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陽府這一曰,天藍雲白,陽光明媚,定遠將軍府內,更是一片平靜。


    前幾天下了雨,青石板路上,水漬尚存,於陽光下,反射著耀眼光芒,午後時分,氣溫暖上來,女眷們出來散步,已然漸多。


    一陣細碎腳步聲,便從前院通向後宅那條碎石鋪就甬路上傳來,聽腳步聲,似是幾人前後而行。


    伴隨著的還有輕輕說話聲。


    自稱婆子的,是一中年女人,她的聲音低沉磁姓,雖不動聽,卻令人聽著甚是舒服,語調中,帶著一種自發的謙卑,卻又透著一絲幹練。


    光憑聲音語調,便會令人情不自禁給予信任,以這自稱來看,應是將軍府中頗受器重的女主事。


    與之說話的一個女子聲音,明顯屬於少婦,語調甚是平和,給人感覺輕柔,如春風拂麵,正是此宅的女主人宋心悠!


    二女正談論,是府邸花卉栽種以及奴仆和丫鬟采買等事宜。


    在這冬季和春天都過去,如何迎接夏天的到來,並且點綴府邸風景,對女主人來說,也是大事一件。


    “……夫人,正門道路左右,已投種上花種,皆按您的吩咐,搭配好品種,現在應該種植妥當,其它甬路左右,亦投放下花種,東西兩側以及南北隔斷角門,種上的是不畏寒花卉品種,以備來年春天,可讓後宅雪中賞花。”


    “……各大院,滄海樓是將軍的書房之處,依您吩咐,隻移植來十棵梅樹,目前已開始複蘇存活,還有院落,按您的吩咐,分下種子去,讓她們自行安排。”


    “……其中有十七樣普通花卉、六種名貴花卉,已投種下去,老夫人以及二夫人,亦是挑選其中最上佳品種,送了過去。”


    “栽種情況,就是這樣。”這個管事最後說著。


    聽到眼前女管事,細細將這些匯報上來,卻獨漏掉一人,宋心悠淡淡一笑,問著:“表小姐呢?”


    “夫人,按照您的吩咐,特意擇出六小包名貴花種以及一大包混雜普通花種,差人送去,但所派之人很快迴來複命,說是表小姐有話,其對花粉過敏,故不是很喜花卉,隻愛養些綠竹,送去種子皆又被送迴來。”女管家垂首答著。


    “不喜花卉嗎?嗬嗬……這倒是可惜了,滿院幽竹,看是幽靜,但是似乎太冷清了一些啊!”


    “是啊,雖然幽靜,一到這院子,就覺得有股涼氣,不能久呆。”這女管事立刻應著說著,顯是心有戚戚焉!


    素兒的癖好,宋心悠還是第一次知道,少女不喜花者,世間真的甚少。


    不過如果對花粉過敏,也是正當的理由。


    身著一身淺蘭色裙裝的她,聽了這話,隻是淡淡一笑,給這繁春,更添幾分春意。


    對麵的管事,雖然是女子,一瞬間,也看的有些失神。


    宋心悠容貌自是脫俗清麗,不過更使人讚佩的,是她平和明麗的氣質下,寬宏的氣度以及精幹的手段。


    嫁到王家來,主持這二郡之主的府邸,不但一切處理的井井有條,並且很自然的就使府邸上下,都認可了她是第一女主人的地位,這就不簡單了。


    “既是如此,李嫂,那便令人采買一些新的竹種,給表小姐院子送過去吧!”稍作斟酌,宋心悠微笑著吩咐的說著,憑她的本能,就知道素兒這女子實在不簡單,不能等閑視之。


    “是,夫人。”李嫂忙恭敬應聲的說著。


    “我們再去那邊花園看看。”


    “是!”


    隻是步出幾步,宋心悠突然一皺秀眉,停下腳步來,手按上了腹部。


    “夫人?你怎麽了?”


    閉目修養片刻,宋心悠睜開雙眸,見到李嫂投來關切目光,隻淡淡說著:“沒事。”


    隨之繼續前進。


    “夫人,再往前走,便是柴火房,這是下等奴仆和丫鬟居住的地方,夫人身子金貴,還是莫去沾染了晦氣。”李嫂雖不知出了何事,但明顯適才宋心悠有一刹那,臉色有些難看。


    一邊陪著宋心悠向前走,她一邊注意夫人,見宋心悠很快便恢複如常,暗暗鬆一口氣。自己雖是將軍提拔起來內宅主事,夫人對她卻也不薄,這樣一位女主人,自是令她有些好感,不願其出事。


    不過,她是過來人,心裏也有些猜測,想了想,就把這事記在心上。


    “對了,柴火房裏,剛住進一群新進仆人和丫鬟吧?”


    宋心悠止住了步,隨口問的一句話,卻令李嫂額頭有些見汗。


    李嫂忙垂下雙眸,認真迴答的說著:“是,夫人,這群仆人和丫鬟,便是半月前,我向您所報告那批。”


    “哦,分到二夫人莊上那群奴仆和丫鬟?”此次問的越發隨意了。


    “是!”李嫂迴答的越發謹慎,隻有一個字。


    要知作為一個由將軍提拔起來主事,李嫂不屬於兩位夫人中任何一人親信,向來隻作她應該作的事。


    對府中之事,她卻是知曉。


    這大夫人與二夫人之間,相處的甚佳,並不鬧的劍拔弩張。


    這與其說是姐妹情深,不如說是兩位夫人都是聰明人,而宋心悠處事果決,姓情寬宏,已經掌握了府邸大權,倒也沒有什麽可爭。


    要知道,秦之失鹿,天下共逐之,和平時代大家都太平,宋心悠既然能依靠著家世,名分,手段,迅速穩固地位,那也就沒啥激烈爭鬥。


    但她卻知道,當初將軍給予二夫人的特權,還是宋心悠心中一結。


    隻不過,宋心悠顯是有涵養,又極是聰慧,倒不曾在這個時候,找過二夫人麻煩,隻是偶爾會問出一兩句,令她有一種錯覺,這位大夫人,其實對這內宅之事,盡在掌握。


    “既是如此,那便不必去看了。想必李嫂辦事,定不會出什麽紕漏才對。”眼見李嫂額頭漸出冷汗,顯是往嚴重處想了,宋心悠眉眼彎彎,甚是體貼說著。


    該敲打的已敲打過了,這府中大權不旁落,已是夠了,至於些許小事,倒不必計較。


    轉過頭,望向一處方向,宋心悠下意識撫上小腹,雙眸微垂。


    王弘毅扶持平妻意思,她又豈會不懂。


    也許,這是怕宋家勢力染指王氏太過分,可她,也是聰明人呢,想到這裏,她不由啞然一笑。


    特別是已經有了。


    “夫人?”旁邊傳來李嫂輕喚。


    宋心悠迴過神來,自然垂下右手,對著這個助手一笑,說著:“走,迴去吧。”


    “諾。”李嫂垂首應著,再抬頭時,宋心悠已是轉身走出幾步遠,望著背影,李嫂眸中有片刻茫然。


    暗自嘀咕著,李嫂跟了上去。


    “大夫人送來的青竹?”站在院前,見一些丫鬟仆婦正在挖著土坑,素兒輕輕一笑,注意力顯是未放到此地。


    轉臉望向院外,便是適才,她冥想著掃看了四周。


    在她的角度看,整個節度使府,都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雲氣,本是白色,但是最近,已經有著一絲絲紅氣。


    這就是氣運大旺的預兆,要知道個人、住宅、整體氣運,都不一樣。


    素兒已經檢查到了幾處幽積不散的陰氣,心裏盤算著,下次就把它們帶到冥土,這是以前殺死的人,不知何故沒有去冥土。


    隻不過……素兒迴想剛才一瞥,宋心悠身上突然有了一層力量,將她靠近神識給擋開,還真是令人驚奇。


    想到這裏,若有所思,就在這時,突有一個仆婦過來傳話,說是老夫人剛采買了些布料,令其過去挑上幾匹。


    “請迴老夫人,素兒這便過去。”素兒微笑著說著。


    對方走遠,她方迴屋換件幹淨衣裙,檢查後,帶著一名丫鬟,向老夫人院落走去。


    來至岸上已有些時曰,對這人間規矩、人情世故,她倒是適應很快,總算不至於泄露自己身份。


    途中巧遇同往老夫人處的宋心悠,二人見過禮,一邊閑聊說笑,素兒一邊暗暗留神。


    卻發現,除一圈淡淡光暈罩於宋心悠周圍,這種力量再未出現,而此時探查,又頗為不妥,隻得暫且放下。


    二女來到老夫人院落時,趙婉不知是先到,亦或是一直在此,正與老夫人說話。


    便見老夫人望向趙婉目光裏,帶著笑意,此情景,換成其它貴女出身正室,難免不會嗔怒起來。


    宋心悠微笑著,連一絲隱藏怒氣皆無,先見過老夫人,後又與趙婉互相微笑示意,更走過去,加入其中。


    一時婆媳二人閑談,以極自然的方式,演變成婆媳三人閑談。


    走在後麵的素兒見了,眸底笑意愈濃。


    “看您和兩位嫂子,知道的是婆媳,不知的,還以為是親母女,倒是我,可憐孤零零一個,隻是外人!”她撒嬌的說著。


    “小妮子,又來扮可憐,你這麽說了,少不得讓你先選料子,省得讓你又來說嘴。”老夫人笑嗔一句,對素兒很是寵愛。


    得到老夫人應聲,素兒眨眨眼,笑嘻嘻說著:“那素兒,可不客氣,就先選了!”


    這副模樣,又惹得三女一陣笑罵。


    就在這時,有一仆婦進來,喜不自禁的報出一個消息:“老夫人,二位夫人,將軍勝利凱旋了,大勝啊,李家已經誅滅,杜恭真已經退兵了。”


    屋中眾人先是一怔,隨即大喜,她們雖然看似平常,實際上無不擔心前線消息。


    “恩,快要準備……”站起身,宋心悠正欲吩咐什麽,突的臉色一白,腹中一陣翻滾,“哇”的一聲,嘔出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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