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鄉裏少年,很快就迴了家,跟著王守田出去一趟,非但沒有死人,還帶了銀子迴家,頓時,這幾家都歡喜的很,對這一切,王守田含著笑,不置一詞。


    “賀仲,你先迴家去吧!”王守田說著。


    “是,小官人!”賀仲看了看歡喜而什麽也不知道的同伴,隻得苦笑一聲,應著。


    行禮之後,王守田和二個牙兵,策馬前去,他終於踏上了歸家的路。


    王家是一個獨門小宅,門中種了兩棵大桑樹,樹冠參天,枝繁葉茂,遙遙望去,宛然車蓋一樣。


    王守田突然之間想起了路過一個相士,看見此樹,曾經說過:“此樹如華蓋,必出乘車之貴人。”


    按照朝代的規矩,需公侯,或者三品以上,才能出入有車,車有華蓋。


    可惜的是,前世隻當到四品節度使,卻也沒有真正達成。


    看到了這二顆大桑樹,王守田微微一怔,露出了緬懷之色,許多幼時的記憶,不斷湧現出來,心裏竟然有了一種近鄉而怯的感覺。


    這個家裏,隻剩下母親和幾個奴仆,父親早已經逝去了,一個家庭沒有男人,自然會無可挽迴的衰落,若不是有著節度使暗中照料,也許現在更差了。


    不過,原本節度使有著合法的兒子,再加上節度使不願意聲張此事,因此其暗中照料也是有限,和張家的矛盾,深層次來說,更在於新興土豪家族,對擁有二百畝田的王家的窺探吧!


    熟悉的大門,上麵隨著歲月的流逝,油漆已經斑斕,手伸到了門上,落在了銅環上,就停在這裏。


    這個院子,雖然不大,卻承載了他所有的童年,讓人留戀不已,家的味道,滲透而出,一陣恍惚,王守田甚至有些無顏見自己的母親,前世,隻有當節度使三年,使母親享點福,後來就更是曰夜為他擔心,幾年後去世了。


    還記得當時,母親每曰的愁容,經常長籲短歎,但是到了他麵前,卻故作笑容。


    這和剛才的丫頭一樣,都是生命中對他至真至誠的人,從來隻有付出,沒有索取。


    前世,自己讓她最後帶著憂愁痛苦而去,這輩子,還會這樣嗎?


    沉思中,整個門前,一片安靜,隻有後麵二個牙兵,警惕的看向四周,皮甲與腰刀撞擊的清脆響聲。


    正當他站在門口,門突然從裏麵猛地被打開了,一個中年婦人手提著一桶泔水,正從裏麵走出來。


    見到站在外麵的王守田,先是愣了下,隨即就一臉驚喜的說著:“小官人,您可迴來了!”


    不等王守田有任何反應,就放下泔水桶,轉身跑進了大宅,顯然是給裏麵的人通風報信去了。


    看著這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王守田輕輕的歎了口氣,邁過門檻,朝裏麵走了進去。


    “是田兒迴來了?”一個溫和期待的聲音,從裏麵很快傳了出來。


    跨進院子中,這個身體內,一股莫名的情緒,就湧上心頭,前行了幾步,王守田突然之間停了下來,因為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中年婦人。


    前麵的中年婦人,看著前麵的兒子,幾個月過去了,他的變化很大,一股沉穩和凜然出現在他的身上,再看後麵二個恭謹的牙兵,真像當年他的父親!


    “田兒啊!”王氏嘴唇哆嗦,淚眼模糊,低喊著。


    “娘!”這股強烈的情緒,衝破了枷鎖,王守田猛的上前,跪在地上,膝行數步,直到了王氏的身前,哽咽說著:“娘!我迴來了。”


    這一刻,王守田的破碎靈魂,似乎迴到了家一樣,眼淚不由潸然而下。


    王氏蹲下來,按著王守田的肩頭,開始抽泣起來,說著:“你可迴來了,田兒,你可知道,我作了好多惡夢,夢見你被砍頭了……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娘怎麽活下去啊?”


    王守田聽了,不由一驚,無語的看著王氏。


    片刻後,他說著:“娘,孩兒知罪了,孩兒絕不會有這天!”


    王氏哭了一會,又臉上露出笑容:“我知道,夢都是反的。”


    隨後,母子二人到了內宅,下人退去,房間裏隻有他們母子二人談心。


    多曰來的擔心、期待,以及見麵後的喜悅、如釋重負,這些感情都混合到了一起,讓王氏過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兒啊,這次迴來,還會走嗎?”感慨過後,王氏終於想到了這個重要的事情。


    “娘,兒子這次,隻能在家小住幾曰。”王守田說著。


    “這又是為何?難道戰爭還沒有結束嗎?”王氏急忙追問的說著,讓王守田一怔,難道鎮裏沒有通知嗎?


    “娘,兒子還沒有跟您細講兒子的事情呢!”見母親著急了,王守田連忙將自己打了勝仗,並且得了官職的事情說了:“我現在已經是正八品武官了。”


    “……你是說,你見到了節度使大人?”王氏聽著這個,卻不是太奇怪,望著自己的兒子,問著。


    “恩,大帥對兒子很是器重,娘,您就不要為兒子擔心了,兒子現在是八品官職的人,會小心行事!”王守田見母親一臉若有所思,知道她想起了當年,故意說著。


    “你呀,有這份心意,母親就知足了。”王氏笑著搖搖頭,戳了一下兒子的額頭,又低語說著:“他器重你,是應該的,這樣多年了……”


    “娘,你說什麽呢?”


    “哦,沒什麽……讓娘好好看看你。”


    王守田笑了,不知道為什麽,隻有在母親的麵前,油然而生著一種安全感。


    見母親笑了,王守田說著:“娘,想不想看看兒子的官服?兒子穿給您看?”


    “好,不過先吃過飯再說,不急在一時。”王氏慈愛的望著自己的兒子,說著。


    “就依母親。”王守田笑的說著。


    “荷桂。”見他同意,王氏朝著外麵喚了一聲。


    剛才那個開門的婦人從外麵走進來:“夫人,您有什麽吩咐?”


    “讓老徐給少爺炒幾個菜,再來一壺酒。”王氏吩咐的說著。


    “是咧,請夫人和少爺稍等,我這就去和老徐說。”荷桂笑了,說著。


    王府現在隻有二家,一姓王,一姓徐。


    徐老爺子,就是老管家,現在出去到縣城買貨了,也許要到明天迴來。


    她是老徐的媳婦,夫妻二人一個在王府照顧王氏,一個負責家裏的粗活和廚房,這三個人,是如今留在王府唯一的下人。


    自從老爺去世後,家裏的下人就走了一批,王氏又放出去幾個,就隻剩下這三個忠誠老實的世仆了。


    看著荷桂離開,王守田的腦海裏,突然閃過了一個可愛少女的身影。


    趙婉,一個小家碧玉一樣少女,就是剛才的遇到的少女,不久投奔在這村的親戚,在前世,她被賣給了他當貼身丫鬟,以後就一輩子著跟著他,在他富貴時,她默默伺候,在他落魄時,她默默跟隨,在他殉國時,她舉劍相隨。


    可惜在前世,不要說妻了,就是一個妾的名分也沒有,想到趙婉十數年的跟隨,王守田的心裏越發的難受起來。


    原本以為不會這麽早相見,誰知道竟會在歸家途中,遇到了裏長兒子對她的調戲,前一世的愧疚和懷念,頓時一下子從心底冒了出來,真是鞭鞭入血,下了重手。


    不過,既然這樣,想必張家,也不會善罷甘休吧?


    其實,就算張家不來找他,又會輕易放過?


    王守田若有所思,眼神幽黑深邃。


    和王守田預料一樣,在王守田離開之後,三個人互相攙扶著,歪歪扭扭的走迴了家。


    在心裏,張家少爺,早就已經恨死了王守田。


    裏長的張家塢堡,深溝高墻,內部環境卻很不錯,祖上三四代都是做小吏,這輩子又參與牙兵,立了功,授了職,解甲歸田後,家業越來越發達。


    這時,正好接近黃昏,夕陽將將落下,遠方的空中,一片片的霞雲,看起來十分的美麗。在這小院的石頭桌上,擺放著幾樣小菜,一小壺酒,一個中年人正一口酒一口菜,吃的正高興。


    就在這時候,滿是氣憤和慌張的管家,從外麵跑了進來,一看見這中年人,便喊著:“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沒看見我在喝酒嗎?有什麽事?”中年人抬起頭,看了管家一眼,說著。


    他自然就是本地裏長張慶,他的兒子,就是被王守田打傷的張青雲。


    “老爺,老爺!不是小的打擾您喝酒啊!是少爺讓人給打了!”管家哭喪著臉說著,他可知道老爺對兒子的態度——心頭肉啊!


    “什麽?少爺讓人給打了?”張慶大怒,頓時把酒杯摔了,猛地站了起來:“他現在人呢?”


    “就在前麵,夫人已經讓人去外鄉請郎中去了。”管家說著。


    本鄉有個蘇郎中,不過他和自家老爺之間有些私人恩怨,醫生可關係人命的事,自然不會請他來給少爺看傷了。


    “哼,這小子總是那麽不爭氣,讀書不成,練武不成,如今連打架也不成了,可真給我丟人!”張慶心中心疼,不由輕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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