的原因,她不可能一直在病房裏麵,不可能一直在自己的世界裏麵,去逃避那些自己做過的事情。


    她……殺人了。


    “……好的。”筠笙點點頭。


    “一起來的還有您的律師,可以幫您請他們一起進來嗎?”


    “律師?”筠笙有些茫然的看著護士,她直達自己並沒有請什麽律師,難道是虞美人請的?


    但是很快的,筠笙就在腦海裏麵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不要,不要律師。”


    最後,就是兩名女警察和筠笙三人在病房裏麵。


    女警察穿著深藍色的製服,胸前有警徽,雖然她們臉上並沒有那種兇神惡煞的表情,但是筠笙看著她們的時候,依舊覺得自己罪惡感十足。


    她眼神有些飄忽,雙手交疊,她緊張的時候就會這樣,不斷的用右手去捏左手的大拇指,仿佛這樣才會安心一些。


    “蘇小姐,您不用緊張,隻要將27號那天晚上的事情詳細的和我們說一下就可以了,如果您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您可以終止這次談話。”拿著筆記本的女警察聲音輕柔的說著,盡量讓筠笙可以放鬆下來。


    筠笙點點頭,蒼白的臉上有著說不出的情緒,她咬著下唇,略白的唇都要被她咬出血痕來。


    她幾度要開口說話,想要說出那天晚上的經過,但是看著兩個女警察的時候,那些話就像是哽在喉嚨裏麵,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小姐,沒關係的,您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其實那些事情在筠笙的腦海裏麵特別的清楚,她夢到過好多迴,是揮之不去的夢靨。


    可是,在麵對正義的她們的時候,筠笙真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做了強大的心理建設,她一遍一遍的鼓勵自己,要把那些事情都說出來,不管最後結果如何,她能做到問心無愧就行。


    哪怕是坐牢,她都沒關係。


    可是,說不出來啊!


    縱使有千言萬語,這個時候卻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兩個女警察交換了一下眼神,覺得今天是什麽事情都問不出來了,遇到這種事情,她們也知道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股問出來的,早就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


    女警察合上了筆記本,依舊用她柔和的聲音說道:“蘇小姐,您今天大概還有點累,等到您想說了,再給我們打電話好嗎?這是我的電話號碼。”


    女警察撕下筆記本上的一張紙,寫上了她的電話號碼,遞給了筠笙。


    筠笙在女警察遞過來紙的時候,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下。


    抗拒外人的靠近,她的防備心極為重。


    創傷後遺症。


    女警察隻得將寫了電話號碼的紙放在床頭櫃上。


    “那我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筠笙看著兩人其實並無惡意,可她就是無法對著那些陌生人說出那天的事情。


    “……對不起。”筠笙垂下頭。


    “您好好休息。”


    女警察離開了病房之後,筠笙就陷入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靜之中。


    她在想,她到底是怎麽了。


    想了一整個下午,都沒能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傍晚,護士進來送晚飯,筠笙想要開口和她說說話,想要證明自己還是能夠和別人說話的。


    可是從頭到尾,她也隻是說了你好,謝謝,再見。


    再沒有別的,沒有了。


    那些曾經都在嘴邊的話,都變成了最難以啟齒的字。


    不,筠笙不想承認自己喪失了與人交流的能力,她和人說話沒有任何的障礙。


    看著麵前的飯菜,她沒有一點點的食欲,拿起的筷子又放下。


    她想要出去走走,哪怕是自己的腿不方便。


    房間裏麵有拐杖,有輪椅。


    她借著拐杖的力道,坐在了輪椅上麵,她可以出去的。


    她還不會怎麽使用輪椅,手上沒什麽力道,推也推不動,總覺得自己有些沒用,當她到了門口的時候,已經滿頭大汗。


    筠笙是想要伸手去打開門的,手都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麵,想要轉開,然後,出去。


    可是,使不上力氣。


    是真的使不上力氣,還是不願意去打開這扇門。


    她想要下定決心出去的,她不想要縮在自己建造的世界裏麵。


    她覺得自己不可能是一個膽小怯懦的人的。


    隻是這個時候,她沒辦法打開這扇門,就像下午的時候,已經醞釀好的話,都已經到喉嚨那邊了,卻仍舊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候,筠笙忽然間意識到,自己可能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抗拒,她走不出去了。


    道理她都明白,卻仍舊過不好現在。


    她推著她的輪椅,到了窗戶那邊。


    外麵的雨已經停了下來,從病房望出去是大片的綠化,但是因為現在已經晚上,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一片漆黑。


    她在窗邊不知道坐了多久,虞美人從外麵來,身上帶著寒氣。


    她怕把涼意帶給了筠笙,即刻脫下了外套。


    “筠笙,你怎麽坐在輪椅上了,是想要出去嗎?我推你出去。”虞美人放下衣服,走到筠笙身邊,才看到她放空的表情。


    “筠笙?”


    虞美人連續叫了好幾聲,筠笙才慢慢迴過神來,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是虞美人,是在她困難的時候幫助過她的虞美人,是和她好幾年的朋友。


    可是看著虞美人的時候,筠笙忽然間覺得,好像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她需要一個人來說說心裏的事情,她想要像剛醒來那天一樣有什麽情緒都發泄出來,不想看到燕安城就讓他滾。


    不想說關於那天晚上的事情就說想要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可是現在,她看到虞美人,縱使心中還有那麽多話想要說,想要傾訴,缺什麽都說不出來。


    虞美人感覺到了筠笙的不對,她蹲在她的身邊,拉著她的手。


    可是瞬間,筠笙就將她的手從虞美人的手中抽了迴來。


    覺得有些,髒。


    不是覺得虞美人髒,而是覺得自己髒。


    “筠笙,你怎麽了?有什麽事你告訴我,你不要憋在心裏麵,會憋出病的。”虞美人不敢莽撞的再去拉筠笙的手,明明前兩天還能和她說話的,為什麽她今天來的時候,筠笙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沒有人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在房間裏麵發生了什麽,但是從筠笙出來時候的狼狽模樣,怎麽會不往那方麵想?


    之後,筠笙就被送到了醫院裏麵,燕安城封鎖了所有的消息,除了知道筠笙腿骨折和身上有淤青之外,再不知道別的。


    筠笙對虞美人搖搖頭,說她沒事。


    怎麽能沒事呢?虞美人和筠笙說了很多,她都隻是點頭或者搖頭。


    虞美人沒辦法撬開筠笙的嘴讓她開口說話,如果她不願意,那麽再怎麽強迫都沒有用。


    虞美人離開之前想要幫筠笙上到床上去,但是筠笙拒絕了,她要自己到床上去。


    等到虞美人走了之後,筠笙一個人,很費力的,終於到床上去了。


    原來,是這種感覺。


    原來在沒有雙腳的幫忙之下,做這種別人看起來十分容易的事情,卻這麽的困難。


    ……


    病房外麵,虞美人久久不敢離開,想了很久之後,還是給燕安城打了電話。


    “燕先生,是我,虞美人。”虞美人慢慢的往外麵走去,不想要讓她和燕安城打電話的聲音影響到筠笙。


    燕安城此刻,坐在他房間的尾凳上麵,接著虞美人的電話。


    她說,筠笙不願意開口講話。


    她說,筠笙可能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自責感當中。


    她還說,想要讓他來看看筠笙。


    燕安城靜靜地聽著虞美人的話,最後,道:“我不會去。”


    然後,掛了電話。


    他說他不會去,他該幫筠笙做的,都做了。


    無法否認,筠笙的確是他心中最為重要的那個女人,所以在她出事之後,他會用盡所有的關係幫筠笙出這口氣。


    但是,也隻能到這裏了。


    靜坐在房間裏麵,房間的燈並沒有全部都打開,有些暗,但是他的眸子比此刻的燈光還要暗。


    仿佛是找不到光明的那種。


    不知道什麽時候,手機響了起來。


    他沒有看來電顯示就接了起來。


    “喂?”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通過電話口傳到另外一邊。


    “……”沉默,那邊是沉默,沒有任何的聲音。


    “喂?”燕安城再說了一聲,此刻他已經將手機從耳邊拿下來,上麵顯示著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知道他私人號碼的人不多。


    那麽零點零一秒之後,燕安城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重新將電話放在耳邊,這次,他什麽都沒說,就隻靜靜地聽著沒有任何聲音的電話。


    他有些累了,這些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特別是在他的腿傷還複發過,他也沒有好好的調理,真的就像齊子洛說的那樣,將止痛藥當成了飯來吃。


    看,就算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他也沒有將假肢給脫下來。


    電話那頭傳來微微的唿吸聲,幾不可聞。


    對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他也不再詢問對方究竟是誰。


    然後,他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了留聲機旁邊,纖長的手指在黑膠唱片當中來迴,最後,手指停留在一張唱片上。


    他將唱片抽了出來,放在了留聲機上麵。


    片刻,舒緩的搖籃曲就緩緩地響在房間裏麵。


    曾經,他睡不著的時候,什麽辦法都用過,吃安眠藥,睡前和一杯牛奶,白天拚命的工作……但是,睡不著就是睡不著,看著黑夜漸漸被光明替代,他卻清醒地知道自己一晚上數了多少隻羊。


    現在,他依舊睡不好。


    在放了搖籃曲之後,燕安城將手機放在了留聲機旁邊,去浴室洗了個澡,等到迴到房間的時候,通話還沒有結束。


    他拿起手機,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然後,關燈。


    我們一起睡去,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在同一首搖籃曲之下。


    隻是,我的枕邊躺著的並不是你。


    ……


    燕安城重新迴燕飛上班。


    隻是車子剛剛開到燕飛,就看到燕飛樓下聚集著好些個人,一看就是在鬧事。


    保安攔著他們不讓他們進去,還有幾家媒體守在那邊。


    燕安城皺眉看了連年肆一眼,後者立刻打電話詢問。


    為什麽沒有人提前告訴他一聲,導致燕安城都來了燕飛,才看到這樣的事情。


    連年肆了解了情況之後,吩咐了幾句,掛了電話。


    “六爺,是鄭家那邊的人過來鬧,說要還公眾一個真相。”連年肆說這話的時候,都已經換了措辭。


    前台那邊的人原話是鄭家的人要讓隻手遮天的燕六爺受到法律的製裁。


    沒想到燕安城冷哼一聲。


    “把車開過去。”燕安城從來都不是個遇到事情會逃避的人,特別還是這樣棘手的事情。


    當他的賓利開過去的時候,那些站在燕飛樓下,手中舉著牌子說要討迴公道的人,瘋了一般的撲到車子這邊來。


    燕安城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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