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大家休息。


    軍中當然有製度,並且所在本是後營,糧食補給當然不少,這次進山當然來不及搬走,取其精華帶上。


    現在,大家都在一處山穀裏作午餐。


    這山算不上高,卻斷岸削壁,下麵是漫無邊際野草和叢林,初秋,還沒有到落葉的時候,野草中,夾著一些開著小紅花,讓人覺得胸口寬舒。


    俯看足下,王守田若有所思。


    這時,駕的二個鍋,有著水氣蒸騰。


    有著幹製的牛肉、羊脊、鹿脯,還有著麥餅,這夥食不錯。


    十一個牙兵還穿著皮甲,不時用警惕的目光掃看四周。


    “看來凡是節度使的牙兵,都非常精銳,百中挑一啊!”王守田暗暗想著:“不過,真可惜了。”


    山林之外,還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大地,這裏本是肥沃之地,可惜因為諸鎮彼此私戰,變成一片荒野。


    別的不說,本鎮所在的文陽郡,原本有七縣之地,現在由於人口殘破,隻有相對核心的四縣保存了。


    林蔭如蔽,山風徐然,王守田默默沉思。


    按照前世得的消息,自去年節度使獨子摔馬而死後,雖然名義上節度使挑選數個同族的侄子培養,挑選繼承人,但是實際上作為私生子的王守田,已經內定為繼承人。


    不過,原本曆史上,王守田畢竟太年輕了,按照這身體年紀,才十六歲,而這次大敗而歸,不得不使節度使抱病前來作戰,因此導致病重,明年去世了。


    王守田匆忙上位,根基不穩,結果曰後被廢。


    這次若能迅速解決,不但鞏固著自己的地位和威信,也可使節度使多活一段時間,更能保證新舊交替。


    想到這裏,王守田目光深邃,改變命運,必須從點滴開始。


    “喂,你們覺不覺得,那家夥醒來之後,變的有些不同了?”捅了捅身邊正在吃東西的板凳,親兵之一蘇虎小聲說著。


    手裏拿著幹糧在吃的板凳,隻抬頭掃了一眼,就繼續低頭吃起來。


    蘇虎見自己的話被人無視了,很是鬱悶:“喂,板凳,你不這樣覺得嗎?”


    板凳終於將口裏的幹糧吞咽了下去,白了蘇虎一眼:“小官人是大帥的同族,據說有專門教導,開始時也許不熟悉,現在應該是熟悉了吧!”


    意思就是,他絲毫不感到奇怪。


    古代普通人,對讀書人,對官僚有著天然的敬畏,王守田的變化,對他來說,並不顯的特別。


    “可是……”蘇虎還想說什麽。


    “別可是了,湯煮完了,把最好肉湯盛出來,我給小官人和賀大哥一起送過去。”板凳說著。


    蘇虎離肉湯鍋最近,嘴裏雖然嘀咕著,可還是動手,將肉湯盛了出來。


    普通人隻能吃幹糧,王守田、火長和伍長,可喝肉湯,這次有著多種肉幹,再加上穀內找的一些蘑菇和野菜,香氣噴鼻。


    “小官人,肉湯來了!”板凳端著碗,走了過去,眼睛裝做不經意的看向小官人。


    的確,不太一樣了……


    臉還是那張臉,但給他的感覺,卻有著變化。


    怎麽樣的變化,板凳說不出,但是經常隨父親就醫,也算是見過世麵,往往一些有身份的人,就有這種感覺。


    板凳雖然對蘇虎那樣說,其實心裏,對於王守田的變化,卻也是有些想法。


    賀仲接過,先遞給了王守田。


    在王守田喝了,板凳這才又將第二第三碗,給了賀仲和張毅,這很正常,或者稍有點差異,在官階上,張毅比賀仲高。


    不過作為親兵伍長,和一般伍長不同,這也可以。


    一拿到碗,賀仲就眉一皺,瞥了一下板凳,這湯看似都一樣,甚至小官人碗裏還多點,但是他知道,自己碗裏才有實料!


    板凳看到了賀仲的眼神,站在一旁,忍不住又瞅了王守田一眼,隨即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叫何七過來。”王守田倒沒有注意到這點細微的區別,喝著肉湯,就著輕聲說著。


    雖然早晨時,已經和山民有了約定,但是這事比較重大,當然要進一步確定。


    “諾!”賀仲一轉頭,看到王守田臉上表情從容,少了幾分自負傲慢,多了一份穩重和威嚴,心中一凜。


    隻一會的工夫,山民就已經獲得了消息,不過,走過來的隻是何七。


    “見過大人。”何七忙上前行禮。


    王守田點點頭,說著:“不必多禮,你坐下說話,板凳,再上一碗肉湯……你們現在山裏情況怎麽樣?”


    “多謝大人!”何七抱拳行禮,坐了下來,接過碗,喝了一口肉湯。


    “大人,當初,我們被招募出來,目的其實很明確,就是協助大帥賺取點糧錢,山裏實際上很困苦,糧食出產不多,以前還好,現在人口多了,就必須出山賺點養家了!”也許到了山裏,快到了自己家,何七說起話來,現在就有些中氣了。


    王守田聽了,看了他一眼。


    根據現在的經驗,山民和普通百姓不一樣,普通百姓多半是一絲白氣,而山民也許是不服管束,多半是一絲灰氣。


    不過這一望之下,頓時發現,此人的氣色,和其他那些山民身上幾乎昏暗不明的氣色不同,此人頂上,竟然有著一根白裏帶著微紅的線,看樣子,以後肯定能有一番作為,絕不會就此止步在百姓之位。


    “你名字喚做何七,莫非你在家排行第七?”王守田忽然看著這個人,問。


    何七微微一愣,不過,此人倒的確有些見識,微微一愣之後,很快迴答:“是的,大人,何七的確排行第七,不過,卻不是在家的排行,而是在族裏小字輩的排行。”


    “你一看就是壯士,想必在族中,定是難得的人才了。”王守田笑的說著。


    王守田的笑容,顯然讓何七一直緊蹦著的心情鬆懈了下來,他搖頭說著:“迴大人的話,在我們族裏,最出彩的人,是我的堂兄,他雖然排行為五,卻是族裏數一數二的好漢,無人不佩服,無人不聽他的命令。”


    說到那個人,何七的臉上的也忍不住露出了羨慕崇拜的表情。


    王守田微微垂低了眼眸,果然,這人的控製力不低啊!


    在前世記憶中,這場戰役結束後,周邊地區大亂,給了很多平民出頭機會,事後,很多人開始擺脫了小民身份。


    何五郎隻是典型,伴隨著他的投機,不少山民也出人頭地。


    這是命格,也是偶然,想必除了何五郎,其它山民也有一些種子。


    在這一刻,王守田堅定了進山的決心。


    下麵的一番交談就是隨意交談了,山民畢竟是山民,少許施加點恩典,就使他開始爽快的說了起來。


    不少情報就因此獲知。


    “大人,是不是要啟程了?”張毅看了看時曰,問著。


    “雖然可能姓不大,但是還是先檢查一下,別遇到了敵軍。”王守田又阻止了大家即刻啟程的決定,派人先去探查一下外麵的情況。


    半小時後,山民迴報:“沒有發覺有敵人,我們這路迴去,晚上就可以達到山寨了。”


    雖然沒有發覺敵人,但是王守田所展現出來的謹慎態度,還是讓有些人若有所思。


    望著和山民相談甚歡的小官人,蘇虎又看看一旁保護著王守田的賀仲,摸了摸下巴。


    到了黃昏時,何家寨終於到了。


    這是一個建立在一處山坡上的寨子,有著一些土牆,隱隱有著不少建築,看起來,規模不錯。


    “終於到了,終於迴家了!”望著前麵的山寨,山民露出了興奮之色。


    這一天的行軍,為了躲避敵軍的隊伍,他們是盡量選擇難走的小路走,一天下來,眾人都是又困又累。


    “大人,我先進山寨,和我的兄長通報一聲,山寨有幾道防禦,若是其他人,隻怕守衛不會輕易相信。”何七望著眼前熟悉的山寨,一顆心終於放迴了肚子裏,他轉過身,和一旁的王守田商量的說著。


    沒有獲得允許,他也不能帶人,特別是帶著大隊人進山寨。


    王守田點點頭,不以為過,說著:“去吧!”


    何七隨後帶著這些山民,就向山寨而去。


    靠近了,就看見山寨上的箭塔上,有人喊話,並且警惕著拿著弓箭。


    這寨子這箭塔雖然簡陋,但是有和沒有完全是二迴事,有著善狩獵的山民守衛,隻怕沒有五百官兵,攻不下來。


    見出現的是何七,裏麵的人連忙將門打開,將他們進去,不過因為情況不明,這些人是警惕的看著眾人。


    “他已經進去了。”賀仲目光一直鎖定在何七身上,見他終於進了山門,便低聲問一旁的王守田:“小官人,他們真會答應咱們的要求嗎?”


    王守田打算借助山寨力量反擊敵人,賀仲對這件事情卻不怎麽樂觀。


    對於山民,賀仲並不陌生,他和一位山民長老打過交道,連山寨的模樣都沒見過,可即便是如此,在一番交涉之下,他也對山民那憨厚表象背後的狡猾頗有體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山民,真的會幫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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